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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品鸥有两天没有来公司,听说从家里搬出来了。这是好听点的说法, 难听点的, 就是,席品鸥是被从家里赶出来的, 听说那片都能听到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席品鸥你不是要挽回尊严吗?那就滚。
更夸张的说法是, 席品鸥是被堵在门口,被施颖初追问是否真要离婚, 席品鸥没有点危机意识, 坚持离婚不改口,就被施颖初直接推出门, 连件换洗衣服都没带。
大家听到这个版本是最高兴的,关于老板如何可怜兮兮讨论了一番,打趣也好、揶揄也好、看笑话也好, 反正大家都挺乐呵。
徐暖暖是不太相信这个版本的,且不说席品鸥是否会真的流落街头, 只是别人讨论的老板如何惊慌无措,这个大抵是不会出现的。她可是从未见过席品鸥, 除了轻松之外的其他表情。再说, 都说狡兔三窟, 席品鸥真有胆量提离婚,铁定是想好了退路的。b市如何寸土寸金, 对别人来说买一套房子是如何的天价, 对席品鸥来说可能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既然大家都乐于当吃瓜群众, 徐暖暖自然是不愿脱离广大群众的。
只是这瓜, 徐暖暖刚揣手里,席品鸥竟然给她打了电话。
是在下班时间,徐暖暖有些意外。
“席总,您好。”对领导,还是要毕恭毕敬的。
见不到人,瞧不见脸,就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你在家?”
这大半夜的,不在家能去哪里,徐暖暖警惕地回答,“是的,席总,您有什么事情吗?”
“……”席品鸥那边哑巴了,许久没说话。
徐暖暖把手机从脸边拿开,确定通话没断,“席总?”
“没事儿。”席品鸥说,“挂了吧。”
领导都说挂了,徐暖暖自然听从。只是要挂断的瞬间,听到那边有叹气声,很轻,徐暖暖好奇心作祟,“席总,您什么时候能回公司?有几件工作需要您批复。”
“宫礼新在旁边吗?我和他说一下话。”话题转的有的猛。
宫礼新根本不在这里,徐暖暖肯定不能让他听电话了,“他睡了,席总,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席品鸥那边又哑巴了。
徐暖暖想睡觉,又碰到个这么墨迹的主,她催促,“席总,我嘴巴很严的,不会对外说的。您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徐暖暖只是想让席品鸥赶快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挂电话,可能是催促的声音过快,听起来有那么几分着急的意思。“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现在?”徐暖暖通过窗户往外面看,黑漆漆的。
“不方便就算了。”老板又这样说。
领人工资,就算刀山火海也要下呀。徐暖暖一咕噜爬起来,“方便,席总您在哪里?”
“出了你家的主路,就能看到我的车。”
“我家?”徐暖暖一愣,心想,我没告诉别人我住这里啊,“行,您等一下,我马上出去。”
半夜三更,见一个不是老公的男人,徐暖暖还是十分有分寸的,换了外出的衣服。
租住的房子,距离主路有些距离,徐暖暖吭哧吭哧跑出去,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又去前面的红绿灯那边瞧了瞧,路上干干净净的,连辆过路车都没有。
徐暖暖给席品鸥打电话,“席总,我在路边,您在哪里?”
“你没看到我的车?”席品鸥问,又复述了一遍车牌号。
“……”那辆车,徐暖暖乘坐过几次,自然是记得的,“我认识您的车,可我的确没看到您的车。”
席品鸥问她,“你在的大路叫什么名字?”
“江水路。”徐暖暖看着面前的指示牌。
席品鸥疑惑,“你家什么时候搬去江水路的?”
“……”谎话就是这样,经不起丝毫的遮掩,“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席品鸥又开车去江水路。
夜里凉,徐暖暖抖着腿站在路边,把外套的帽子套在头上,看着也有些落魄的样子。
席品鸥更甚,虽算不上蓬头垢面,至少也是胡子拉碴。
面对面站着,大家都有些尴尬。
“去车上说。”席品鸥打破了沉默。
“好。”徐暖暖跟着上了车。
“你怎么……”
“你怎么……”
两个人同事开口,又同时打断对方的话。
“能抽烟吗?”争得同意后,席品鸥降下一面窗,点了一支烟,“这几天公司怎么样?”
“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徐暖暖有了点谍战片的感觉。
席品鸥哼笑一声,“特别的事情?什么事情在你看来,算是特别。”
徐暖暖机智地没吭声,以免惹怒了老板。
席品鸥却再接再厉,自我嘲讽,“公司更名?总公司派驻其他人管理?更换负责人?”
