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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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聚芳阁, 许月娆见到了几日未见的纤云等人, 纤云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女,受到的刑讯十分严重。
望着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的纤云,许月娆心头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让新来的太监宫女好生看顾。
只不过离开几日,聚芳阁一点变化也无, 就连被慎刑司带走那日翻得乱七八糟的陈设也还横七竖八地支愣在那儿。
许月娆坐在轻扫过的炕上, 抱着之前做的软绵绵的抱枕, 脑袋里翻腾着很多杂而乱的思绪, 没想到眼皮子越来越沉……
“贵人?”
“贵人?”被宫女叫醒,许月娆困顿地抬头睁眼,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宫女跪在地上,轻轻揉捏着她因长时间维持坐姿而麻木的小腿,“皇上殡天,皇后娘娘刚刚派人来晓瑜六宫, 准备服丧的一应事物, 纤云姐姐身体不适,奴婢便先带人去库房里找出能用的东西。”
“……”大脑还有点迷糊, 直到腿上传来丝丝缕缕的血脉不通的痛感,许月娆才回神。
“屋子里该收的东西都收了,别让人抓到什么错处, 对了, 我在慎刑司这几日, 可有庆福宫沈婕妤的消息。”
“回贵人, 庆福宫沈婕妤除了贵人进入慎刑司那日去过乾清宫和坤宁宫,再也没有踏出过宫门半步。”
聚芳阁原来的太监宫女身上都有伤,不能当值,现在伺候做事的都是李现亲自吩咐下来的,换而言之,是顾延手底下的人。
听到沈心然没什么事儿,许月娆松了口气,让宫女先带人把内殿收拾一番。
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稳的觉,躺在床上很快陷入沉睡。
――
第二日,许月娆睡到天光大亮也没醒,宫女连叫三遍才揉着眼睛从被子里爬起来,快速地洗漱收拾,赶往坤宁宫。
一路上,她发现多了数个自己从没见过的生面孔,看她们的穿着,虽然朴素简单,却是真真实实的嫔妃。
这些嫔妃都身着素色衣裙,头上仅仅簪着素银簪或样式比较老旧的玉簪发钗,看见许月娆,也满面麻木的样子,低着头往前走。
皇后娘娘怎么忽然想起把这些人召集在一块儿?
许月娆心头疑惑,不远不近地坠在这些嫔妃的身后。
她们都是离坤宁宫偏远的,到时已是末尾,皇后吴氏坐在最中间的凤座上,挺直腰背道:“各位妹妹都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平日里没少宠幸赏赐,如今皇上先众位妹妹仙去,难免怀念着你们。”
“若让皇上一个人,本宫也怕祖宗怪罪,所以,特地把众妹妹叫到这儿,是想给妹妹们提提位份,顺便,也伺候伺候陛下,可别让皇上孤单了。”
“秋云,”
站在她身边的四十来岁的宫女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展开黄灿灿的,盖着皇后金印的懿旨。
每念出一个名字,跪在下方的人群中就爆发出或绝望,或癫狂的哭泣声。
许月娆跪在靠后的位置,只看见一个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女子被身强力壮的太监拉出去,嘴里很快被塞进白布团,就像被揪住双翅的鸟,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
“庆福宫沈婕妤,即日起赐封沈妃。”
“聚芳阁许贵人,即日起赐封许妃。”
沈婕妤三个字一出现,犹如当头一棒,许月娆猛地看向离自己距离不远的沈心然,立刻控制不住想要将她拉住,下一瞬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被太监从地上拽起来,推攘到一众哭哭啼啼的嫔妃那边,沈心然也走过来。
“姐姐。”两个人悄悄靠近,手抓在一起,许月娆抿了抿嘴唇,轻声道,“你别怕……咱们应该会没事的……”
这一刻,她能想到的人只有顾延,可是她也有些不确定,顾延在这皇宫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是否真的能够顶住皇后的权威,把她们两个从这儿带走。
忽然,就在许月娆一颗星七上八下的时候,一个着蓝色宦官服饰的年轻太监走进来,走到皇后跟前不知道说了什么,皇后的目光瞬间落在许月娆脸上。
她神色隐隐有些阴沉,硬直的唇线动了动,对名为秋云的宫女道:“将许妃和沈妃的名字划去。”
“是,娘娘。”
许月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蓝色衣服的太监带离那块被看管着的地方。
太监弓着身,“贵人,婕妤娘娘,督主吩咐,要小的带二位回去。”
飘忽的心终于落了地,许月娆松了口气,抓着沈心然的手往坤宁宫外走去,数十个太监与她们三人擦肩而过,很快,嘈杂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月娆眼角余光往后撇了眼,只见两三个太监正扳着一个体态修长匀称的嫔妃,往她的嘴里灌漆黑的药水,药水喝下眨眼的功夫,这位长得娴静的嫔妃嘴角溢出鲜血,倒在地上睁着眼睛细细地抽搐。
那双濒死的眼睛,似乎穿过人群看向她和沈心然,让许月娆毛骨悚然。
她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走出坤宁宫。
完成顾延吩咐的太监离去,许月娆和沈心然两人对视一眼,抬脚走向那条宽敞的宫道。
“储君之位悬而未定,只怕还有得闹腾,你千万小心,我怕某些人狗急跳墙从你那儿下手。”
“姐姐你,都知道了?”
沈心然脚步未停,“你与顾督主有染的消息传出,我不信,想去找皇上皇后求情,却被顾督主派人拦住。”
“我……”许月娆不知道该从哪儿说,张张嘴只吐出一个字。
沈心然偏头望她,“其实这样也好,若不是顾督主,你我今日早就跟她们一样,成为太妃,光宗耀祖地被抬进皇陵了。”
沈心然的确是庆幸而感激的,一是为许月娆平安无事,二则是自己这条命,知道自己注定踏进宫门那日,她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生或死,于她而言都没什么分别,可是现在,她不想死,她想留着这条命,陪着那个为自己付出良多的男人。
闷沉沉的天空突然撕开一道口子,一束阳光投射而下,仿佛一柄利剑,贯彻天地。
许月娆这才知道沈心然早已明了一切,她回望着沈心然,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她惊讶地发现沈心然面上神情有了波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一个林太医站在宫道的另一头。
他气喘吁吁,一向整洁的头发从官帽中散乱出来。
沈心然坦然地对他笑笑,转头对许月娆道:“我先回去,你最近千万小心,有什么事及时差人去说一声。”
说完,她走向林太医,林太医似乎顾忌着什么,被她悄悄伸手抓住太医官服的袖子,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