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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暖暖找人打听了施颖初的电话号码, 她想约人出来, 这个误会有些大, 还是面对面地说, 更能说清楚。
不巧, 熟人朋友先一步打电话,“徐暖暖,还记得我吗?赵欣欣。”
赵欣欣,徐暖暖同住一个大院的小伙伴, 徐暖暖只记得她胖胖的身板。赵欣欣说, “咱们好多年没见面了,要不是见到宫礼新,我还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你换手机号码了?”徐暖暖和赵欣欣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头几年来往频繁一些。
“早就换了, 我现在在d市上班。你又好多年不回来,想见你一面都难。”
说了些客套话,徐暖暖后知后觉地想到,“你是学医的, 你在医院见到宫礼新了?他带父母去检查身体了?怎么样?”
“没听说是检查身体呀,他爸脑溢血送进医院了。送过来那晚上我没值班,是听值班的同事说的, 说晚上送过来抢救的病人, 是我同学的父亲, 我才见到宫礼新。”赵欣欣问她, “你怎么没回来呀?”
“现在怎么样?严重吗?”这两天徐暖暖一直在烦恼工作, 和宫礼新通话只是短暂的几句话,她没问他那边的情况。
“现在好一些了,在病房住着,暂时是出不了院了。”赵欣欣问她,“宫礼新没给你说?”
“说了说了。”徐暖暖说谎,匆匆和朋友说了几句,顾不得是否约见了施颖初,给对方回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她赶到家里收了几件衣服,就奔车站。
上次回来,是她和宫礼新一起回来,那天父母生气,提着笤帚把她赶出家门,并说下狠话不准她再回来。徐暖暖是真的狠心,一走就是几年,前两年是心里和父母较劲,心说:我偏幸福给你们看。最近两年,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联系,不是不想,而是怕,几年过去,她并未实现对自己的承诺。
徐暖暖提着行李直接去医院,在护士站找到赵欣欣,赵欣欣看到徐暖暖吃惊,“你怎么今晚上就过来了?”
徐暖暖跑得气喘吁吁,“在哪个病房,我去看看他爸爸,不放心。”
“医院晚上不让陪床,宫礼新和他妈回家了,不在医院。要不你先去我宿舍里将就一晚,明早上再来看老爷子。”
徐暖暖想想已经这个时间点,见到老人难免打扰人休息,听赵欣欣说了病情,也没那么着急见到病人。
晚上是赵欣欣值班,和同事换了下时间,她在宿舍里陪徐暖暖。
“要不你回家去住吧,能睡舒服点,这床太小了。”赵欣欣看着徐暖暖说。
徐暖暖摇头,“这么晚了,不折腾了。”
“也行。宫礼新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嘴巴挺甜,见人就说话,不知道像谁,宫礼新小时候可没这么懂事儿吧。”
徐暖暖躺下,“像他妈。”
赵欣欣说,“长得也有点像,这点挺招人烦的。”
“孩子像宫礼新多一点。”
赵欣欣揶揄她,“必须啊,他们老宫家的基因多强大呀。要说宫礼新也是个牛人啊,他都几年没回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把他爸给气进医院了。”
“宫礼新气他爸了?”徐暖暖撑起来,坐着。
“看来你们夫妻两个还没通气,我先给你说一声,省得你一问三不知的,落了难堪。”赵欣欣八卦,“不知道宫礼新具体干了什么,反正父子两个吵架了,宫爸想动手,可是宫礼新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能轻易打得动他。听我妈说场面听激烈的,老头倒下后,把宫礼新吓坏了,赶紧送医院来了。还好抢救回来了,要不然在咱们小区,宫礼新就更出名了,气死亲爹。”
“哦。”宫礼新小时候调皮过一段时间,惹过父母,可是他懂事后就鲜少再和父母对着来,这次这样气着父母实在是少见。
赵欣欣八卦地问,“你说这是亲父子,怎么会这么大的仇。宫礼新看着不像是忤逆父母的不孝子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徐暖暖能猜出来七八分,大概是和自己有关。
徐暖暖一晚上未睡,还好距离天亮也就是三个小时的时间。
医院早上来得早,徐暖暖洗了脸,未换衣服,想着先去病房看看老人。
赵欣欣要去忙,把病房号告诉了徐暖暖。
徐暖暖先去楼下买了清淡的早餐,提着食物去病房,未走近,听到病房里有说话声音。徐暖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听到里面说,“这是你女儿还是儿媳妇?”
