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上班的人要养一个孩子, 总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夫妻两个, 都有工作，又恰碰到孩子不上学没有培训班兴趣班可以送, 只能带着孩子来上班。

    宫礼新是自己的公司，就算他把他妈带到公司去, 都没人会说什么。徐暖暖就不一样了, 她无论做什么职位，总结起来还是个打工者, 就要顾忌到对公司的影响、领导的看法。所以，遇到小宫没地方可去的时候, 徐暖暖一定会把他塞到宫礼新的公司去，宫礼新倒没说什么，只是小宫不太乐意，说爸爸的同事抽烟、说话声音很大、爸爸不在办公室之类的抱怨。

    有些同事知道徐暖暖嫁的是个二婚, 更清楚小宫是宫礼新和前妻的孩子。这不是小宫第一次来公司，上楼之前, 徐暖暖叮嘱小宫：待会儿上去了, 你在我办公室玩儿，不要大声喧哗，能做到吗？

    小宫点头, “妈妈, 我知道, 爸爸教了我, 不能给你添麻烦。”

    “真乖。”徐暖暖牵着他的手, “比你爸强多了。”

    从一楼去办公室的路上，遇到几波同事，大家笑着打招呼，眼睛却一直盯着小宫看。“徐经理，这是你的孩子吧，已经这么大了。孩子这么大了，你还这么漂亮，真好。”

    徐暖暖回以微笑，“孩子，外人看着长得快，自己养着却是慢的很。”

    进了电梯，徐暖暖把脸上的微笑卸下来，别人的调侃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不就是说她捡了个便宜吗。

    小宫感觉到徐暖暖的不高兴，安静地站在她腿边，没有吭声。

    这孩子平时挺闹腾的，这会儿安静得有些异常，徐暖暖低头看他，“怎么这么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宫闭着嘴巴，摇摇头。

    徐暖暖不放心，又问他，“不舒服了要告诉我。”可能是受父母失败婚姻的影响，小宫挺敏感，别人的话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会被他捕捉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别人的情绪，年龄小伪装得不够完美，看起来有些可怜。

    徐暖暖想可能是自己刚才变脸的动作，被他看到了。

    “我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工作烦心。”徐暖暖拨了下他的刘海，“憋着嘴巴不说话，可不是高冷小男神，我最不喜欢高冷的人了。”

    小宫低着头，这才说，“爸爸要送我去妈妈那里，是我不想去。我想你了，想和你住在一起。”

    这孩子虽然不是徐暖暖生的，可小宫第一次清晰说话、蹒跚学走路，全是徐暖暖教会的，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有几分亲情在的。

    说实话，现在的徐暖暖对宫礼新倒是没什么留恋，唯一舍不得的倒是小宫。

    徐暖暖听他这样说，眼窝泛酸，“谁家小男子汉像你这么煽情。”

    小宫脸红扑扑的，蹭了蹭徐暖暖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助理认得小宫，见徐暖暖带着孩子上楼来，她小跑着跟进了办公室，慈眉善目地打招呼，“嗨，小帅哥。”

    徐暖暖把办公室门关上，“把你的零食拿出来一些。”

    小助理赶紧表明，“这里是办公室，我可没有藏零食。”

    “要我去你左侧的抽屉里拿？”徐暖暖严肃着表情。

    小助理嘻嘻哈哈地笑，“那不是我买的，不过我可以拿过来给小帅哥。”说完就跑着出去了，隔了会儿回来，抱了四五样零食。

    小助理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蹲在小宫面前，刻意表现出来亲和力，“你要吃这个吗？这个超级好吃的，来，我帮你打开。”

    “谢谢姐姐。”小宫十分有礼貌地致谢。

    小助理把咸猪手伸到小宫头上，得偿所愿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啊啊真萌呀。现在生女儿嫁给你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我等你长大，嫁给你吧。”

    徐暖暖听到了，训斥她，“忘年恋我坚决反对，别教坏我儿子。”

    小助理仍是笑呵呵地，眼睛一直看着小宫，“婆婆你不乐意，那我要讨好一下公公了。”小宫眼睛圆圆双眼皮、皮肤白净、小嘴嘟嘟、肉肉的脸颊鼓鼓的，小助理边看边赞美，“小宫长得太好看了，要是以后我的孩子也能这么好看，我就死而无憾了。”

    徐暖暖专注工作，懒得回应她。

    小助理拿了几张a4纸，教小宫叠着玩。

    徐暖暖在电脑桌前坐着，隐约听到小助理说了句话，“什么？”

