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十分欢喜, 只是做天子多年, 惯了不怒自威。见女儿如今红光满面，知道对这门亲事也是极满意的。

    四皇子是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来的反而最晚。无他，如今高宗日渐倚重四皇子，这些日子常带于左右听政, 四皇子再谦逊不过的人, 于事物上一向细心, 故今日起的晚了些。

    于四皇子差不多时辰的还有昭阳公主。昭阳公主与李驸马，也算是一对璧人。李驸马在京中也是顶出息的子弟, 只可惜尚主之后，李驸马的亲爹就失了禁卫军统领一职, 高宗却有给李驸马的长兄升了升衔。帝心莫测应当如是了。

    皇后看见到云锦，罕见的和齐国公太夫人心意相通。

    “公主今日的打扮, 倒让我想起公主的生母。”

    说罢，怅然看向高宗。只是皇后到底是皇后，其言行比那位老祖宗高明一倍不止。果然，高宗望向云锦的眼神充满爱怜。皇后似乎还要说话, 却被许淑妃打断。

    许淑妃如今在宫中风投渐盛，更有有心人言, 若不是因为七皇子不良于行，恐怕许淑妃不止一淑妃之位。淑妃每每听闻此语, 锥心刺骨。

    但伤心归伤心, 淑妃的选择并不会因此动摇。或者, 在她得知自己此生再无子孙缘法之后，她早已失去了选择的权利。没有一个健康的皇子，也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她自认没有武后之才，但还好，凭如今的局势，她和她的家族一定能给儿子谋到一个不算贫瘠的封地。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怎么娘娘今日倒对齐将军不甚了了。”

    皇后八风不动，头上的流苏轻轻摇晃，她坐的端正，此时看人便也端正。

    “齐将军少年英才，满朝廷皆知。”

    淑妃松松地一笑，云锦看淑妃一眼，说：“淑妃娘娘看着越发年轻了。”

    “怎么，朕就显老了不曾。”

    “父皇不老，倒是四哥哥朝夕之间像老了五岁。父皇可得心疼四哥哥，若照着这样下去，四哥哥恐怕娶不着媳妇。”

    “他不急，你倒是急。不过也有眉目了。”

    云锦眼中遂迸发出惊喜来。高宗却并不说是谁，于是接连得了云锦好几句埋怨。三皇子自粤西之后与四皇子也算相熟，按昭阳公主的话说，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往常也是个有志向的，如今竟像个狗腿子。

    自然，这话也只能在皇后面前说上一说。所以，饶是皇后再八风不动，京中、宫中却已经风起云涌。

    没有人提起四公主，四公主当日杀云锦未成，隔日自尽。自尽后以公主礼葬，死前，四公主被圈禁宗人府，高宗亲去见这个女儿，但很可惜，那时候的四公主已经说不出话来。四公主死后，高宗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

    不论她生母如何，四公主到底是高宗骨肉。不过她自小是个小透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有限，没过多久就放下了。只是四公主死后没多久，高宗就令四皇子领政事。明眼人，谁不明白。就连一向志高如昭阳公主，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她与皇后，并无胜算。

    只是，母后会如此罢手么？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皇后一眼，她的母亲。

    夜间，昭阳公主留宿于皇后宫中。不知道为何，四皇子自粤西回来后，高宗对皇后冷淡不少。皇后自然察觉，但她到底是正宫皇后，何况高宗虽然冷淡于她，却未夺她权柄，至于是不是看她祖父的面子，皇后未可知。

    只是到底冷清不少。

    昭阳公主不是傻的。李驸马不是不好，只是恭敬之中总带着一丝势力，如今皇后失势，李驸马对她自然心猿意马。

    “母后。”

    皇后替昭阳公主松开头发，如昭阳公主幼时那样，将梳子沾一点点水，慢慢替她梳头。昭阳公主有一头好头发，乌黑，细长，极类绸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眼角长出一点朱红色的眼泪痣，衬的她整个人极其冶艳。皇后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怎的竟落下泪来。

    昭阳公主悚然一惊，在她印象中，自己的母亲看似温柔，实则极其刚强。她自记事起，没多久母后就被封为皇后，自己成为嫡公主，一应待遇都是最好。等再长成一些，她从自己母亲处学了诸多手段，令她受益良多。

    远的不多，单说她第一桩姻缘，明明那样的不美满，最终都被她过成了举案齐眉。想到自己第一段姻缘，昭阳公主不由得目光一暗。

    云锦与齐飞扬同坐在归府的马车上，此时宫中情势不同以往，自四公主自尽后云锦只安心调养身体，等着备嫁。于宫中之事并不怎么上心，自然，四公主想要杀她那事她早收到风声，只是这次并未作出什么反击，只等她出手罢了。

    所以四公主并未成功，且惊惧之下，自尽而亡。四公主惊惧什么无人得知，但皇后因此失帝心，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后面的事，云锦未再管了。总之还有齐飞扬和四皇子，她只需安心备嫁。却不知道他们是靠什么手段，让皇后帝心全无。

    回程路上，云锦数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靠在齐飞扬肩头，轻轻叹了一声。齐飞扬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们离齐家越发的近了，云锦终是按捺不住，才要开口，马车骤停，马车外突然响起夏至的声音。

    “公主，驸马。齐鲁求见。”

    齐鲁是齐家家生子，齐国公心腹。齐飞扬虽与父亲不睦，但到底父子血缘不假，齐鲁一向行事稳重，若拦马车，必是大事。

    云锦看他脸色不好，拍拍他的手。

    “咱们去瞧瞧吧。”

    齐飞扬忧心忡忡地去了。

    齐国公昏迷不醒。

    云锦与齐飞扬赶到齐府的时候，齐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他先安慰了母亲，便去看自己的父亲。这个父亲，自幼不喜欢他，偏爱庶出的兄长，但真当他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起的父亲，那一刻，万般心绪涌上心痛。

    这种难过，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