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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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碰他的头发, 只是因为有些微熏了, 并不太在意。只听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心里一软,用手托住她的手。那一瞬间,齐飞扬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当是如此。
云锦也感觉到他碰她的头发, 于是抬头对他浅浅一笑。很多时候,心动都是出于一瞬间, 那一瞬间, 云锦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就让她在自幼生长的地方,和一个彼此心悦的男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没多一会,有个十分清朗的女声传来。
“果真是你。”
因云锦是微服, 并为摆公主仪仗。她回了旧地, 自觉洒脱,连在酒楼里都未找雅座,不过捡了个临街的地方坐下,此刻云锦回过头去, 恍惚间见到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容。她摇摇头,好令自己清醒一些, 齐飞扬冷淡且防备的看向来人, 那人也见到一个鹰一样的男子, 足下一顿。但见云锦回头,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分。
“刚双环说是你我还不信,你怎么回来啦。不是嫁去侯府了吗?”
她说的是当地的土话,齐飞扬听不太懂,只隐约能猜到几个字罢了。但他也能感觉到面前这人的亲近之意,想应当是她在此的玩伴,于是只是缄默。
云锦见是她,神情中也流露出惊喜来。却暂不提侯府的事,反问她:“你呢,你可心愿得偿嫁给你表哥了?”
她脸颊红了一红,又说:“嫁啦,最近表哥出门做生意了,婆婆不太管我,我自己出来玩。”但很快也就恢复了这里女子特有的洒脱。她们不像京中贵女,说话讲求婉转,眉眼也要精致。上一世云锦觉得她们都像是没有灵魂的瓷娃娃,但从前她也为了讨人喜欢,尽力去做一个瓷娃娃。现在想来真像一场梦啊。她的嘴角勾起笑容,像回到旧时光,这天气本来就暖,故友相见自然更给春天平添一分喜气。
她们又说了一会话,云锦这才十分郑重地对齐飞扬说:“这是我的好友,她叫月华,姓尹。尹家也是粤西大户,朝廷开海运后,做一些茶叶生丝的生意。”
说起做生意,云锦眼睛一亮,对尹月华说:“对啊,以前我怎么没想起来你家也是粤西大户呢。”
闹的她一头雾水,却听云锦对齐飞扬说:“我在这里认识不少商家。”
齐飞扬到是瞬间就明白了云锦在说些什么,但她是个万事从容的,只是点点头说,对来往的酒楼小厮道:“给这位夫人加一个凳子。”
“不加啦。”云锦摆摆手,问尹月华:“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尹月华忐忑地看了齐飞扬一眼,似乎是被他最初的目光吓到,到此刻都有些难收放自如,她小声问云锦:“这是你的夫君吗?”
偏巧这话说的短,齐飞扬略猜到一些,笑着赞她:“这位夫人好眼力。”
吓得尹月华有一哆嗦。
云锦嗔他一眼,对尹月华说:“咱们别理他,我有好多话跟你说呢。”
“你也真是,既然来粤西了怎么不跟我说。你是住在你娘家么?”
云锦摇摇头,一脸讳莫如深:“这事说起来复杂的很,我得慢慢跟你说。”
尹月华脸上立刻浮现出期待的神情来。她在闺中的时候就是最爱听人八卦的,于是又絮絮地问了她一些京城生活,且说:“前段日子表哥还说要去京城开分号,我说到时候如真的分号开成了,我就也去京城逛逛,顺带看你。但这段日子咱们这儿有些动荡,开分号的事就拖了一拖,没成想你竟回来了。”说着,又抱怨了云锦一通。只说她竟连一点风声也不露。
齐飞扬跟在两人后头,一会能听见她们的声音,一会不能的。街上十分喧嚣,是与京城不一样的景致。云锦突然回头对齐飞扬道:“你且等一等,我们想吃那个东西,我们去买。”
在极放松的状态下,她的本性也渐渐显露出来。那种出于小女儿家的轻松写意,与京中那个仿佛时时殚精竭虑的云锦并不相同。齐飞扬一时陷入沉思。