    小助理重复，“小宫长得像他爸爸多一些吧。咦，徐经理，小宫和你长得也像。”

    徐暖暖是疼小宫的，可这到底不是她的孩子，她尚未没心没肺到对他爱屋及乌，甚至大多数时间，她看着这个孩子，会联想到他的妈妈，想到这是宫礼新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心里十分的不舒坦，便不会把视线长久停留在他的脸上，不想看出来这孩子是不是长得像他妈妈。

    徐暖暖靠在椅子里，看着小宫白白嫩嫩的小脸。小宫长得像宫礼新多一些，是记忆中那个清俊少年的更缩小版，是她无数次偷偷打量着的相似模样，是她明明心跳如雷却低着头悄悄脸红着喜欢的那个人最初的样子。

    “有吗？”徐暖暖是看不出来哪里像自己的。

    小助理歪着头左右看小宫，“五官分开来看不太像，合在一起的感觉就像了。”为了辅助证明，她又举例，“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有夫妻相，和孩子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会有的。”

    “谬论。”

    下午下班，徐暖暖带着小宫先去超市买了新鲜的果蔬瓜果，她住的地方冰箱只是个摆设，里面空空如也。小宫是被娇养出来的孩子，以往徐暖暖带着他出来购物，他总会嚷嚷着要玩具，今天却安静得很，徐暖暖要给他买，他倒是不要了，这让徐暖暖有些不适应。

    回到住的地方，小男孩主动要求帮徐暖暖提着包。

    到了家里，徐暖暖把零食盒拿出来，让小宫先吃点垫垫肚子，又把电视打开，搜索到他喜欢的动画片。“你先吃点零食，我现在就做饭。”

    “妈妈，我不饿。”小宫自己爬到沙发上坐着。

    徐暖暖回到厨房，才叹口气，这孩子乖巧得，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错事儿一样。

    饭菜是紧着小宫喜欢的口味做，吃过饭，徐暖暖陪着他看了会儿电视，“你想现在去洗澡，还是再看半个小时？”每次洗澡，都要和小宫商量很久，他次次撒娇耍赖要先看电视。

    “要洗澡。”小宫秃噜着，自己从沙发上滑下来。

    先给他洗了澡，送到房间里，徐暖暖又自己洗了一下，回到房间里小孩子还睁着眼睛。

    “是不是要听故事？”

    小宫点头。

    徐暖暖住的这里没有儿童读物，她在手机里搜了两篇睡前故事，到底是小孩子听着就开心，问了几个问题，这才算开朗了一些。

    “睡吧，我明天休息带你出去玩。”

    小宫抱着徐暖暖的手臂，小心地问她，“妈妈，你要和爸爸离婚吗？”

    这是早已决定的事情，小宫早晚会知道，“对啊，反正你又不喜欢我。我走了，就让你爸和你妈复合吧，或者再让他给你找个你喜欢的新妈妈。”

    小宫哇地一声哭出来。

    吓了徐暖暖一跳，赶紧把灯打开，“怎么怎么了？”

    “不要新妈妈，不要爸爸娶新妈妈。”扁着嘴哭得可怜兮兮。

    徐暖暖哭笑不得，心想你爸也就三十出头，离婚之后总不会一直单身，再婚是早晚的事情，可对着小宫这话她不能说，“怎么变成娇气包了？瞧瞧鼻涕能吹泡泡了。”

    安抚了很久，小宫才停止哭，一直抽抽搭搭的。

    “妈妈，你和爸爸离婚，是不是不喜欢我？”在徐暖暖的怀抱里，小宫突然问。

    徐暖暖顺着他的刘海，“怎么这么问？”

    “我想和妈妈住在一起。”小宫天真地问，“妈妈，我和你一起走。”

    徐暖暖想，我离婚就是为了摆脱你们父子俩的，离婚了带着前夫的孩子算怎么回事儿，“恐怕不行。”小宫的眼神变得幽怨，徐暖暖解释，“你爸就你一个孩子，他和你爷爷奶奶关系又不好，如果连你也走了，他就剩一个人了，是不是有点可怜。你是个大孩子了，以后要照顾他，让他少喝酒、少抽烟、多睡觉、多喝水……”这些叮嘱，很自然便说出口，徐暖暖才知道她仍旧没那么心狠，她仍旧会担心宫礼新。

    她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们离婚不是因为你，你爸没福气拥有我，我也没有福气拥有他，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当初是走岔了路强硬在一起的，现在分开了是为了各自把路走得更好。”

