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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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公夫人尚好, 她和齐国公情分不佳,此时也没什么悲色。太夫人则捶胸顿足, 恨不得替儿子受这样的苦楚。

    云锦见齐飞扬这样伤心也是伤感, 此时齐飞扬跪倒在床头,云锦亦随他跪倒在床头。她轻轻扶他的胳膊, 无意间已经感觉到他掌心微凉。

    齐国公此时双目紧闭,嘴唇青紫。

    “请大夫了么?”

    虽然与长兄不睦, 齐飞扬到底还尊重长嫂。伤心过后, 仍是望了一圈。自打记事起,他的母亲就与父亲不和, 此时齐国公夫人面无悲色,只有淡淡寥落之感。于是他绕过其母, 只问长嫂。

    但云锦却觉得他有别的考量也未可知,遂也并不说话, 只是抬头看了齐国公一眼, 又一眼。齐国公也是领兵打仗的人,又简在帝心, 常有太医出入齐府为国公、国公夫人并太夫人请平安脉,此时正当壮年, 不该如此。

    事反常即为妖, 云锦是身外之人,遂因丈夫伤心也略觉伤感, 此时却到底理智一些。

    “已经派人去寻了。”

    齐大奶奶不妨齐飞扬有次一问。她是长嫂, 但平常与这个弟弟接触不多, 何况丈夫十分的厌烦这个嫡出的弟弟,所以平日里,齐大奶奶对齐飞扬,从来是能避则避的。

    “可是常用的太医。”

    齐飞扬还未开口,云锦却突然发问。公主问话,齐大奶奶更是不得不答。

    “家中常用李太医,只是李太医最近身子不好,请的是何太医。”

    云锦便不再说话。她此时心中已有计较,只是不方便才这里说罢了。齐国公夫人依旧不喜不怒,仿佛这屋里的事都与她没什么相干,云锦直觉这样不好,于是扶她去屋子旁边的附厅宽坐。

    附厅里,仆婢们都垂头敛眉不敢说话。齐国公昨日照例歇在小妾房中,昨天兴致尚好,当晚,连要了好几回水,今日一早,那小妾正伺候他梳洗,哪知还没用早饭,便突然昏厥过去。吓得那小妾魂飞魄散。

    那姨娘姓张,却不是良家出身。曾在风尘里打滚,不过运气极好,在阁楼里做个清倌人,尚未梳拢便被位高权重的齐国公瞧上,齐国公当家作主多年,即使是太夫人也做不得这个儿子的主。自然了,她要是能做主,早年也不会放任儿子取一孤女为妻。虽然当年郑娘娘势头极好,但齐国公夫人父母皆亡故,在太夫人心中,总有命硬之嫌。

    张姨娘一向是不管内宅是非的,只一心一意伺候齐国公,只巴望着日后生下儿子,母凭子贵,有朝一日也能过上老封君的日子。见此吓得险些跌坐在地,却还郑定,立刻派人去请齐国公夫人并齐大奶奶。

    所以说张姨娘很有些精乖,虽说如今嫡系得势,听说齐五爷已赐御前行走,又有统领内城兵马司之权,但齐家长子得势已久,虽说如今式微,但到底不好轻易得罪。

    所以,齐大奶奶与齐国公夫人几乎是同时得知齐国公倒地不起的消息。云锦心细,先令奴婢备了茶,又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

    “婆母这是伤心狠了,婆母放心,公公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若是寻常儿媳,自然是要称母亲的。只是云锦身份不同,故也只能称一句婆母。一面说,一面想到,今日倒未见齐二太太。

    齐二老爷外放做官,齐二却留在京城,只带了个宠妾打理身边事物,只是平常齐二太太对这些事都还殷勤,今日倒未见其人。不由暗暗留心。

    齐国公夫人知她好意,只是她与丈夫之间,与撕破脸又有什么分别呢。她心底有淡淡的凉意,儿子见丈夫如此,尤还伤心。她却是一点伤怀也无,只觉得豪门世家成日纷争不断,给她带来的是无尽的疲乏。

    她的目光中流泻出疲惫之态,却低声与云锦道:

    “事情不对,公主与雨泽都当小心。”

    她眉目深沉,敛去岁月光华,只剩深深的疲惫与仿佛能嵌进骨子里的淡然。云锦心中一凛。却只做不觉一般,催了催下人。

    “再去前头打听打听,太医可是到了。”

    能熬到国公爷房里伺候的丫鬟都不是傻的,虽然国公夫人与国公感情不合是齐家不传之秘,但是公主面前,无人敢动那些小心思,忙不迭应声去了。不多久回来禀:

    “已经请了何太医来。”

    云锦略微一沉吟,对齐国公夫人道:“外头的事都有雨泽,我在这里陪着婆母。”