说完,蹦蹦跳跳地和那位夫人穿进了人流中。齐飞扬的目光自然一寸不离她,见她不知道从哪里竟拿出了几个铜板来,小贩长得黑黑的,却一口白牙,笑起来牙不见眼。小贩找了两人一点钱,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那小贩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雪白的匕首。
好在齐飞扬的视线从未离开的云锦,他几乎是一个飞身冲过去,将那小贩制伏在地,那“小贩”还想挣扎,却几次未脱离齐五之手,然后齐五却还是未能来得及制止这小贩自尽。
一个潜伏在深处的人见他死了,心中微定,立刻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小贩缓缓倒地,人群一阵纷乱,不知道是谁尖声叫道:
“啊,死人啦。”
街上顿时乱作一团,人们都倒退了好几步,三人顷刻成了人群中的焦点。人们脸上都是或惊骇或不可置信的表情,而齐飞扬看着云锦,他很想要抱抱她,但碍于男女大防,终只是连说了好几声好险。云锦一脸的冷凝,她的好友尹月华已哆嗦的说不出来话,云锦却只是淡漠地看了那死尸一眼,又一眼。
这件事情,从处处都透着古怪。以至于她对此刻站在她身边尹月华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怀疑。此时街上虽纷乱,人声也嘈杂,但她却仍可沉浸在思绪之中。她想过万千种可能,却始终抗拒去想那个最让她伤心的可能。
有那么一瞬间的软弱与疲惫,令她白玉一样的脸庞此刻却如白纸一样苍白。等齐飞扬回过神来,方感觉云锦的脸色不是那么好,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还没等得及让她说话,就已经有官差来拿人了。
“官差办案,都让开。”
粤西的官吏一想都威风的很。商家最怕官家,又因遇到了这样的事,尹月华一直缓不过神,但听见有官差来抓,还是拼尽全力恢复一点意识,对云锦说:“没事的,你姐夫在府尹面前还有点面子。这本就是个贼人,没关系的。”
浑然忘了云锦的“侯夫人”身份。这令她既感动,又好笑。或许,与她没有关系。她这样想着,便拍拍尹月华的手,并没有说话。这一瞬间,那个来自粤西的云锦仿佛已经走远,回来的,是那个早死过一回,又再重走一回的云锦。
来的那个官吏眉毛英挺,看上去凶巴巴的,他喝了一声,便有许多小喽啰要上前抓人,云锦与齐飞扬使个眼色,齐飞扬似乎便已经明白她意欲何为,于是问来人:“你们是何人?”
皂吏扬一扬眉毛,凶神恶煞:“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的事,这里死了人,你们三个是事主,必须要去衙门走一趟。”
尹月华亦觉得她似乎和从前很不一样,但她或许是因那皂吏的态度,又或许是因为女人特有的直觉,她突然觉得此事很有点不寻常,于是那一点最后的镇定也灰飞烟灭,现在只知道担忧害怕,十分的担心染上官非,需知道商家都是最怕官非的,此时不免有点瑟瑟发抖的样子。云锦似乎感觉到她的恐慌,只好对她说:“你不要怕,有我在。”
如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般,她死死地抓住云锦的手不放手,连说了好几声我知道。或许是云锦说话声有些大的缘故,但她原也是想要那皂吏听见的。她一面安慰尹月华,一面暗示齐飞扬先不要动手。
齐飞扬并不知道她想要如何,但是他听她的听惯了。便也只是蹲下身去寻找小贩身上的伤口。
那皂吏见唯有一梳妇人髻的女子有些害怕,剩下两人都是一脸淡漠,一时间心头火起,往前走了两步,对云锦调笑:“好个标志的小娘子,如今都这样了还死鸭子嘴硬,到时候到了劳里,这样的不驯,爷可要好好地审一……啊。”
那皂吏的手未抬起来,已经被齐飞扬斩断了一只手。他把云锦护在身后,一时间血腥飞溅,街上的百姓渐少,皆因都不愿卷入这样的纷争,做生意的收摊,逛街的逃回家里去。云锦倒还镇定,或许是死过一回的人格外镇定,总之她镇定。尹月华倒是瑟瑟发抖,但她用余光看见云锦眉目从容,这种时候从容是顶感染人的,于是也平静一点。一时想,对我,她的夫君总也是权贵,那怕什么皂吏呢。
“给我拿下,一群目无王法的东西。”
皂吏头头此时已快昏过去了,但在尚未彻底进入昏迷之前,忙退两步,恶狠狠地补了这么一句。
此时,云锦踮脚靠近了齐飞扬地耳朵,十分小声地对他说:“我觉得此事有诈,咱们先投降吧。”
齐飞扬目光一沉,或许他和云锦想到了一处去,或许他想的更深了些。三人束手就擒,被压往知府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