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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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凌灵灵做着做着, 又觉得有一点失落。

    身旁围了一群小宫女和小太监, 打蛋的打蛋, 筛面粉的筛面粉,看着是热热闹闹的, 可当凌灵灵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却又发现最重要的那个人不在场。

    最应该与她分享这一刻的喜悦的人,他并不在场。

    凌灵灵突然又没了兴致了。

    她放下手里已经切拌好的面糊, 递给身旁的小宫女:“拿去烤了吧, 看着点别糊了。”

    几个小宫女欢天喜地地捧着模具往烤炉边上去了,凌灵灵就解下身上的围裙往门外走。

    许是做蛋糕这件事情太过新奇, 一时间厨房里的宫人们全都围着炉子在看,也没有人注意到凌灵灵的离开。

    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打起了厨房的厚重帘子, 又悄无声息地放下。

    外头北风呼号,直往凌灵灵的脖子里钻,教她冷得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冬衣。虽然永和殿的厨房里热热闹闹的, 但昭王宫已入了夜了,原本白日里就十分安静的昭王宫, 此时此刻更是静谧得没有丝毫声响。

    凌灵灵一时不想回房,也不想待在永和殿里, 干脆就绕到永和殿外去走走。

    想起刚穿过来的那一晚上,她也是这样在昭王宫里穿梭的, 只是当时是为了逃婚, 她点开系统附赠的昭王宫地图就直奔宫门而去, 可如今重历旧时景时, 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如今的那道宫门,她想出去又不想出去。

    想出去是因为萧珩,人虽然在昭王宫里待着,可心却早就飞到淮阳城去了。

    不想出去也是因为萧珩,知道自己若是乱跑一定会教他担心,甚至还要教他分心来顾她,凌灵灵又只好忍下来。

    她这会儿才算是体会出了萧珩在宫外宅子里时说过的那句,“我更害怕自己想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

    想见却见不到,那才是真的教人折磨。

    凌灵灵思量着,又叹一口气,忽然有些怀念起穿书以前的生活来,如果这个世界有手机多好,起码她还能与他说说话。也不知道这会儿的萧珩,是在做什么。

    凌灵灵蓦地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月亮,如钩的月,不圆,却勾人。好像也勾着她的一颗心,晃来晃去地,想要落到淮阳城中去。

    系统轻轻感叹道:“凌灵灵你突然变得好文艺啊……”

    此夜此情,凌灵灵竟也没了怼它的心思,只是“唉”了一声:“我如今也成一个思妇了,古诗词里写的那些‘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的思妇。”

    “你想想当初你被男主逮回来时,还是怕得不得了,觉得人家又凶又暴戾,谁嫁谁倒霉,又怎么知道会有如今这副月下思人的光景。”

    系统也一时感叹道。

    “唉……”

    凌灵灵走得累了,又寻了一处石阶坐下来,屈起双膝,以手托腮望天看月。半晌,她才又想起似地喊系统:“000。”

    “嗯?什么事?”

    “你方才说当初萧珩又凶又暴戾?”

    “啊,啊……”系统小心地瞅了她一眼,这难道还是个护短的,说不得她的男人了?

    “他额头上是个‘凶’字吧?”凌灵灵又问道。

    “是啊,你这么久了难道都还看不清楚?”

    “可他不凶啊,”她突然十分奇怪地疑了一声,“他对外人是凶,但是私底下并不是那样的,起码与我在一起时完全不是那样的。”

    “哦……所以呢?”

    “所以,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说过,我穿入新华字典里唯一的限制是不可以改变字义,如果改变了字义,我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那我这样算是改变了萧珩的字义吗?”

    凌灵灵登时百般不解地皱了皱眉。

    系统回答道:“可你并没有从这个世界消失。”

    “对啊,所以这不奇怪吗?是你们系统出了毛病还是我哪里理解错了?”

    系统义正言辞:“凌灵灵,我们是正经系统,可能坑是会有点坑,但毛病还是不会出的。”

    “那为什么我还在这里,还是说,”凌灵灵忽然间又像是被一道灵光贯脑般地,“还是说萧珩的‘凶’,并不是我所理解的那个凶?”

