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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及时又八卦地发出一声：“喔——凌灵灵, 今晚有戏？”

    “嘘嘘嘘！”凌灵灵翻它一个白眼，这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问萧珩, “王爷深夜来此，可是有何要吩咐的？”

    “没吩咐就不能来了？”萧珩淡淡瞥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抬脚，跨过门槛往里走。

    “不敢……”凌灵灵飞快将头一埋, 小声答道。

    她随手带上了房门，就要回身随他的脚步往一旁去，可是一回头, 却见萧珩并没有动。他甚至也没有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反而是停在了原地，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目光里仿佛十分复杂, 有一贯的冷漠，掺杂隐约的无奈, 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凌灵灵||教他看得, 一时只觉十分发懵。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珩倒先淡淡问了一声：“预备睡了？”

    “嗯？嗯……”

    她已经换好了衣裳，这一晚穿的一件桃粉色抹胸襦裙, 外罩茶白色的薄纱褙子, 衬得露在外头的修长脖颈仿佛也是雪白

    里透着淡淡粉色。她微微一低头, 颈畔一缕发丝便滑过美人骨, 滑落到她胸前，软软地搭在那里。

    萧珩别过脸，迅速掩唇轻咳一声：“我来，是想起昨晚你还未答复我的问话。”

    凌灵灵有些奇怪：“什么话？”

    “便是我问你如今可还怕黑的话。”

    凌灵灵有些哭笑不得，这话有那么重要吗？“区区小事，还值得王爷亲自跑一趟来问。”

    萧珩却淡淡的：“嗯。”

    凌灵灵也只有老实巴交答道：“不怕了。”

    “哦……”萧珩眉心微微一蹙，眼里却闪过一丝失望的颜色。

    不怕了，这话似乎有点不好接……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萧珩与她四目相对地站着，一时彼此都有些尴尬。

    凌灵灵硬着头皮开口道：“王爷既已问完了话，可还有别的事？若无旁事，妾身送送王爷吧……”

    “你就这样急着要撵我走？”萧珩眉梢轻轻挑了挑，眼神冷峻，向她看来。

    凌灵灵到底还是有些怕的，当下又萎了：“没有，不急。”

    “那你送我做什么。”

    “妾身，妾身只是想到王爷白日忙于公务，想王爷夜里能够早些歇息……”

    “嗯，”萧珩点点头，似乎又得了什么台阶一般，轻轻松了一口气，“那便歇息吧。”

    “嗯……嗯？”

    凌灵灵还低着头，忽然又感到萧珩这话里奇奇怪怪的，一抬眼，却见他竟转个身就往里头的卧房去了。

    不是回听风苑？而是去她的卧房？！

    凌灵灵“吓”地一声，赶紧快步跟上。

    待她匆匆迈过黄花梨木漏雕的月门入了卧房，一眼却见萧珩已坐了在床沿上，面朝外，看着她又拍一拍身旁的空位：“上来，早点歇息。”

    “这……王爷？”

    凌灵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忽然不懂他是要做什么了。

    萧珩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又喑哑着嗓音淡淡道：“我这会儿再折回听风苑去，少不得要耗小半个时辰，与其白费在路上，倒不如就在你这里睡一宿。”

    “哦……”勉勉强强，算他在理吧。

    “那妾身这便让人再去抱两床被褥来，今晚妾身就在外头的榻椅上睡，王爷若有事，只管喊我……”

    “你说什么？在外头睡？！”

    “嗯……”凌灵灵小心翼翼的。

    萧珩的面色渐渐又沉下去了，他垂下眼眸，忽然恨铁不成钢般重重叹一口气，站起身来。

    “睡什么外头！”他行到桌前熄了烛火，借着小厅上留的一点暗暗烛光，伸手提起凌灵灵的后领就将她拎到床边上去。

    “上床！”他二话不说，自己也背过身褪了鞋袜上床去。

    人上来后，又淡淡回眸扫了她一眼：“往里头躺些。”

