众人都散了，殿里只留了和初与殷景。

    和初拿着空白的圣旨, 木木地站着。殷景又走到他面前, 一把搂住, 将他脑袋摁在自己胸前：“傻瓜。”给你递刀, 也不知道砍人。

    “你都知道了，对吗？”和初在殷景怀里闷声闷气地问。

    “不知道。”殷景放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睛, “我只知道你是和初, 是我的皇后就行了。”

    和初吸了吸鼻子，不敢置信：“我现在是皇后了？”

    殷景挑眉。等宗室们出了宫门，这消息就满天飞了。

    和初后退一步, 上下打量殷景，然后一抹泪, 换了张凶残的脸, 狠狠踹了殷景一脚。

    “你如今办事厉害的很，什么事都不与我商议, 就直接将我拎出来受着。”换个脑子慢的人, 都接不住殷景的招。

    殷景笑呵呵又将人抱在怀里：“你我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什么可商量的。你眨眨眼，我就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想的什么？”和初眨眼。

    殷景认真看了看：“饿了。”

    和初刚要摇头说不饿，就被殷景压在御案上，手被交叠着压在头顶。殷景轻轻咬了咬他脸颊, 声音低沉：“不饿？”

    明明知道他受不了诱惑……

    和初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饿。”之前还想在床上压殷景一头, 结果殷景在此事上不再矜持后, 他就彻底输了。

    *

    卢辛然陪着和初去见惠太妃。一路上，宫人远远瞧见他们，就跪伏于地，大气都不敢出。

    “娘娘能不能走快点，臣都心疼他们膝盖。”卢辛然身子不能超过和初，走的憋屈。和初腿不短，但倒腾的不快。和初不是不能走快的人，他要是着急起来，比谁跑的都快。“你磨叽什么，欣赏陛下为你打下的江山？”

    和初点头，卢辛然捂住胸口:“不知羞耻。”

    和初还得意地笑。

    “其实陛下瞧着不是个厉害的君主，所以平日里手段毒辣，用来震慑人心。”卢辛然凑近，压低声音。

    和初竖起耳朵听。

    “臣就见过陛下厉害过两次，一次你被流放，他从不得宠的三皇子顺利登基，那几年陛下仿佛脱胎换骨，做事精明杀伐果断，不像是以前只知道玩乐于朝事半点不通的草包。”

    和初的靴子踩在青石砖上，带出沉闷的动静来。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了。”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也该我为他建一座城了。”和初看着面前高高的宫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惠太妃知道他来，在殿门口踱步，焦急地盼着他。

    他一来，便被惠太妃拉进殿里。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给姑母叩头。”和初也不掩着了，大大方方行了个子侄礼。

    惠太妃哭着抱住他，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你怎么就成了皇后了？你是要当皇帝的人啊！”

    和初又羞又愧:“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公开，其实我俩从很小就……”

    “哀家没祝福你！”惠太妃气个仰倒，“他是你的仇人，你不能跟他在一起。若你真心喜欢，以后你得了天下，把他当个玩意儿养在宫里就是了。”

    和初想了想殷景被他囚禁在宫殿，高兴了给口饭吃，不高兴了就扒光衣裳抽几鞭子……啧，似乎不错。

    惠太妃看他脸越来越红，嘴角也往上翘着，气的朝他脑门扇了一巴掌。

    和初不敢再多想，跪直了，放软了声音求道：“求姑母疼我，我对皇位半点兴趣也无，我毕生所求不过就是殷景罢了，如今好不容易熬来了现在这番结果，求姑母成全我。”

    他打小就被人疼着宠着，撒娇这方面是一把好手。

    “不行。任谁都可以，唯独殷家人不行。”

    “害过傅家的，不管姓不姓殷，五年时间，我一定除个干净。但是殷景是无辜的，他还多次救我，我不但不能害他，还得以身相许的谢他。”和初将青坊城等事详细说了，说到后面，已是泪流满面，“姑母，他待我这一颗心，就是十个江山我也不换。”

    惠太妃嘴里骂着他“糊涂”，却不再那么意志坚定，瘫坐在地上愣神。

    “即便我也不在乎天下姓什么，可我们若放弃，如何对得起追随我们的人？”

    和初拧眉:“姑母只看他们如何，怎么不想想一旦事发，多少百姓都会被咱们害死啊。”

    “可……”惠太妃被说的六神无主，“可他们不会轻易放手，这里面不仅有深仇血恨，还有荣华富贵，他们不可能放弃。”

    “所以，姑母万万不可将我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只要傅家无后，这波浪就不会掀起太大。”和初劝道，“就算这风浪掀起来了，就一定能保证是我坐上皇位？说不得里面会有人取我而代之，到时候哪里还能留我？”