    她是在这一时间,又想起白惜秋额心上的“弱”字来了——当初她一直以为是“娇弱”的“弱”,表示白惜秋的性格柔软的,可直到白惜秋死时,才让凌灵灵感觉到那个“弱”字所指代的仿佛不是性格,而是能力。

    白惜秋“弱爆了”。

    如此说来,那萧珩的“凶”字,会不会也有歧义……

    系统闻言重重咳了一声,道:“凌灵灵,你问的这个问题,暂且还不在我能回答的范围之内,我只能说中华文字博大精深,每个汉字都是形音义的结合体,有多形字、多音字,自然也有多义字。”

    “多义字……”凌灵灵一时陷入沉思里了。

    她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没有那种功能,可以阐释每个人的字义的?”

    系统答:“有是有的……”

    “多少钱?”

    “非卖品。”

    莫得感情的一句回答,突然又教凌灵灵愣住了:“非卖品……那开发者做这个功能出来是干嘛用的,当摆设啊?”

    “唉呀,”系统也恨铁不成钢道,“非卖品嘛,就是不能用钱去买,得靠别的途径获得的。”

    “什么途径。”

    “就比如说做任务啊!说起来凌灵灵你真的要好好做任务了,你还有个任务三没做完呢,别到时候剧情任务都做完了,你还是一个没完成新手任务的小白。”

    系统提起任务来,这才好歹把凌灵灵的注意力给转走了。

    她也像是一下子想起来了问系统:“对了,这次没有生灵涂炭,那我的剧情任务是不是就已经算是完成了?”

    可惜系统摇摇头:“没有,完成的时候我会提示你的,眼下只能说是第一场战役里没有生灵涂炭罢了,可男主谋反的路才刚刚开始呢,万一后面还有别的变数……”

    “哦……”

    也是,凌灵灵一时又有些垂头丧气的,这样说起来,她如今倒有些被动了,不在萧珩身边,也无法参与什么,只能指望萧珩可以与她心有灵犀,不要让她的努力功亏一篑。

    她想着,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入冬了,吹面而来的北风真的是很冷,昭地虽然居于南方,但也是可以冷得下雪的。这样的冬夜,实在是很适合钻进被电热毯烘过,烤得暖暖的被窝里,缩在床上看书看电视。

    凌灵灵想起来,不由地又搓了搓手问系统:“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好好地与你聊过天呢,你究竟是怎么来的?”

    她只记得有个包裹送到了她家,上头没有快递单号,也没有地址,要不是写着“凌灵灵”的名字,就说那里头装的是只报复社会的炸||弹也不奇怪。她一直有些好奇,是谁送了她这么一个东西。

    这段经历对凌灵灵来说太过玄幻,但也着实很奇妙,她来到这里,早先只是带着好奇与做任务的心态罢了,可事到如今,却是有些真心实意地想要留在这个世界里了。

    系统一时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

    “那我会在这个世界里待到什么时候?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

    “唔……”它仍旧挠着头,“我也不知道,说明书上也没写……”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凌灵灵刚刚抱怨了一声,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娘娘?”

    “天寒地冻的,娘娘怎的坐在这里——”

    凌灵灵迅速回头,就见李元贵也不知何时来了,他迅速上前来行了个礼又问道:“老奴扶娘娘起来罢?石阶冰寒,娘娘仔细身子。”

    “李公公。”凌灵灵这才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公公怎的来了。”

    “是永和殿中那群小的,还在厨房里头烤着火呢,后知后觉才发现娘娘不见了,急匆匆来报与老奴,老奴这才出来寻娘娘。黑灯瞎火的,倒教老奴好找了。”

    凌灵灵方才注意到,李元贵身后还随了两个小太监,见到找着她了,面上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凌灵灵便有些歉疚道:“是我未打一声招呼便出来了,反累得公公夜里出来找我,实在是对不住。”

    “不敢不敢,娘娘折煞老奴了。”

    李元贵这才也松下一口气来,又抬手招呼那两个小太监退远些,自己则问凌灵灵:“娘娘独自出来,又一个人坐在此处,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他不愧是在萧珩身边多年的老人了,瞧人果真也是极准的,只看一眼凌灵灵,就知道她不是无缘无故跑来这里伤神了。

    凌灵灵心里想着,面上便淡淡笑了一下:“我也不瞒公公,只是今天接到捷报,心中一时五味陈杂难以纾解,遂才一个人出来走一走罢了。”

    “娘娘难以纾解的,可是因为王爷?”