    凌灵灵半晌之内全然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才注意到，萧珩今晚穿的衣服就是就寝时的式样，显然他来就是为了留在永和殿中睡觉的。苍了个天咯，他这是怎么了！？他的脑子怎么了！？

    凌灵灵挪着身子又往里移了移，没敢躺下。

    萧珩也没躺。

    被子叠放在床的里侧，他一手撑在凌灵灵的侧旁，另一只手就越过她身前方，去拉被子。

    这姿势凌灵灵倒是十分眼熟，偶像剧里男主坐在驾驶座上，给坐在副驾上的女主系安全带时，通常也都是这样的。眼下萧珩拉过了安全带，不是，被子，就挨在她的侧旁，与她几乎双颊相贴，甚至环臂的手还隐约接近拥抱的姿势。

    凌灵灵与他凑得极近，一时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可萧珩拉过被子的手还是停下来了。

    他轻轻抬眼，望着凌灵灵：“你在怕什么？”

    “妾身，妾身没怕……”

    “撒谎。”眼前的萧珩和脑海中的系统异口同声表示反对。

    凌灵灵：“……”

    “方才为何不愿上来？”萧珩又问。

    凌灵灵只得小声道：“妾身一个人睡惯了，私心里想，王爷应当也是一个人睡惯了的，身旁多一个人，怕王爷睡不好……”

    “嗯。是容易睡不好。”

    萧珩忽然伸手，将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去耳后。指腹沿着她的耳廓缓缓划过时，凌灵灵竟觉浑身突然颤栗了一下。

    她弱弱地抬起眼来，竟见到萧珩眼里似笑非笑的。

    虽然神色依旧寡淡，可那眼神里仿佛有粼粼的光，却是难能一见的十分温柔。甚至连他一向略显沙哑的低沉嗓音，也破天荒地染上了一抹柔色。

    萧珩淡淡开口道：“但是你我夫妻，为何要分房睡。”

    “我……”

    凌灵灵也说不清是怎么了，陡然间只觉紧张起来。她的手冰凉的，又紧了紧被子，暗暗拉着被头挡到自己身前。

    这个细小的举动落在萧珩眼里，眼中笑意仿佛更浓了。

    他替她别头发的那只手，又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一张小脸转过来。

    凌灵灵不得不承认，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萧珩总是无可挑剔地好看。他的眼睛就像是有淡淡月光落进深海里，被海洋的静谧与深沉包裹住了，又隐隐约约透出清冷又柔和的颜色来。那眼神此时此刻正在她的眼里搜寻，凌灵灵也不知他是在找些什么，但只看到他漆黑的眼珠左右轻转了转，又泛起一瞬的黯然失落。

    她忽然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记忆里，昨晚也是这样，她背靠在椅子上，萧珩一手擒住她的后颈，眼神与她四目相接。

    这是做什么呢？

    凌灵灵还在出神，就见萧珩已然松开了她。

    他的轮廓落在厅上透来的些微烛光勾勒的一片朦胧暗影里，有些模糊，有些不真切。甚至在那隐约的模模糊糊当中，她就像是生了错觉一般，见到萧珩勾唇淡淡一笑。

    “睡了。”

    他无甚情绪的一声话音，跟着便拉过一侧被子躺下去。

    “睡……哦……”凌灵灵也只有小心翼翼，安静如鸡地躺到床上，睡到萧珩身边。

    一整个晚上，萧珩都睡得十分沉稳，也不知是不是他平日里便是这样的，呼吸匀净，面容宁和，甚至会还透出一丝难能一见的孩子气。当然凌灵灵也曾生出一丝十分自恋的念头，想会不会只是今晚自己睡在一旁的关系，才让他感到安心踏实。

    但萧珩是睡好了，凌灵灵却折腾了一宿没睡着。

    她看似安静地闭着眼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全是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念头，乱七八糟——什么颜色的念头都有。