“干女儿。”说话的是宫爸。
“有这么孝顺的儿媳妇,你真是好福气。”那位说话的是同病房的人,他从病房里出来,奇怪地看着站在门口,靠着墙壁的徐暖暖。
徐暖暖站在门口,不知道想了什么。
有人比她更勤快。
病房里不只是有生病的宫爸还有宫妈,宫妈说,“这两天你累了,回家歇着吧,礼新和小宫在家呢,你回去给他们做饭。”
另外一个人,是裴一佳,“我不累,等医生查过房我再回去。”
宫妈长吁短叹,“要是你一直是我儿媳妇该多好,我们是多好的一家人。”
裴一佳声音哽咽,“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放下礼新和小宫,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你们。”
“以前的事情过去就不说了,你这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
裴一佳继续说,“可是礼新他……他恨我,我我是没脸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宫妈赶快拉住裴一佳的手,“礼新他是被徐暖暖迷昏了头,你们离婚不全怪你,我听说她上大学就总往你们那里跑,估计是早动了勾引礼新的心,这丫头从小就有心眼。”
“别这样说。”宫爸听不下去了。
宫妈气冲冲地说,“好姑娘能未婚先孕,用孩子威胁礼新和她结婚?她不想想她什么样子竟然想扒上礼新。礼新估计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娶了她,我看礼新早就后悔了,只是说不出离婚,就算提离婚又怎么样?这几年她跟着礼新好吃好喝享福,我们没有亏待她。”
徐暖暖往后退,撞到站在后面的人。
站在后面的人不可思议地叫,“暖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多巧合,就是这样发生的,“爸……妈。”
站在徐暖暖后面的是徐暖暖的爸妈,徐爸手里提着保温杯,估计是带了汤。
徐妈看看站在门口的徐暖暖,就猜到一些。她脾气不好,脸憋得通红,用力推开门,“我们家的女儿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让你们这样编排她。”徐家一家三口突然出现在门口,吓得门里的人一跳。
宫爸到底憨厚,他看了看低着头站在门口的徐暖暖和掉在地上的食物,知道她估计已经听到,再看看徐氏夫妻的脸色,他笑着说,“徐哥,怎么大早上就过来了,快过来坐。”
徐爸要过去,被徐妈扯着袖子不让,徐妈从徐爸手里夺了保温杯,走过去用力放在桌上,撒了半张桌子,“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说的正起劲,刚好让我们也听听。”徐妈哈笑一声,“亏得我们想着宫师傅生病来看看,想着孩子就算不懂事,大人毕竟要懂礼不是。亏得你们儿子来看我们老两口,告诉他以后不用来了,你们家的亲戚,我们高攀不起。”
宫妈脸上尴尬,“我们什么也没说,看把你气的。”
“这还不叫说了什么?你们已经戳了我姑娘的脊梁骨,他们要结婚,别说你们不同意,我和老徐也是不同意的。我家姑娘再差劲也是个名牌大学本科毕业,模样漂亮,不至于嫁给个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的,要不是你儿子保证,我能让我姑娘跟他走。几年过去了,我姑娘兢兢业业的相夫教子,结果还是落不得好,有句话怎么说,喂不熟的白眼狼,是她有眼无珠。”
宫妈被说了一通一声不吭,宫爸在中间说好话,徐妈一句话不听,走出来,一手拽了老公另外一只手拽住呆若木鸡的女儿,仰着头往走廊里走。
一家三口乘坐电梯下去,走出住院部,到了没人的地方,徐妈抬手一巴掌打在徐暖暖脸上,“你还有脸回来?你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你不回来,我们还能安生两年,你回来一次,我们减寿两年。你干脆气死我们算了。”
徐爸拦住妻子的手,“回家再说,别话没说几句就打,让人瞧见不好看。”
徐妈生气得声音颤抖,“是我们一家三口骨头软人贱,送上门让人家看不起。你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让我们跟着你丢脸。”
“回家回家。”徐爸催着走,不让徐妈在这里吵。
徐暖暖抬腿跟在父母身后,徐妈回头瞪她,“婚是你要结的,几年了也没见你落个好,既然走了就别回来。”
徐暖暖嘴硬像徐妈。
徐爸劝着,“女儿刚回来,你不让她回家,让她去哪里。”
“她有婆家有老公,是她自己选的,谁也怨不着。”徐爸三步一回头看徐暖暖,被徐妈训着拽着往大门外走。
徐暖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人来人往的,均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活脱脱一个刚从精神科出来的病人。
徐暖暖是你犯贱,你谁都怨不着。
徐暖暖想自己的二十多年的生命,十七岁前父慈母爱她是家里的骄傲,学业成绩优秀顺利毕业,放弃大有前途的工作,嫁给一个离过婚带着幼子的男人。没有家人,只有无尽的责骂和责怪,徐暖暖第一次想,我到底为什么要嫁给宫礼新,为的就是所有人的为难吗?
这样的爱,她还要吗?
徐暖暖拿起手机给宫礼新打电话,宫礼新接电话很慢,估计是在睡觉。徐暖暖问,“在睡觉吗?小宫呢?”