    “是……”

    “那眼下可解得了?”

    凌灵灵却又有些自苦地摇摇头:“若解得了,也不会仍旧在此坐着了。”

    李元贵略一犹豫,只道:“娘娘若信得过老奴,倒不妨可说与老奴听一听的。老奴虽不济,但毕竟岁数大了,见的事情也多一些,兴许能替娘娘分担一些忧思也未可知。”

    凌灵灵听他如此说,虽然心下感动,但想到这种相思之苦,怕是也只有她自己能够消化排解的了,便仍还是摇摇头打算婉拒他的好意。

    可是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却忽然间又听到李元贵补充了一句:“且王爷走前还特意嘱咐了老奴,定要时常开解娘娘,教娘娘不至于郁结于心的。”

    正是这一句话,又让凌灵灵改口了。

    她柔声问:“王爷是如此说的?”

    “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他这一走,娘娘恐怕是要忧思成疾,让奴才万不可以由着娘娘独自一人生愁。”

    凌灵灵这才笑了起来,眼里也有了一丝十分感兴趣的光:“那他可还说了什么?”

    李元贵便也一笑,道:“王爷还说了,他亲征的这些日子,要永和殿的厨房不可忘了每日给娘娘做些甜食。娘娘喜甜,用些甜的,心里也高兴。”

    凌灵灵蓦一回想,方才又发觉似乎这一阵子,每日里的点心确实是没有断过,一到下午,小厨房便会送来几样不同花样的点心给她。她原还想是哪个懂事的宫人这样贴心,眼下才知原来是萧珩特意嘱咐的……

    她便掩唇笑了笑,心中很是欢喜,只是嘴上却佯怒道:“他这是觉得我心里该有多苦?”

    李元贵笑道:“王爷只是纯粹想讨娘娘欢心罢了。”

    “他若想讨我欢心,就该早些打完胜仗回来接我。”

    凌灵灵嗔怪了一声,才又觉得心头的郁闷缓解一些了。确实李元贵说得没错,即便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但只消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听她抱怨,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凌灵灵想着,方又同李元贵道:“今晚累公公来寻我了,再累公公送我回去罢。”

    “哎——”李元贵应一声,便伸出胳膊来搀了凌灵灵下台阶。

    两人往永和殿的方向回去,先时那两个小太监就仍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头。

    许是这一晚感怀太多,走着走着,凌灵灵又不禁有些好奇:“一直不知,公公跟了王爷有多久了?”

    “回娘娘,自打王爷还在襁褓中时,老奴就在边上伺候了。”

    “这么久……”凌灵灵一时有些诧异,难怪李元贵对萧珩的脾性摸得那样清楚。

    “是,”李元贵道,“其时先帝与太后娘娘因不喜王爷,是以才丢了老奴去照料,哪知这一照料便是二十余年。老奴看着王爷从一个总角小儿长至如今,从京中到封地,眼下又要从封地回京中去了,想想这二十多年的日子,也是感慨。”

    凌灵灵听了,却忽然来了兴致:“那公公自是清楚王爷小时候的事了?”

    “自是清楚。”

    “公公可妨与我说说?”

    李元贵便笑:“娘娘想听什么?”

    “王爷小时候便是这样不近人的吗?不瞒公公,我初来这昭王宫的一阵子,确实是怕王爷,总是冷着一张脸,动不动便要杀要罚的……”

    凌灵灵确实是十分好奇,尤其这一晚,她又从系统那里了解到萧珩的“凶”字许是别有它义之后,便更想了解萧珩一些。萧珩如今的性子她已算是摸清了,唯独却不知道他小时候的事。

    李元贵道:“小儿多无忧,王爷自然也不是天生便这样的。”

    “那……”

    “约摸是从王爷记事时起吧,王爷自幼便不讨太后娘娘的喜,可太后娘娘对与王爷一母同胞的另一子——当今陛下却是十分宠爱。王爷大一点之后明事了,体会得到母亲的厌恶之情,加之时常同陛下玩耍时有多有所见,性子便渐渐的变得孤僻起来。”

    “那后来呢?”