    她想着，又紧张，又兴奋，又莫名害怕，就连身子也不敢翻一下。

    于是翌日起来，凌灵灵只觉腰酸背痛得厉害。

    萧珩似乎早早的就走了，也好，昨晚的事情她自己都还没捋顺呢，少几个人看见也好。她想了想，又喊来几个宫女进屋，先给她捶捶腰再伺候她起床。不想进来的宫女们个个面上挂笑，瞧她的眼神全都意味深长极了。

    凌灵灵此前也见过她几回，不过心思都放在白惜秋的身上了，就没怎么注意她。这会儿莲香带着一个小宫女迎出来，凌灵灵方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到她的额上有个“怨”字。

    这字生得，倒是怪可怜的。

    凌灵灵正在想着，莲香已福了福身子：“见过王妃娘娘。”

    “起来罢。”凌灵灵往里走，一面问她，“你家主子呢？”

    “回娘娘，主子一路舟车劳顿，连日总难安睡，今日回到昭王宫，好不容易吃了些药才睡下了，奴婢们便没敢去搅扰……”

    凌灵灵一声“哦”，正要往椅子上坐，系统突然小声喊了句：“凌灵灵，她在撒谎！”

    嗯？

    凌灵灵才撅了一半的屁股又停住了，仿佛椅子面上长了针似的，她又重新站直了身子。

    “白妹妹这会儿在里头睡着？”她望向莲香，想再确认一遍。

    莲香答：“是。”

    “撒谎！”系统果然又小声播报。

    凌灵灵眉梢微微一挑，两眼迅速扫了一圈，这才注意到通往后殿的一扇屏风后面，似乎有个绰约的人影。

    侧妃这是在……躲她？

    凌灵灵心中十分疑惑，一时也有些不是滋味。从上一回在客栈里得知侧妃在撒谎时她就察觉到了，自己明明是一片好意相待的，可侧妃似乎并不领情。

    当时凌灵灵挺无所谓的，然而这一次，侧妃已经避而不见了，她才不得不将侧妃的这种态度放到心上认真考虑起来。

    她能感觉得到，侧妃对她有戒心。

    凌灵灵想，是不是自己殷勤太过了些，宫斗剧里好像也确实是这样演的——妃嫔之间全是塑料姐妹情，大家各怀鬼胎，谁对谁好一点都像是黄鼠狼在给鸡拜年。

    凌灵灵想着，又叹一声。

    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于是她也不打算再多留了，知道白惜秋躲在屏风后面听得见，便故意喊了声莲香：“既然白妹妹在歇息，我便不搅扰了，你回头代我转告一声罢，白妹妹如今住在这德仁殿里，与王爷的景明殿只一墙之隔。妹妹住得这样近，我又是个爱好云淡风轻的，往后王爷一应的饮食起居，还要妹妹多费心才是。”

    莲香微微一福身子：“是。”

    凌灵灵又故作不经意地往屏风后扫了眼，见那隐约的人影还在。她想，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惜秋总该体察得到她的心意了吧。

    她又微微笑了笑，便离开了。

    待到凌灵灵走后，白惜秋才从屏风后面出来。但与凌灵灵的春风微笑不一样的是，她的面上疑云密布。

    她想不通，凌灵灵做这样的安排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住在偏远的永和殿，倒将德仁殿这样求也求不来的位置留给自己。

    莫不是这德仁殿有什么晦气的地方？

    白惜秋心头疑虑重重，总觉凌灵灵一定没安好心，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确切的缘由来，便也只有十分警惕地防备着。

    住在德仁殿的第一个晚上，一切皆相安无事，可白惜秋却一宿也没睡着。

    到了第二天，两只眼睛都是肿的，莲香拿帕子浸冷水给她敷了好久才消下去。

    然而即便这样，第二个晚上她仍又忧心忡忡了一整夜。

    相反的这两个晚上，凌灵灵倒是睡得安稳极了。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来就给侧妃制造了一个地利，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就已经成功一半了，这样想着，便连做梦也是美滋滋的。