    齐国公夫人自然道好。两人天然有一层血缘,何况齐国公夫人不是那种喜欢拿捏媳妇的婆婆,双方都有意亲近,自然会越处越好。齐国公夫人八风不动,云锦一样定力极佳,不过此时齐国公房中就远不如此处安静。

    齐飞扬和这位何太医并无什么交集,于是只是四平八稳地与医家道了一句好。倒是齐国公太夫人见了何太医,激动地老泪纵横,道:“还请太医瞧瞧犬子。”

    何太医自然与太夫人说了千万个不敢,又问:“如何这时才请太医。”

    “先前家里乱作一团,请过常请的郎中只说瞧不出来,这才劳动太医。”

    这就是齐家谨慎了。虽然也常有太医出入府邸,但平时有什么事,倒还知道先劳动郎中。何太医捻一捻须,上前给齐国公诊脉。

    齐飞扬此时伤心过了,却也回过味来。他的父亲前世寿数不错,如今都生变故,若说是天意,他倒更愿相信是人为一些。更何况不论是前世今生,齐国公于养生一道都颇有心得,自私之人大多怕死,齐国公并不例外。

    何太医诊了又诊,最终说:“国公爷,是出痘了。”

    太夫人吓的显些一跌,好在由齐二奶奶扶着,这才没丢了大人去。

    出痘不算绝症,但也绝不是风寒骨折那种一治就好的病。何况齐国公年纪不小,这个年纪出痘疹,治愈率并不很高。

    “这,这可怎么是好。”

    太夫人已经哭将起来。齐烈与齐风少不得先安慰祖母,齐飞扬却还镇定,问何太医:“我听闻痘疹是传染的,而痘疹又多出在小儿身上。我的几个侄儿年纪还小,而且都并未出痘。父亲平时更难接触到黄口小儿,怎么会突然染上痘疹。”

    何太医略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还请世子清查府中下人,虽说小孩出痘最为常见,但是成年人一样容易出痘;尤其是常侍奉国公爷身边的人。还有,府中没出过痘的人都应当避出去,世子孝顺,老妇人慈和,但这痘疹最凶险,也极容易传染人,还是需防范的好。至于这屋子也需拿草药熏了,以免传出去。”

    又嘱咐了许多,齐飞扬一一记下。

    “我记得家中只有大哥出过疹子。”

    齐飞扬突然点名齐烈,齐烈似乎尚未回过神来,脸上就带出不耐烦。

    齐飞扬只做不见。

    “还请大夫为家父诊治。”

    “这是自然。”

    何太医哪里敢得罪齐府,更何况如今这位是一实权驸马。立刻应了,却还是说:“这是应当,只是痘疹凶险,老朽尽力而为,也不敢保证一定令国公痊愈。”

    “我晓得。”

    齐飞扬揉揉额角,又哄太夫人去歇着。和齐烈、齐风两兄弟商量起齐国公的病情来。

    云锦在附厅里也听说了齐国公是痘疹的事情。痘疹难治,何况齐国公为何突发痘疹,也让人十分疑惑。前头的事有齐飞扬,她自然是十二个放心的。只是后宅也有后宅的手段,虽然她有自己的公主府。但她一向感念齐飞扬对她不错,所以自然也会把齐家事当自家事。

    “还是需查一查公公身边的人。”

    若是往常,齐国公夫人是一定不耐烦管丈夫的事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正是儿子的关键时候,她自然不能让人毁了儿子的前程,很快也就拿定了主意,吩咐黄嬷嬷道:

    “先把国公爷身边的几个妾室拘起来挨个盘查。再把最近一月国公爷每日究竟歇在哪位姨娘房中都细细抄录下来,请大夫挨个给他们看一看。”

    黄嬷嬷称是。云锦仍觉得自己有些关窍并没想通,免不得未注意周遭境况,直至齐飞扬过来看了他良久,才缓过神来。

    当这婆母的面,云锦到底还是矜持的。

    “世子来了。”

    齐飞扬脸上说不出的疲惫,只说:“我先送公主回府吧。”

    云锦听了齐飞扬这话,扬起头来。她双手交叠,声音冷定、温柔,慈悲:“你我夫妻,如今看你这个样子,我没有坐视之理。”

    瞬间,一股暖意涤荡至齐飞扬心内。齐国公夫人自行站起来,也并不要人扶,只对小夫妻说:“我去前头看看。”

    齐国公突发痘疹、卧床不起,朝野上下听闻亦十分震动,翌日,齐国公庶长子击登闻鼓,状告嫡母谋害亲夫,人证物证俱全,求三司会审,为其父讨回公道。

    齐烈敲登闻鼓之时正是大朝会,平时没资格上朝的小官也能趁大朝会上朝,所以此时登闻鼓一响,不说满京城,起码半个京城都知道齐国公家里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