    “后来,宫廷倾轧,争权夺利,王爷也就慢慢地变作如今这副性子了。其实王爷并不似面上看到的这般冷漠残暴,只是他若不将性子磨得硬了,早就已经死在宫廷的倾轧斗争之中了,娘娘可还记得大婚之夜,王爷拔了一个宫女的舌头?”

    凌灵灵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记得。”

    不然公公以为,我为何当晚就是冒死也要跑出宫去?

    这后半句她没说出来,李元贵自是也没有听见,他只道:“其实王爷绝不是要当着娘娘的面给娘娘添堵,只是一来,彼时娘娘之于王爷尚且只是一个有婚约的陌生人,并不必顾及娘娘的感受,二来,娘娘不知的,就在娘娘嫁来的前一日,教老奴发现了那宫女在偷听王爷与裴大人的墙根……”

    “偷听?”

    “是,她也算是藏得好了,裴大人几经查证之下,才知她的一个远房,原来是在陛下边上当差,那女子原本就是陛下安到王爷身边来的。”

    “哦……”凌灵灵这才恍然大悟。

    “是以才有娘娘见到新婚夜的那一幕。其时那宫女被绊的那一脚,本就是使了人去故意绊的她。只是那一幕原也不当挑在新婚夜做的,王爷亦是无法,他与裴大人商议之事也不知被她听去了多少,但无论多少,都不可以传到京中去。是以白日里裴大人甫一证实那宫女身份后,王爷便做了这个决定,恐怕是吓坏娘娘了。”

    凌灵灵有些讪讪的:“是……”

    “所以娘娘就没发觉,后来这样的事情便发生得少了吗?”

    “啊,是少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事情少了,只是王爷不会再当着娘娘的面做了。”李元贵微微一笑道。

    凌灵灵蓦地一怔。

    “说起来,老奴倒因此事十分感念娘娘的。”

    “李公公何出此言……”

    “有娘娘陪在王爷身边以前,老奴已很久没再见到王爷有过眉眼藏笑的时候了。”

    李元贵的笑眼一抬,望向凌灵灵。

    凌灵灵一时又沉默了。

    她不说话,闷闷地低着头往前走。只是她的面上沉默着,内心却在这一瞬间无限哀凄地仰天长叹:“啊——更想他了啊!——”

    她回过神来,眼里又夹杂愁思地问:“李公公,你说王爷今日大捷,报喜的士兵都说了王爷已入淮阳城,他怎的也不托人捎封信回来呢?”

    “许是还在忙吧,才将入城,万事都要打点,娘娘再等一等。”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战事又不会等着王爷忙完了再起,若是战事不休,岂非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凌灵灵沉沉又长长地叹了一声,眼见着永和殿就要近了,这才没有再同李元贵说下去。

    她这一晚上都是闷闷不乐的,明明萧珩打了胜仗,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被万民拥戴着进了淮阳城,可就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许是这一日的捷报频频和萧珩的沉默两相对比,太过鲜明,许是永和殿中的热闹与她内心的孤寂冷清放在一处,也太过鲜明,凌灵灵联想到未来的日子也只能这样——守着一座昭王宫,要从旁人的讲述里才能得知萧珩,心里便觉得难过极了。

    可这难过的日子,仅仅还只是个开头。

    凌灵灵想着想着,竟伤心了一夜也没睡。

    然而翌日天还没亮,她却听见寝殿的房门被人轻轻叩了叩。动作很轻,似是试探般的,可叩门的声响里又有些急促,仿佛是为了什么十分紧要的事情。

    “谁?”她问了声。

    “娘娘,是老奴,王爷来信了。”

    门外响起李元贵的声音,凌灵灵赶紧披衣下床去开门。

    门打开,只见李元贵一脸歉疚地站在门外:“娘娘恕罪,老奴是见娘娘房中的灯火亮了一夜,猜想娘娘许是一夜未睡,这才试着来叩了门。娘娘,王爷的信到了……”

    凌灵灵登时只觉喜不自胜,忙道:“无妨无妨,我还要谢谢公公,是给我的信吗?”

