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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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爷, 白净似读书人。此时听见妻子的话,面上怔忪。他和妻子青梅竹马到如今,情分不可谓不好。只是他见母亲、祖母是那副样子, 妻子又是这副样子。
粤西大街上,云锦未乘车。王乐府与她并肩而行,接触好几点, 觉得这位公主并不像京城许多贵女那样常常端着, 说话云山雾罩,以为自己聪明绝顶。
只是今天的王乐府,似乎有不一样的情绪。云锦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 既然齐飞扬要替四皇子收买王相之子, 云锦便也不会拆他的台。反而,她会配合他。
“我听说王相治家甚严,乐府家肯定没这种烦恼。”
王乐府听见公主和他说话,有点回过神来。他一向话多, 此时破天荒的寡言少语, 说了句:“是啊。”
云锦勾一勾唇。她知道了, 只是这事啊, 恐怕棘手。
两人遂不再说话, 只往前走。又过两日,四皇子不欲云锦插手云家的事, 云锦遂一句也不问。于嬷嬷几次想要过来找云锦说话也被翠缕暗中拦下了, 第三日晌午, 尹月华登门。
她来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那时候她正和齐飞扬一起用过午饭, 齐飞扬似乎几次三番想和她提及云家的事,云锦却并没有什么谈性。
她实在没有谈性,到时候案子了了,得一个结果。走之前她去坟前上一炷香,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她问问自己,也深觉不能这样。
她从未了解过云中,就如同云中从来不了解自己。粤西的天,越发的热了,老百姓总说,恐怕会有旱灾。四皇子连忙去上折子了。
四皇子不走,云锦自然也不会走。只是云锦不回京中,就不能与齐飞扬成亲。于公,他自然会希望留在粤地,这本来就是郑娘娘留给这两兄妹的后手,皇上又这样偏纵,没有不一举收服的道理。但是论私心,日日看得见,吃不着,实在磨人。
云锦却偏想要磨一磨他。此时她眨眨眼。
“李家来人了,你随我去见一见。”
宝蓝色的碧水纱,一支刻了牡丹的银簪。手上的蔻丹净没了,香腮红唇,身上似有清浅茉莉香。是与京城贵女全然不同的风致。生命力,她身上那种顽强的生命力,如同她漆色的眼睛,即使在夜里也有光亮。
齐飞扬自然知道云锦的打算,这世上,真正明白的人从不小觑商贾的力量。于是放下筷子,今日的菜,有一道蛇羹,云锦吃起来面不改色。齐飞扬长在京中,山珍海味见过,但论起来,京中并不盛行吃蛇羹。
不过他是打过仗的人,飞禽走兽也吃过,对蛇虫鼠蚁,还好。云锦又舀几勺蛇羹,喝过了,方笑颜如画。
“咱们走罢。”
齐飞扬也扬起笑容。
因是暂住,四皇子又为人低调,大厅里的陈设非常简单。简单到李大爷李净出入厅堂时心中都有小小惊讶。云锦与齐飞扬走在路上,似是想到什么。只是终究没和他提。有些事,不必提。若王乐府真有娶商家女的心,王家绝不会同意。但若王家同意了呢,云锦一时想的远了。
李家大爷李清和尹月华忐忑不安地坐在凳子上。他们见到云锦和齐飞扬,连忙站起来,尹月华还想要行礼,被云锦拦住了。
“这里又不是京中,不用这样小心。”
齐飞扬未至一词。他在外人面前,常常是很沉默的。虽然那种沉默也会给人带来压力,但这种让人充满压力的感觉却与他的身份十分相称。
“今天过来,是想跟公主商量出海的事。”
云锦听了,立刻眉开眼笑。我朝并不禁海贸,只是限制颇多,李家虽未商户,但也从来碰不着海上生意。自然,若说李家只是因为这海上生意就对四皇子系投诚,未免太小看商贾。
所谓术业有专攻,就如同齐飞扬远比云锦会装腔作势,对于商贾之事,齐飞扬就远不如云锦那样分明了。所以云锦在与李清说话的时候,齐飞扬只负责听,如果得闲,便给云锦剥葡萄。
看得李家大爷好生不解。但他既然能与尹月华是青梅竹马,从前自然也是和云锦见过的,倒是知道她的脾气。
待李家刚走,云锦尚未与齐飞扬细细分说海上的事,就传来三皇子不大好的消息。
云锦略想一想,说:“京中出事了。”
又问来报信的人:“我哥哥呢?”
待云锦和齐飞扬赶去三皇子所在的别院,他已经奄奄一息。地上跪着的,是已经白发苍苍的何太医。何太医,正经杏林世家,原籍粤西,告老后回当地开了个医馆,四皇子来粤西后,第一时间把何太医召过来替皇家发挥余热。
四皇子的脸色很不好看,自然,搁谁遇上这样的事,脸色都好看不了。云锦看了何太医一眼,问他:“三哥哥怎么了。”
是的,在外人面前,云锦是称三皇子为哥哥的,她从来不吝于做这种家族和睦的把戏。何太医虽在宦海浸淫多年,却是个医者,医者,都有自己的良知。
他此时老泪纵横,道:“三皇子身上的伤,本来都已经慢慢结痂了。现在却开始有腐化的迹象,像是,像是中于风邪,老臣惶恐,怕是破伤风。”
云锦脸色一暗。
“还有几分可能。”
“老臣尽力一试。”
“什么是尽力?如果三哥哥有个三长两短,何太医只管去陪葬!”
云锦神色一戾。
四皇子亦道:“三皇子,是父皇的第三子,我与公主的兄长。皇家血脉,不容有失。”
不知道是慑于谁的威势,何太医再次匍匐在地,仍觉得瑟瑟发抖。
“还有,奉我的令,告粤西府尹,重金悬赏名医,若有能治好三皇子者,父皇自会封赏。”
“是。”
云锦眯一眯眼睛,他哥哥,十几年如一日的谨慎。
云锦扶起何太医,用一双极冷的眼扫他,问他:“我听说,但凡伤口感染,都是因为沾染了不洁之物的缘故。但三哥哥自受伤起就没被耽误过,饮食也都洁净;何太医又是国手,更有诸多小师傅坐镇,缘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的手心很凉,她不再看何太医,反是一双妙目扫过诸人。
“哥哥。”
“查。”
是啊,是谁会害三皇子呢,这样一箭双雕的毒计;会是谁能想出这种计策也有这样的胆量。云锦与四皇子互看一眼,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