    这些小宫大概听不懂，徐暖暖笑了笑，“我和你爸的情分尽了，对你还是挺喜欢的。以后你别叫我妈妈了，叫暖暖阿姨吧，以后在大路上见面了还能打个招呼。”

    “妈妈妈妈……”小宫人来疯，扑到徐暖暖身上，抱着她的脖颈，一个劲地叫。

    徐暖暖躲着闪着，又护着他，“磨人精。”

    小宫在徐暖暖这里住了三天，期间宫礼新一天一个电话，晚上八点多打过来。徐暖暖认得他的电话号码，看到来电就把电话给小宫，她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

    父子俩通话结束，小宫会转述和宫礼新的谈话内容，大概就是问小宫的吃住问题，“妈妈，爸爸让你接电话。”

    徐暖暖搅拌着面膜泥，“你问问他什么事儿？”

    “爸爸，妈妈问你什么事儿？”小宫转述。

    宫礼新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宫嗯嗯地回答，又说了几分钟，挂了电话。徐暖暖问他，“你爸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说，他本来是要告诉你的，你不接电话，他就不说了。”

    徐暖暖哼了一声，“爱回来不回来，懒得管他。”

    宫礼新这次出去了五天，第六天的早上才回来，大早上就来接孩子。徐暖暖睡得头发乱糟糟的，穿着睡衣给他开了门，“烦不烦啊你，就不能晚点来。”

    宫礼新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桌上，他环视了一圈室内，确定了房间在哪个方向，“几点了还在睡。”

    徐暖暖从冰箱里拿了酸奶，窝在沙发内喝，“你儿子太闹腾了，昨晚睡得晚。”

    宫礼新进房间，给小宫穿了衣服，出来见徐暖暖在看电视吃薯片，“你换下衣服，我们出去吃个午饭。”

    “不去。”徐暖暖指着门口的小包，“那里面是小宫的衣服和用品，走得时候带上。”

    “午饭你怎么吃？”

    徐暖暖指了指桌上的零食，“喏。”

    宫礼新皱眉，“就吃这些？”

    徐暖暖知道他瞧不上，他从来不吃零食的，“对啊对啊，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走吧，我不送了。”

    “徐暖暖……”小宫去厕所了，宫礼新过来在沙发旁边坐下，“你好好说话。”

    “我就这么说话。”徐暖暖用脚踢他的腿，“坐那边去，挡着我了。”

    宫礼新没动。

    她又踢了几脚。

    宫礼新伸手握住她的脚，往自己身上拽了一下，差点把徐暖暖拽躺下，她抓住沙发横眉冷对，“你干嘛啊。”

    “谁让你挑衅我的。”宫礼新又往她身边坐了一些，“暖暖，这段时间，我们……”

    “爸爸，我好了……”小宫站在沙发旁边，看着他俩。

    徐暖暖又踹了宫礼新一脚，这脚有点重，她慌张地坐回原位置，“你们走吧，别耽误我看电视。”

    “中午记得吃饭。”宫礼新站起来，带着孩子走了。

    徐暖暖撇嘴，以前让你管的时候，你爱答不理，现在你管不着了。

    等房子里又剩她一个人，徐暖暖觉得捧着的薯片又变得没什么味道，电视剧更是无聊之极，关了电视，回房间继续睡去了。

    经过桌子时候，看到那里放了个袋子，打开，是宫礼新买的礼物。徐暖暖没仔细看，随手扔在角落里了。

    亡羊补牢，并不是总有用的。

    宫礼新带着小宫在附近吃午饭，小宫晃着小短腿，“妈妈带我来过这里。”

    “嗯。”宫礼新看菜单。

    小宫又说，“爸爸，你是不是又欺负妈妈了？”

    “为什么这么问？”宫礼新抬头看儿子。

    小宫说，“妈妈脸红了。爸爸，女孩子不喜欢男孩子欺负她的。”

    “没有。”宫礼新说，“以后都不欺负她了。”

    小宫听不出来他爸的承诺是什么意思，他说，“你欺负妈妈，妈妈就会嫁给别的叔叔的。”

    “叔叔？什么叔叔？”

    “一个很高的叔叔，他总是打妈妈的电话，妈妈不理他，他就一直打电话。”小宫啜着酸奶，“他给妈妈道歉，说要请妈妈吃煎饼。”

    “煎饼？”宫礼新想起那个白净瘦高的年轻人。

    你对感情不上心，总有人替你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