    惠太妃拿不定主意，只哭着摇头。

    “姑母别傻了。我们造反，有几分胜算？殷家是我皇爷爷禅位，他们必须尊着敬着傅家，换了别家，对傅家还不一定是个什么态度？姑母换个角度想想，如今在后宫，您压太后一头。我在前朝也会将权力紧握在手，做不了明面上的主子，做背后的天子也行啊。以后我和殷景过继个孩子养着，不管他姓什么，定然也会待咱们傅家恭恭敬敬。”

    *

    和初出来时，已经晌午，天越来越热，他抬头，眼睛被刺的生疼。

    有人伸手捂住他眼睛。挡住了刺眼的光。

    “皇后娘娘想练火眼金睛？”殷景笑着将人拥入怀里。

    和初故意叹气:“我想上天。”

    “好，朕给你架云梯。”

    两人肩并肩一同往回走，惠太妃在二楼凭栏望着，手指狠狠掐在木栏杆上。宝树在旁低声劝道：“娘娘别被蒙蔽了眼睛，想想殷家当时对傅家如同一条狗似的，恭敬殷勤，说翻脸时不还是瞬间翻脸无情。小主子年纪轻，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咱们得为他多想想。”

    惠太妃转过身，看着宝树，目光中的犹豫逐渐散去：“你说得对，我不能把傅家栓在一个人所谓的情情爱爱上。你去让黄景把人叫齐吧，只要那些誓死追随的，等我一声令下，咱们就动手。”

    “是。”宝胜喜不自胜。

    *

    消息传到黄景耳中。黄景态度淡然的多，惠太妃想不想得开，动不动手，对他来说，都不算要紧。他想要的是把殷家杀的干干净净，把和初推向皇位。

    如今朝堂大乱，天下正是人心不定的时候，确实到了要动手的时候。不用惠太妃说，他也要把手里的棋子全打出去了。

    “娘娘说，不管胜算多少，万万不可先将小主子推出去。”

    黄景点头：“自然，我只会放出长孙殿下还活着的消息，但是不会让主子冒险。”

    若事情最后败了，他也不想害和初与和府一家性命。

    “找机会把主子送走。不过走之前，他还得再帮我们一把。”

    *

    和府。

    和阳接了圣旨，正式接管白虎营。临走前，他将和初绑了，送到了京郊外的一处村庄。

    这里村民不多，但对于和初来说，都是熟面孔，正是原来边陲小镇的那帮人。和阳将麻袋解开，将人倒出来一看，傻了。

    错了，绑的是他爹，不是和初。

    黄景这边也整合了人马，在撺掇众世家搜宫前，让人将和初骗出宫，意欲将殷景也骗出来杀了。殷景一死，他们胜算更大。

    他信自己的本事，没有埋伏太多人，不想，和初早看破他的意图，不但没带殷景出来，反而将他的人杀了，将他绑了。

    他被关到一个极其隐蔽的山谷里，那儿有一座宅子，然而和初心眼坏，没给他单间，反倒把他和另一个仇家关在了一起。

    那仇家不是别人，正是殷景。

    殷景也被五花大绑着，栓在一根柱子上。他也被五花大绑着，栓在对侧的柱子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两人想挣掉束缚，无果，又伸脚踢对方，偏又够不着。

    殷景气冲冲：“你办的好事，非要造反，很好，朕看你这反怎么造？”

    “你别得意，你不也被关在这儿了？说不定等你回去，皇位又是傅家的了。”

    “不可能，小初不会负我。他虽是个想要权力的主儿，可我每天都在他耳边催眠，我不能失去江山，他绝不会背叛我。”

    “卑鄙。”黄景气的要死。

    卑鄙又如何，他对不住和初，总比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好。两人相处，总要各退一步，都要当王，一山又哪儿容得二虎？

    和初死了当皇帝的心，于他二人是安安稳稳，于天下百姓是平平安安，为何不好？

    至于他对不住和初的地方，他会补偿。

    殷景继续得意：“你全身都被剥干净，换了身衣裳吧？那是小初怕你伤我，在他心里，谁轻谁重，你还没有谱？”

    黄景要气炸了，可他够不着殷景。无奈之下，他憋出一口气，朝着殷景脸上：“我呸。”

    殷景：“……”

    从小到大，殷景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殷景震怒，什么都不管了，朝着黄景也是一口。

    两人你来我往。

    门外，卢辛然捂着耳朵跪到在地，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等要命的事？即便他知道皇帝用口水打架，皇帝也不会杀了他灭口，对吗？

    不对，卢辛然在门外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