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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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行首不愧是做情报做老了的, 脸上神情一丝不变, 反而摸摸头发, 轻轻问她:“我不明白这位姑娘是什么意思。”

    云锦并不理她,只看齐飞扬,仿佛在说:“你自己惹下的祸事你自己看着办。”

    齐飞扬很喜欢看她娇嗔的眼神,于是对雪行首说:“我说了, 你叫我一声主上,这位是我未来的妻子, 自然也是你的主人。”

    雪行首听了心如刀绞, 几乎用一种不可置信地语气问他:“主上当真不顾及我与你多年情分?”

    齐飞扬微有错愕,反问雪行首:“多年情分?”他皱皱眉,心想这个女子恐怕当真误会了什么,又一时想起云锦的态度,不由得警铃大作,自然也不再去看雪行首泫然欲泣的面容。

    雪行首一双美目含泪, 看起来我见犹怜, 云锦觉得自己虽为女子,也实在怕见这美人垂泪的场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触动情肠,她上前两步,用一种像是悲悯又像是感同身受的语气, 轻声对雪行首道:“世间之事最伤心无非自作多情,你我同为女子, 我很同情你的难过。但我觉得及早抽身, 未必不会有另一番天地。”

    于是再不理她, 对齐飞扬说:“咱们走吧,我有事与你说。”

    “好。”

    说罢也再不理雪行首,随云锦而去。天色将晚,但今天的月亮却出奇的圆,云锦问齐飞扬:“今天是十五么?”

    齐飞扬想了想,一时也很恍惚今日究竟今夕何夕,云锦见他不答,暗笑一声,又说:“这个雪行首很奇怪,她怎么知道咱们行踪的,又怎么会挑这样的日子。都值得好好查一下,但是她一直是你心腹,谁能利用你的心腹呢?”

    对于云锦的判断,齐飞扬一向都是很入心的,也信服的。

    “她前世是我的心腹,今生不是。但你既然觉得可疑,我会令人好好查一查。”

    “好。”

    她眼中流泻出喜悦,于是第二日等她再醒过来,夏至告诉她雪行首已经被人打发走了。屋子里的灯未燃尽,她拿银簪子挑了挑,灯比之前又亮了些,只不过亮不过天光。

    “知道了。”

    后来雪行首在云锦与齐飞扬成婚后又再出现过一回,也是那时,云锦终于知道雪行首曾受过谁的挑拨。也因为这事,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闻,以及齐飞扬心中的隐痛。又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终于感觉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在乎,因为在乎,所以因为他的心痛而心痛,因为他的悲凉而悲凉。

    一行人才到粤西境内,四皇子便派人来相迎,那人是四皇子身边暗卫阿堂,打祖上起就效忠郑家,后来郑家烟消云散,便一直暗中保护四皇子。可谓世世代代都十分忠心,有时候四皇子甚至会想,郑家拥有这样多的死士,可曾也为皇室忌惮。

    但郑家到底是自己的外祖家,他身上流着萧氏皇族的血,也一样流着郑家的血。只是他骨子里到底没有那种杀伐。就如秋水与长天对他的背弃,伤心么,自然是的,一个是他真心喜欢的女人,一个是他真心对待的兄弟。

    阿堂见了齐飞扬遍抱了抱拳,又问他:“主子问将军一行人路上可好。”

    “多谢四皇子关心,一切都好。”

    阿堂不是个善谈的人,比不上齐飞扬长袖善舞。只是又抱了抱拳,一行人往城中走去。粤西不比京城规矩大,不少女子身着短衫在街上走动,当地人也司空见惯,倒是王乐府一脸的惊骇。阿堂似乎从未见过这样跳脱的成年人,于是找了个合适的时机低声问齐飞扬这人是谁。

    齐飞扬莞尔一笑,说了王乐府的出身,令阿堂感叹:“我还以为他是将军身边的侍卫。”

    云锦也不乘马车了,拖着夏至下车走动。这是她自幼生长的地方,她有不少朋友要见,也有许多酒家要去吃,这令她雀跃。她落落大方地问阿堂:“哥哥可喜欢这儿,刚来的时候可有被吓到。”

    阿堂是知道这位公主的,平时从不按理出牌,且在四皇子心中很有分量。于是云锦虽口气轻松,阿堂也不敢怠慢。

    “主子平时很少上街,粤西事多远甚广州。”

    哥哥身边的人比齐飞扬身边的人正经一些,云锦心想。

    四皇子瘦了,虽未瘦太多,但也的确瘦了。云锦一见哥哥,或许血浓于水,或者她在宫中的生活实在辛苦,总之竟红了眼眶,四皇子也有些感慨,但他到底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并不向云锦情绪外泄,只是拍拍齐飞扬地肩膀,说了句好小子。