    “自是给娘娘的。”李元贵道,“昨夜娘娘才说呢,王爷的信怎的还未到,这不连夜就遣人送来了。”

    他说着,又将一只信封递来给凌灵灵。

    凌灵灵低头一看,上头写着“灵儿亲启”四个字,正是萧珩的字没错。

    李元贵见她得了信的欢喜模样,心中也是十分高兴,与凌灵灵告一声辞便退出去了,留她一人在房中看信。

    待到李元贵走后,凌灵灵才回到寝间坐到床上,将萧珩的信拆开来。

    还未拆信以前,她便摸到了信封里还装着一样圆圆扁扁的,硬梆梆的东西,等信拆开了一倒,那东西便先滑落到了凌灵灵的手上。凌灵灵仔细一看,方见到是一只玉佩。

    那只玉佩,正是萧珩平日一直戴在身上的,他的玉饰有许多,却最常戴这一只。

    玉佩上头是龙凤呈祥的浮雕,触手温润光滑,想来是被他的主人时常抚摩。凌灵灵将它合在掌心里,又伸手去取信封里头的信。

    然而薄薄一张纸笺,展开后却又见到里头只写了两个字:等我。

    虽然只有两个字,可蓦地竟像是触到凌灵灵的心弦了,凌灵灵当下又“啪嗒”“啪嗒”滚下两滴泪来,打在信纸上,洇湿了信纸的底端。

    萧珩走以前,说的便是这两个字。

    等我。

    凌灵灵原本有些委屈,有些失落,直至见到这两个字,终于又有了些期待,有了些盼头。

    天还没亮,她无声地垂了一会儿泪,这才又吸了吸鼻子,将信重新折起,好好地装回信封里,再将那块玉佩放到枕头底下,躺下去。

    怀里抱着信,头枕着萧珩的玉佩,凌灵灵合着眼睛,才算安心地睡了过去。

    ……

    等待的日子总是分外难熬的,萧珩每隔一阵子就会给她寄这样的一封信来,信中无一例外写着“等我”二字,而随信的东西则回回不同。有他戴的护膝,有他束发常用的簪子,是以尽管难熬,凌灵灵还是守着那些带着萧珩气息的东西熬过了一整个冬天。

    这个冬天,战火从昭地起,一路北上,直抵施州。

    新华字典二十三音部,天下分封二十三州,凌灵灵知道这个施州便是天下最大的几个州之一了。昭王军行进得十分顺利,到春暖的时候,便已将施州给拿了下来。

    听闻此次拿下施州,昭王军的先锋部功劳不小,甚至可以居于首功,尤其先锋部中领兵的一名副将,传言更是颇有千古名将之风,统兵调度,运筹帷幄,带领手下将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硬生生以百人之力破了敌军千人大阵,闯破施州屏障,让昭王军直捣施州腹地。

    原本这些传言,凌灵灵每日都有听见,兹要是对萧珩有利的,她都觉得高兴。可是自从施州被拿下以后,凌灵灵再听见这些话时,却又在欣喜之余透出一些郁郁寡欢来。

    因为距离她嫁来昭地的日子,马上就要满一年了。

    这些消息照传不误,那就说明萧珩仍旧还在领军忙碌着。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可凌灵灵还是有些期盼,盼望萧珩能回来与她过这一日的。

    这一日,她从晨起便开始拾掇自己,光是描眉就描了小半个时辰,而后又挑挑选选了半日的衣裳,待到彻底收拾完毕已是近午时了,凌灵灵随意用了些午饭,就坐在永和殿里等萧珩。春日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只消这样晒上一个下午,便能将一整个冬天郁积的湿冷之气全都驱散了。

    可是凌灵灵直等到太阳落了山,也没有听到萧珩回宫的消息。

    她心中不能说是不失落的,尽管知道这失落分明是她自找的罢了,萧珩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觉得,他兴许会回来。

    凌灵灵也没了用晚饭的心思,只命宫人们将屋子收拾了,又喊了宫女放洗澡水,自己则垂头丧气地坐在梳妆台前,再将精心化了一上午的妆容卸掉。

    浴房里的水转眼已放好了,屋子里的大宫女问她可用服侍,凌灵灵只摇了摇头,道:“都下去罢,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宫人们皆瞧得出来她心中郁闷,这一日从早起就教她们看在眼里的,凌灵灵是如何由满心期盼变作了满心失落。于是几人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劝慰了几句,便行过礼,重又退了下去。