“会很严重?”徐暖暖试探着问。
席品鸥偏头看她,他这个下属长相是无可挑剔的,为人处世同样的精明剔透,鲜少让人抓到什么错处,可那样的人席品鸥不怎么喜欢。像现在这样,担忧着表情、惴惴不安地歪着头,看着有点蠢,倒是顺眼不少。
“他们没那么容易把我清理出去。”席品鸥宽慰她,或者是劝慰自己。
徐暖暖哦了一声,“不会大换血就好。”
“?”席品鸥一边眉毛高,一边眉毛低,拧眉瞧着她。
徐暖暖说,“不会辞退我们就行。”
席品鸥又笑了一下,“原来不是在担心我,是在担心你自己会职位不保。”他又阴阳怪气低添了一句,“就算你被辞退,闲置在家,宫礼新的年利润足够你做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太太。”
女人心情不佳时,会迁怒他人,男人情绪不好时,同样会招人厌烦。
徐暖暖问他,“席总,大晚上您叫我出来,不会只是调侃我吧?”
每个人都有痛处,只是大家是理智的成年人,为了明日好相见,今日是不会太撕破脸的。既然老板不给她留面子,徐暖暖打算效仿。
“伶牙俐齿。”席品鸥对着窗外,吹了口烟,“你有钱吗?”
这个话题,有点敏感。
徐暖暖不知道老板什么意思,只能嘻嘻哈哈打太极,“何为有钱,何为无钱。对比席总您,我自然是……”
席品鸥是不打算听她废话,“五万。”
“有。”徐暖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以为席品鸥说的是五百万、五千万呢。
席品鸥又说,“在身上吗?给我吧。”
谁大晚上出门带五万块钱啊!徐暖暖指了指楼上,“在楼上。”
“上去拿吧,我等你。”席品鸥又改,“十万吧。”
徐暖暖立刻下车了,以免老板再次加价,“转账给您吗?”
“有现金的话,给现金,没现金给我一张卡。”
过了十几分钟,徐暖暖小跑着下楼来,把卡给了席品鸥,“席总,这张卡里面有二十万。”
席品鸥伸手接。
徐暖暖有点舍不得松手。
她自己算过一笔账,如果她和宫礼新真的离婚,如果宫礼新一直不肯离婚,她到了净身出户做为交换条件的地步,那么她还剩多少存款。总租房子不是常事儿,房子是要买的,这是开销的大头,现在的工作岌岌可危,万一席品鸥真被替换下来,殃及池鱼她被请退,没有进账只有出账,拿就是啃老本了。
借给白高俊的十万,相当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张卡给了席品鸥,有类似的结果,那么她个人存款数目不算乐观。
席品鸥抬眼看她,“要我给你写个借条吗?”
“不用不用。”徐暖暖立刻撒手了,她是存着小精明的,莫打落水狗,万一席品鸥没有被清理出公司,或者他吃了点苦头顶不住压力,又不离婚和施颖初和好如初了,她算是雪中送炭,那么席品鸥就是欠着她人情的,以后升职加薪,老板应该是不会忘记她的。
席品鸥当然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他往她跑过来的黑暗胡同里看,“你现在住这里?”
“暂时的。”
“从家里搬出来了?”席品鸥在笑,幸灾乐祸。
徐暖暖仍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已经在骂,妈卖批,“暂时的。”
“下定决心要要离婚了?”席品鸥笑的更甚,“我可以帮你。”
“谢谢您哟,我就不趟您那趟浑水了。”徐暖暖心里不痛快,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笑着说,“席总,您如果去卖笑,肯定能一压群雄。”
“滚。”席品鸥骂她,却不严厉,不像生气。
徐暖暖正想走呢,“好嘞,您走好,不送了。”小跑着又进胡同了,在手机备忘录里,在欠她钱的人员里,又加上了一个名字。
席品鸥这几天过得是有些不好,被施颖初赶出来是有些始料不及,打算摊牌是一回事儿,被毫无准备的赶出来是另外一回事儿。本来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有其他的房子可以去住,开车去转了几处,均打不开门,去问,说是被换了门锁。
他被赶出来是猝不及防,施颖初却是准备充足。
这几天,席品鸥一直住在酒店。身无分文,倒不至于,只是现在还没到它们显山露水的地步,想了一番,还是决定来找徐暖暖借钱。
席品鸥第一个想到的是未雨,只是未雨心细,他们关系又特别,难免为惹得她担心。徐暖暖就不同了,她只把他当领导上级,没有特殊感情的牵挂,钱财方面反而容易说得清楚。
红灯处,席品鸥用手摸脸,碰到了刺手的胡子,放下遮阳板,对着镜子呲牙咧嘴,左看右看自己的脸。突地,想起徐暖暖的话,他笑了一下。
真是胆子生了毛,竟然敢揶揄他以色侍人。
徐暖暖为可能失去了这二十万,夜里有小小的失眠。
小助理见了,担忧地问,“徐经理,姐夫这么尽力吗?”
“怎么提他?”
小助理说,“难道不是你们昨晚太精彩,才让你今天精神不振的吗?”