    齐飞扬从来都不敢忘记四皇子为皇子之尊。尤其是当今日渐明显的倾向,有时午夜梦回,齐飞扬遥想前世,心想若不是四皇子英年早逝,恐怕太子之位非四皇子莫属。若说从前齐飞扬并不理解这种感情,但如今他常见云锦,也渐渐有些明白今上那种毫无缘由的偏心。

    有些人所求无非是平淡日子,即使是天子。

    齐飞扬自然知道四皇子意中所指,于是也跟着笑。又说:“公主在宫中呆的太久,臣恐她不是别人对手,也不想她吃亏。”

    他说这席话的时候云锦就在他身侧,虽习惯了他厚脸皮,也仍然没忍住红了脸。不过这次倒没有出言阻止他,也没顾左右而言他。只是静静站着,四皇子见这个妹妹脸色红润,看上去像是没受什么委屈。一颗心定了定,但又想到些事,又再次把心悬了起来。

    “我倒也没吃什么亏。”

    她一面这样说着,一面见四皇子忧心忡忡地,不免也觉得不安。毕竟,这里是粤西。粤西有云家,她长于云家,虽在知道真相之后对云父多有怨言,与云家当家主母的关系也从来不过尔尔,但到底那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

    想到此,她再看四皇子时,一颗心一沉,又沉。

    四皇子自然要为两人接风洗尘,如今粤西官场局势动荡,三皇子才自昏迷中醒来,云锦只去瞧了一回,她与三皇子一向不熟,又因为皇后的缘故,双方都很知道避嫌。于是云锦过去也只是坐坐就走,说一些放宽心之类的话,又问了一遍适逢三皇子的侍婢,全是面子情罢了。

    齐飞扬很懂规矩,自然不会在四皇子的事上指手画脚,但四皇子是打定主意要用这个妹夫的,于是将提审秋水和长天一事交给了他,因两人所犯之事设计秘辛,这便是十分的信任了。

    如今最清闲的反而是王乐府。

    他似乎沉迷粤西风情,现在日日都要上街去,虽说吃的不太习惯,但也不妨碍他喜欢粤西。他喜欢这里的热情,也喜欢这里的干净。

    “这是京城远没有的干净。”

    云锦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酒楼和齐飞扬喝杨梅酒。几盏酒下肚,齐飞扬见她面不改色,心中惊叹她的酒量,于是同她说:“你来京城之前一定经常喝酒。”

    “那是,那时候我那个爹并不拘束我,何况云家又是商家。商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我身边的手帕交也都是商户出身,如果非要和云家论高低,无非是他家的生意做的不如云家大。”


    齐飞扬看她神采飞扬的,见她高兴,他自然也觉得高兴。但她始终不正面提云家,反而和齐飞扬说:“如果可以,事毕之后我想去见见我那些手帕交。我许久没见她们了,也不知道她们都嫁了什么人家。”

    她说的许久也只有齐飞扬知道这日子究竟有多久,齐飞扬替她倒了杯酒,这时候的他丝毫不像一个征战过沙场的将帅,他斟酒如斟茶,行云流水,似有谪仙人作风。

    云锦接过酒杯,将那美酒一饮而尽。她说:“我和她们此生也不会再有什么关联了。”

    这让齐飞扬想起自己小时候,有一年,他的母亲实在忍受不了府中的伪善与肮脏,将他带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了整整一年。他的父亲并不看重他这个嫡出的儿子,也就任由他的母亲带走了他。那是他最快活的日子,他结识了不少朋友,但后来母亲带他回了齐府,他再没见过那些人。

    后来的日子,他身边的人,都只会叫他主上,或是世子。没有多少人教过他阿泽了。他的出身令他拥有终许多人一生都难以得到的尊荣和财富,也令他失去选择的权利和自由。

    但云锦是她选择的。

    这个女子,是他选择的。他一时有些恍惚,究竟自己是什么时候想要娶她的。是从她说自己想要和离开始,还是更久之前。他前世,一生未娶。自然了他前世不是因为她一生未娶,但冥冥中,或许是有事情注定的吧。

    他这样想着,看着她此时有些迷茫的眼神,但她在朝他笑。她从不知道她笑起来有多让人心动,她总有一种女子没有的飞扬神气,有时那笑容又是另一种令人心折的美艳。

    他这样想着,他终于鼓起勇气,碰了碰云锦鬓间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