    是夜,夜色静好。

    凌灵灵将自己浸在木桶里浸了大半个时辰,直至水温渐渐冷了,手上的皮也皱得厉害了才起来。原本盘起的长发被打湿了些,她取下上头的簪子教发丝铺散开来,方才又穿起衣裳出浴房。

    只是她出浴房时,不想外头却是黑灯瞎火的一片。

    先前留着的一盏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熄了,屋子里不见火源,暗暗的,唯有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照了一地清辉。

    而在这清辉之中,立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他的面容落在月光里,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可眼底的笑意分明,虽然嗓音依旧喑哑,却比春风还柔软好听。

    他喊:“灵儿。”

    凌灵灵当下就愣住了。

    片刻愣神过后,她突然又飞奔过去,一下扑进了萧珩的怀里。

    “珩郎,珩郎……”

    带着哽咽声的小脑袋趴在他的胸口,不住地唤着。萧珩紧紧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吻着她发间的清香,柔声道:“是我,我回来了。”

    凌灵灵一时渐没了声响,只剩下这小半载的相思化作的眼泪,染湿了萧珩的衣襟。

    半晌,她才抱着他的腰身,埋头问:“你怎么回来了。”

    “因这一夜,原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啊……”萧珩低低笑道,“我入宫时便听李元贵说了,你这一日业已在永和殿中等了我一日,现在好了,我回来了,不哭了……”

    凌灵灵这才使劲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将眼泪蹭掉,又抬起头来:“嗯……”

    隔着窗子的月光落在萧珩的侧脸,让他的笑容都染上一层淡淡的温柔之色,凌灵灵蓦地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萧珩亦低下头,温柔地回应她的吻。

    他身上还有一路匆匆归来的风尘仆仆,夹杂粗犷雄浑的男子气息,拥裹着凌灵灵。凌灵灵陷在其中,竟似醉酒一般,眼角还带着泪,可那索吻的小嘴,却教她心底的渴望袒露无疑。她于接吻这件事上,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然而这一夜,这一吻,她几乎是大着胆子用舌尖勾开他的薄唇,深深地往里探去。

    柔软的舌尖缱绻缠绕间,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于是原先尚还温柔缠绵的吻,渐而深情,渐而热烈,又好似“呼啦”一下被点燃了,在心底熊熊烧了起来。

    萧珩的手环在她的腰身上,突然就抵着她往床榻边压去。

    凌灵灵步履未稳,被他抵得踉跄着退了几步便被压倒在了床榻上。

    床榻还有些凉,更衬出了她身子的火热。凌灵灵只觉心底有一团火,身上也有一团火,那火几乎要将她给烤干了,而只有萧珩的身上才得解脱。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肩,他的背,感受他的背脊粗鲁地起伏。

    萧珩的动作十分蛮横也十分霸道,两手缠着她时,甚至将她的衣领也给撕坏了些,可凌灵灵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她在他身下,正用下巴抵在他的颈窝上,她忽然就一探身,照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萧珩登时只觉肩上一阵吃痛,可亲吻她的动作却没有停。他实在是很想她,想她的眉,想她的眼,想她笑起来时唇角弯弯的模样,想她勾着唇角在他耳边软软的喘息轻吟。于是即便肩上被咬得痛极,他也没有停下来。

    凌灵灵直到将萧珩咬出了血才松开他。

    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她又捧过他的脸噙住他的双唇。

    萧珩没有吭一声,只是当她的脚尖直直,抵在他的脚踝处时,蓦地身子一前便又教她的脚尖滑了下去。凌灵灵只觉身子一阵颤栗,他仿佛是在报复她一般,在她头顶勾唇笑着,可是旋即她便认输了。很没有骨气地,任由萧珩攻城掠地。

    这一晚的寝帐,仿佛他又重新回到了战场上,身骑黑马,骁勇难当。时而逡巡迂回,时而长驱直入,掠夺她的每一寸城池。而凌灵灵在翻天覆地间,早已不知抵挡为何物,投降了几回,又缴械了几回。

    直至她精疲力竭卧倒在榻上,听着萧珩伏在她耳旁的粗重喘息,就只感到两眼睁也睁不开,只想合起来。而在意识迷离之际,她又隐约听见了脑海深处有道细小的声音响,是系统在说话:

    “叮——恭喜您完成隐藏任务,获得技能奖励……”

