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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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显而易见, 连月的镯子,落到了云开守这里,同样的口齿不够流利, 若晴箫还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那便真是傻子了。

    她盯着镜面中的景象, 眉头紧锁, 唇角也略微下唇, 似是在烦恼什么。

    旁边的文殊还未小花过来,嘴角张得圆圆的, 能够塞下一颗鸡蛋。

    好半天吞了吞口水:“你是说, 真正的连月,其实是神仙?”

    “喏。”晴箫没有直接回答啊她,把手中的镜子晃了晃, 示意她自己看。

    自晴箫扔下玉佩一别后, 连月翻遍整个云泽, 也未曾找到她。

    时逢连国边境战火突起, 他身为皇子,即便被兄弟手足陷害, 也理应上战场献一份力。

    未曾想到, 这一别便是永远。

    晴箫清静了一段日子, 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直到一日, 她坐在老藤盘旋的紫萝枝头吹风时, 听见两只自东边飞过来的碎嘴鸟儿说闲话:“连国那个皇子, 唉哟, 突然出现,国王还没来得高兴,又战死在了沙场上,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不是吗?听说在战场上被敌军一箭射中心脏,血流不止,阵前士气倒是打仗,最后战赢了,人倒是没了。”

    她仓皇失措,虽没有从枝头摔下来,却还是不慎滑阔勾在脚尖的丝鞋,落在水面飘飘荡荡,孤孤零零。

    他死了?

    晴箫不信。

    她亲自去皇陵中寻,在棺椁中的确未见到他的尸骨,只见到空荡荡的棺木中,留下一块纯白玉佩,月牙形,刻着少女的身影。

    本来就是他送给自己的东西,晴箫决定再自私一次,将其留下来,百年间日夜摩挲,玉佩上的人儿都被摸得有些模糊不清。

    ......

    这些都是晴箫的回忆,而在镜中,却简简单单道明一切。

    连月的确死了,尸身被钉入棺椁中,而在不久后,便化作一道人形金烟,像是看得见的魂魄般,直飘到九天之上,万星宫里,化成高不可攀的云开神君。

    文殊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连月对你倒是长情,都过了两百年,照样还是找到了你门上。”

    “我...”晴箫终于出声,却愣愣地不知该说什么,只吸了吸鼻子,轻笑一声,“的确。”

    眼角一滴冰凉的水滴悄然擦过,她飞快伸手略干净,装作没事人般:“好了,既然都看完了,咱们去问问白羽生,到底该怎么回去吧?”

    文殊没有动身,略有迟疑,嘟囔着唇瓣:“等一下,我还想再看一个人的。”

    “谁?”晴箫问着,将镜子递过去。

    “原叶雪。”文殊咬住下唇,见晴箫眼神写满揣测,忙摆手,“你可别瞎想,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看呗。”晴箫方才那点消沉带着愧疚的情绪被她逗笑了,“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于是两人开启第三轮的观看。

    起初还好,原叶雪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虎妖出生,看起来也没做过什么大恶的事。

    正想知晓他后来是变得如此嗜杀的,晴箫太阳穴一跳,看到两百多年前,原叶雪化作普通人的模样,来到连国。

    文殊与晴箫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种不好的预感。

    初到连国的原叶雪道行不深,被道人看破,差点被打个半死,化作原形,逃到一户富贵人家围墙下。

    此时他不过是小小的一只白虎,并不似后来被关在镇妖塔中时那般剽悍。

    清晨,墙上探头探脑地伸出来一个小脑袋,扎着双丸子头,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似天上的星星。

    乍一看,可不正是老熟人婉娩。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晴箫感叹,心中以有着看破红尘后的凄凉。

    “......”文殊无言以对,越看越心虚,暗恨自己为何脑子抽筋,非要想起来看这个。

    从原叶雪的角度看来,婉娩倒不是在晴箫和文殊眼中那般面目可憎,反而透着小姑娘的一股机灵劲,她翻上墙头时,隔着墙有丫头小声在嘱咐:“小姐你可当心,千万别摔着。”

    “好嘞。”婉娩翻身,一气呵成地站到墙根外。

    只是,她脚下踩的东西软软的,似乎不是平地。

    而此时,被她踩到尾巴的原叶雪,连叫的力气也没有,任由婉娩碾了两脚后注意到不对劲,才忙松开脚板,抬头对上面喊道:“等一下,你不用再翻出来了,咱们今天不出去玩。”

    “啊?”对面的丫环显然有些失望,“小姐,不是说好了,咱们今天去找连月皇子的吗?”