“昨晚睡得晚没醒,你感冒了?”
“对啊,感冒了。”徐暖暖说,“回去几天,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宫礼新,如果你现在告诉我,给我点力量吧。
可是宫礼新说,“没有。”
徐暖暖沉默了很久,宫礼新在那边叫她的名字,徐暖暖突然笑了,她的声音异常的温柔,“你记得我们结婚是哪一天吗?”
这下换宫礼新沉默,徐暖暖温柔地笑,“忘了吗?我也忘了。”
徐暖暖,这就是你要的吗?
“宫礼新,我们离婚吧。”说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关机。
徐暖暖笑得像个傻子,可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宫礼新接了徐暖暖莫名其妙的电话,他再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
她怎么了?
宫爸生病的事情,宫礼新想过要不要告诉徐暖暖,想了想之后决定等宫爸出院了再和她说,省得她急忙忙跑回来。
人之所以会做蠢事,是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够完全掌控住。
宫礼新临近中午去医院,他收拾了行李准备回b市。在医院竟然见到了裴一佳,宫妈主动解释,“我打电话让一佳过来的,帮了不少忙。”
宫爸住院的事情,赵欣欣帮了不少忙,临走前宫礼新去感谢她,赵欣欣大咧咧地笑,“我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不用谢。暖暖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谁?”宫礼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赵欣欣重复,“徐暖暖啊,她昨晚上回来,今上午又回去了,你不知道?”又说,“上午她不知道去哪里了,回来眼睛通红,人看着有点恍惚,坐了一会儿又突然说要走,带着行李箱就走了,留都留不住。”
“我不知道。”宫礼新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
宫礼新回病房,他脸色不善,直接问父母,“你们对她说什么了?”
“我们什么也没说。”宫妈见识了宫礼新混账的时候,她是有点怵儿子的。
裴一佳说,“礼新你有话慢慢说,爸还病着呢。”
宫礼新挥开手臂挡开裴一佳的手,“我们离婚是不可能复婚,这话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住。”宫礼新把话说清楚,“不是她死乞白赖要嫁给我,是我没皮没脸求着娶她,她没有做任何不对的事情,错的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宫礼新对父母说,“你们一再贬低她,这样就可以拉高你们的儿子的审美吗?”
“你爸还住着院呢,你还要因为她,和我们吵架吗?”宫妈生气地说,“你要为了个女人,非要气死你爸妈吗?”
宫礼新对父母向来不够亲近,可父母之间到底保持着尊敬的感情,像今天这样撕破脸是第二次。
“你们能接受她,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暖暖?”
“她交过多少个男朋友,你数的清吗?一佳是做过错事儿,可她已经回头了,她还是小宫的亲妈,看在小宫的面上,你也能原谅她。”
“不能。”宫礼新最后一次表态,“小宫如果你想养,小宫愿意跟你走,你就带走他。徐暖暖是我的妻子,我不会离婚。既然你们不可能接受她,那么这个家,我也没有回来的必要。”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病房里,裴一佳的哭声,宫妈的呼喊声,还有走廊里宫礼新越走越远的背影。
有个声音让他很害怕:你留不住徐暖暖了。
她从未用那样冷静的声音,说出那几个字,不是要挟、不是玩闹,她是认真的。
她真的要和他离婚了。
徐暖暖离开d市,她回到了b市,却没有回家。
她现在很冷静,很理智地打了电话去公司请假,又在酒店办理了入住。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徐暖暖躺在酒店的床上,没有计较是否有卫生问题,她衣服没换,躺下就睡。
睡到华灯初上,她有了种恍惚的感觉,花费了几分钟,想清楚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天睡得足够,晚上就睡不着。
徐暖暖有几年没抽过烟,她的瘾基本上已经断了。
今晚却又出来了,觉得那缕缕烟丝,就像自己一个,是个孤魂野鬼一样。
离婚,不是一时冲动。
说出口,反而有种终于的感觉。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徐暖暖知道,这应该就是她在等的,亲手结束这段疮痍一样婚姻的契机也好、理由也好、借口也好。她终于能说服自己了,让自己心寒、让自己放下。
比想象中的疼痛少了一些,没有那么疼。可能是这三四年,她的心已经生了茧子,皮糙肉厚的就没那么疼了。只是还是有点涨有点疼,有点呼吸不过来,她知道这疼是她必须要熬着的,熬过就好了。
就没那么疼了。
时间长了,就不会再疼了。
有一天,她终于不想要宫礼新了,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烟看够了,夜看够了。
徐暖暖给未雨打电话,“你能把离婚的律师介绍给我吗?”
“你要离婚?”
“嗯。”徐暖暖说,“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婚姻,价格不是问题。”
“你决定了?”
“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