    什么隐藏任务……

    什么奖励……

    凌灵灵还没有多想,便闭上眼睛沉沉昏睡了过去。

    ……

    翌日一早,凌灵灵破天荒地先醒了过来。

    她是从睡梦里被自己惊醒的,惊醒后下意识地猛一睁眼先往身旁看了看,发现萧珩竟然还在!他没走!凌灵灵这才突然松下攥紧了的心,柔软的眉眼笑了起来。

    她原以为昨晚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梦见萧珩回来了而已,可这一刻梦醒了,见到自己仍还缩在他的怀里时,才知那一场梦原是真的。

    萧珩应是在她昏睡过去以后又收拾了一番,眼下穿着寝衣抱着她,睡得正是深熟,凌灵灵便又轻轻笑着,往他怀里钻了钻。

    昨晚的一切仿佛还印在她的脑海里,她蜷在萧珩的臂弯中,红着脸痴痴地回想着。

    只是想着想着,她忽然又像是忆起来了什么似的,突然喊系统:“000。”

    “啊?”系统约摸也在睡梦中,被她惊醒揉了揉眼问她,“怎么了?”

    “你昨晚是不是跟我说什么话了?”

    “什么什么话?”

    “我记得你说什么,恭喜完成隐藏任务之类的?”

    “哦,”系统这才恍然大悟道,“那不是本宝宝和你说话,我被蒙了眼睛又戴了耳塞,怎么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开口,你听到的那是我预录好的语音提示。”

    “哦。”凌灵灵也点点头,难怪往回有好几次听到那些提示音,都与系统当时说话的口气有些出入,敢情有些是一早就录好的。

    “那你这会儿看看,你昨晚给我放了什么语音提示了?”凌灵灵想起来又问。

    系统便赶忙翻一翻记录,紧跟着又“啊”地一声:“恭喜啊凌灵灵,你完成隐藏任务啦!”

    “什么隐藏任务。”

    “就是你与男主已经为爱鼓掌达到一百次啦!——”

    系统一声欢呼,凌灵灵登时“唰”地一下脸通红:“我……你这是什么不可描述的任务!”

    她压低了声音吼。

    系统“嘿嘿嘿”地一笑:“所以才要隐藏呀。你是不知道之前我看着后台那个‘99/100’的进度条时有多焦心,真的是,就差最后一次了,结果男主跑去打仗去了!你看看这都拖了多久的工夫……”

    凌灵灵这会儿可没什么老脸跟它谈论这个,她捂着通红的脸又赶紧转移话题道:“好好好知道了,那快说说呗这个隐藏任务我得了什么奖励了?”

    系统这才又笑了笑,正色道:“恭喜你呀,获得组词技能啦!”

    “组词?”

    “嗯。”

    “这是个什么技能。”

    系统便道:“你还记得之前你问过我,关于男主那个‘凶’字的问题吗?绝大多数汉字都是有多重字义的,但是组词可以让你消除很大一部分歧义,让你能够精准定位,更好地做出判断。怎么样,这个技能是不是很厉害?”

    “哦——”凌灵灵赞叹一声,这确实是个很厉害的技能了,原先她出去给人算命经常要靠猜的,这么一来,准确率简直是得到了大大的提高啊。

    她当下就想试一试,于是迫不及待地开启组词技能,反手就给身旁的萧珩组了个词。

    只见萧珩的头上原本那个隐隐约约的“凶”字前头,渐渐又浮出了另一个字。

    “头几次使用时会有磨合,显现得要慢一点,你多用几次就好了。”系统在她边上替她解释道,可凌灵灵也没什么心思听,就只是“嗯嗯”敷衍地点了几下头。

    她满心期待,想知道究竟萧珩的“凶”字会组出一个什么词来。此前她就觉得萧珩一定不是“凶巴巴”的那个“凶”了,尤其那天晚上与李元贵的一席谈话,又更坚定了她的看法。是以眼下她紧紧地盯着萧珩额心,等待系统给她以答案。

    然而终于等那个字完全浮现后,凌灵灵登时傻了眼了。

    只见萧珩的额上,隐隐约约硕大两个字——

    好凶。

    “我……好凶!?000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有什么用!”

    凌灵灵刚在吼系统,就见萧珩眯了眯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