    “唉...”婉娩不失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儿有只狗快要死了,咱们先把它救活再说。”

    然后她弯腰蹲身,小心翼翼地将所谓的狗子揽到怀里,踮起脚尖对着墙那头:“小玉,接好了。”

    “我...”文殊看得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我就这么引虎入室了?”

    “何止。”晴箫安慰般拍拍她的肩,“想开点,好歹这只虎从未要过你的命。”

    这只“狗子”被婉娩偷偷养在屋子里,整天见她对着一幅画像发呆,从婉娩与丫鬟的对话中,得知这人是连国的太子殿下,叫做连月。

    是婉娩一心想嫁的人。

    关于连月,婉娩夸得最多的,便是他如何好看。

    伤势渐好,原叶雪却莫名不想离开,它便真的装作一只小狗的样子,婉娩吃饭时,他就守在桌下,婉娩看书时,他就靠在椅子旁舔她垂下来的掌心,婉娩睡觉时,他便守在帐前。

    就连府里的人,也逐渐适应了这只看起来像虎脾气却像小狗的动物。

    有时候丫环小玉忙起来,婉娩便只能对着原叶雪自言自语:“阿白,你说,连月哥哥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老是不肯见我?”

    “阿白,你说,我若见连月哥哥娶我,他会不会答应呢?”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瞳明亮,一如初见时在墙头上那般,眼里闪耀着星星。

    直到有一日,婉娩出去转了一圈,便哭红了双眼,回来抱住他:“阿白,他们都说连月哥哥不见了,说他死了,我不信,连月哥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对不对?”

    说着,眼泪簌簌往下掉。

    原叶雪想出声安慰,又怕吓着她,于是只能艰难地“汪”了一声,学得不太像。

    “哈哈哈哈哈...”虽然看起来的确可怜,但晴箫还是忍不住笑出泪花,“想不到你跟原叶雪,还有这段过往呢?”

    文殊表情僵硬,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嘀咕:“这么看,婉娩也没做错什么。”

    “她没错。”晴箫静下来,“是我的错。”

    是她太偏执,太怀疑一切,才会搞砸这段感情。

    镜中的婉娩哭累了,便合衣躺在被褥中睡去,留下原叶雪静静地看着墙上那副画,是婉娩一遍遍修改,亲手画出来的连月。

    然后他试了试,变成画中人的模样。

    的确很像。

    “连月”的脸上,勾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一切拨开迷雾见明月,晴箫此刻才明白,曾经让她流泪的,让她痛苦的,不过是一场误会。

    二人之间久久沉默,还是文殊嗫嚅着唇瓣先开口:“我觉得吧,原叶雪他,也不算太坏。”

    “原来如此。”晴箫撑着头,小指尾勾起鬓间的一缕发,“他当时不过是一个小虎妖,要维持人形,短时间的修行定然达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夺食人心,逆天而行,提高他的法力。”

    “不...不是的。”文殊摇头想要辩解,最终却说不出什么,眸光黯淡下来。

    就好像镜中最后,婉娩得知真相后,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在这幻境中相处久了,身边人情绪的变化很容易被感知到,晴箫唇角抿紧,没有多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你等着,我去问问白羽生,有什么办法,将我们送回去。”

    说着,她起身朝门口走去,却不经意被拉住手腕,低下头,是文殊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可不可以再等一下?”

    “等什么?”晴箫不解。

    “我害怕。”文殊低头,声若蚊蝇。

    她害怕,等出去到了外面的那个真实世界,自己就要与原叶雪针锋相对。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带她从迷路的宫墙中走出来,看起来干净明朗,像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的阳光。

    晴箫轻叹一口气,跟着坐下来,又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润喉。

    反正一切都已经理清,她也不急,再说,想必原叶雪在外面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毕竟还有云开坐镇。

    想到云开,晴箫又有些头疼。

    之前在溯源镜中看得分明,原来自己渡劫时,最后的那一道天雷,按理说是最狠的,她却未能感受到。

    原来是他在她昏迷之际,硬生生扛下了那一道雷。

    自己欠他的,只怕几辈子都还不清。

    突然头顶一声巨响,好似黑暗中破开一个洞,窗外出现阳光,应是有人打破了这层幻境。

    晴箫朝窗外望去,看到持剑凭空而降的白衣人,衣决翩翩,脸上带着万年不化的冷意,不禁太阳穴突突直跳。

    还真是,说神仙,神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