    不过这一晚的美梦，凌灵灵还没做完就被吵醒了。

    她被吵醒时，外头的天才刚蒙蒙亮，听见永和殿外好像人来人往的，她便打发了身边的值夜丫鬟出去看看。

    那丫头一会儿回来报说，外头有好些宫女太监们，正在往听风苑的方向去。

    听风苑？

    凌灵灵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赶紧更了衣裳飞快梳洗一番出去看究竟。

    哪想一出门，却正好见到迎面而来的李元贵。

    “李公公？”凌灵灵一诧，“李公公这是在做什么呢？”

    “老奴见过娘娘。”李元贵先一行礼，才答道，“老奴是奉王爷的命，将东西都搬到听风苑去。”

    搬东西。

    凌灵灵这才又迅速扫了那些太监宫女们一眼，发现他们手里抱的抬的，全是萧珩屋子里的。萧珩这是在……是在搬家？

    “王爷搬这些做什么。”

    “自是王爷想要换个地方住了。”李元贵颔首一笑道。

    “为何不住景明殿了？”

    “王爷说住久了，晦气得很。”

    李元贵话毕，凌灵灵就等着系统打脸，可系统安静如鸡，连一声“他撒谎”也没有说。

    凌灵灵心头挂满了黑人问号，她才把侧妃安排到德仁殿去住着，萧珩跟着就舞了这一出，这又是个什么操作？

    ……

    这边厢，白惜秋正靠坐在床上，满脸倦容。

    她这一晚好不容易才睡下去，睡了还没一刻钟，就被外头乒乒乓乓的声音给闹醒了。她又烦又恼地打发了莲香去外头看看，这会儿莲香回来一进门，却又给她带来一个更惹人气恼的消息——莲香探听清楚了，一大早的原是景明殿中搬东西发出的声响。

    搬到哪里去？

    萧珩要搬到听风苑去！

    听风苑地处偏僻，周围荒凉没有一座毗邻的殿宇，最近的一座就是凌灵灵住的永和殿了。

    这也就罢了，偏偏听风苑偏居一隅，但凡是往听风苑去，无论如何都要经过永和殿，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凌灵灵原来早已打好了这个主意，她毕竟比自己早入昭王宫一段时间，肯定有什么消息是能提前得到的。

    这个心思深重的女人，面上做得尽善尽美，毫不落人口实，私下里却一次又一次与她来阴的。

    真是歹毒啊……

    白惜秋捏紧了拳头，恨恨地想。

    她事先就已经打听过了，昭王爷身边总是形影不离跟着那位名叫李元贵的太监，唯独昭王爷用饭时，李元贵不会在场。于是白惜秋挑了这一日晚间，打算先去试探试探萧珩。

    但平白无故前去找他总是惹人生疑的，白惜秋灵机一动，将凌灵灵送她的那本诗词集给揣上了。

    从她被陛下赐给萧珩后，萧珩就没碰过她，每次她遣人悄悄去打探萧珩的行踪，探回来的消息却都是说他在书房里看书，甚至通宵达旦。

    萧珩虽然不去她的屋子，但他宁愿待在书房也没去凌灵灵处——这一点白惜秋还是很满意的。

    她想，萧珩既然这样爱看书，她就该投其所好，从书上下手。

    只是白惜秋这人，因是平国公府的嫡女，上头一堆哥哥，直到她这里才出了一个女儿，自小都是娇生惯养，对咬文嚼字这种需要下苦功夫的事情，白惜秋素来是极不喜的。所以虽然出身高门，实则却没多少墨水。

    然而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朝得了陛下的授命嫁给萧珩，倒要靠这种她极不擅长的事情来上位。

    白惜秋远远地站在萧珩的房门外，兀自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