“走走走,别烦我。”徐暖暖拿着文件夹赶人。
小助理赖着不走,“徐经理,你不是要找席总批复文件吗?席总今天来公司了。”
“已经来了?”徐暖暖有点吃惊,“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个小时吧。”小助理说,“以为席总会愁眉苦脸,没想到精神奕奕,还是那么帅。”
徐暖暖想想昨晚上借出去的二十万,想那都是用我的钱装饰出来的。
既然席品鸥已经提出来离婚,就是要和施家撕破脸,施颖初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就算离婚了仍旧炙手可热,她那边已经同意离婚,施鹏池却是没那么好打发的,更何况,席品鸥能有的现在,大部分都和他施鹏池的帮助有关系。
既然席品鸥不肯惜福,施鹏池就没有义务再对这个前女婿,亲睐有加。
席品鸥来上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总公司那边。
也可能碰巧,总公司要来这边,反正两边恰好就碰到一起了。
席品鸥是个有才气有本事的人,说是他自恃才高也好,说他是仗着是施鹏池的女婿趾高气昂也好,早就有不少人看不惯席品鸥,更何况他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毁了多少凤凰男飞上枝头的美梦,对他更加是恨得咬牙切齿。
施鹏池只有一个女儿,待他百年之后,施家的全部家业,至少有一半是席品鸥的。其他人见了他,自然是毕恭毕敬,礼貌待之,但是现在既然要扫地出门,就换上了横眉冷对的表情。
徐暖暖在其他楼层办公,在午间听其他同事八卦,说是总公司派驻过来的几个人,相当不给席品鸥留情面,话说的十分难听。
徐暖暖能想到,席品鸥更加能料到。
据说,他还算淡定,保持着一贯的优雅绅士。
下班后,徐暖暖微信里,收到一条信息,是席品鸥发来的,内容是:某年某月某日,席品鸥借徐暖暖二十万块钱,应于多少日后归还本息多少。
被借钱的人,最担心的就是,借钱的人闭口不提还钱的事情。
既然他提了,徐暖暖就发了个露齿笑的表情过去。
更晚一些,徐暖暖又收到一条信息,是短信,仍旧来自于席品鸥:如果我从头起步,你愿意过来帮我吗?
这句话,是昨晚徐暖暖最怕席品鸥说的,因为她并不擅长隐藏表情,更不知该如何拒绝一个眼神里有希冀的人。
不当着面,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徐暖暖用了新手机,换上备用的那张,在朋友圈里,没有屏蔽任何人,发了一条:手机丢了,已更换号码为xxx,请惠存。
后来,席品鸥再也没有发短信过来,徐暖暖就当没看到那条。
他应该知道了,她是拒绝。
她只是个小虾米,不想卷入太大的风浪,珍惜生命,更不想做炮灰。
搬到这里后,徐暖暖没想过会再也见不到宫礼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沉不住气,在公司楼下堵她。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小宫。
这天,天不好,毛毛细雨却有阵阵凉风。
父子俩站在车边,有几分……可怜样子。
徐暖暖撑着伞走过去,寒着脸问,“找我什么事情?”
宫礼新张了张嘴。
徐暖暖左右看了看,“这是在我公司楼下,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们应该是站了有段时间,宫礼新的头发湿漉漉的,他头发短,根根树立。雨滴小,经不住时间久,积聚成水珠,顺着他的脸往下滴。
徐暖暖没出息,见不得他这样,“找我什么事情?”
“我要出差几天,小宫跟着别人我不放心,你带他几天。”
徐暖暖怀疑地看着他,“你去哪里?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宫礼新笑了笑,“以前,我出门你从来没问过这么多问题。”
徐暖暖懒得理会他的揶揄,“干嘛不送他去他妈那里,她会照顾得更尽心。”
小宫从宫礼新的庇护下走出来,抱着徐暖暖的腿,“我不去妈妈那里,我要和你在一起。”
苦肉计都到这个地步了,徐暖暖还能说什么。
宫礼新倒没胡搅蛮缠什么,更没提让她搬回去住的事情,交代了孩子的事情,便开车走了。
徐暖暖带着小宫上楼,“你爸去哪里出差?”
“上海。”小宫认真地说,“爸爸真的是去出差。”
这倒显得徐暖暖小人心思了,她拍了拍孩子头顶的水珠,“你爸也太不懂事儿了,他淋雨就算了,还让你也淋雨,感冒怎么办。”
小宫奶声奶气地说,“本来只有爸爸站在车外面等妈妈,看到妈妈下楼,才让我下车的。”
“难怪你头发没他的湿。”
小宫说,“爸爸说这叫苦肉计,不然你不会收留我。”
“……卑鄙。”
小宫又问,“妈妈你会不收留我吗?”
徐暖暖叹口气,“一次两次还行,时间久了就不行了。你怎么不去你妈哪里?”
“妈妈有男朋友了。”小宫难过地说。
徐暖暖停了一下,才评价,“你妈倒是有大将之风,拿得起放得下。”她又说,“我得向她学学,既然不能在你爸这里捞到什么结果,要尽快转移方向,要对他弃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