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笑得一脸灿烂莎莉，她穿着鲜艳的橙色鱼尾，显露出姣好的身材又衬得她深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们扶持着对方朝不远处大水箱的上方一蹦一跳地过去。

    员工办公室是修建在整个庞大水族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水箱上方，男女更衣室更是离几个入水口很近，此刻我们站在入水口的上方这个有点像游泳池边缘的地方往下看，虽然听不清，但已经隐约看到不远处水箱玻璃外等着看人鱼表演的兴奋群众们挤满了甬道，几个维护秩序的保安叫喊着不让使用闪光灯。

    导游举着扩音器介绍着：“……人鱼表演秀是悉尼水族馆的一大看点，这里拥有着世界上最优秀的人鱼表演者们，为了最好地呈现海底世界最美丽神秘的神话物种，他们受过特殊的训练，均能在水下憋气长达四分钟以上……”

    在感觉到人们想见到人鱼的激情已经达到顶点时，莎莉看了看不远处墙上的挂钟对我眨了眨眼：“准备好了吗，世界上最优秀的人鱼表演者？”

    “当然！”

    我微笑着说，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我们同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落入了水的世界。

    ……

    被温暖的水流包围的一刹那，我多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几乎是舒了一口气。

    我睁眼看见隔着玻璃，昏暗的甬道里人们兴奋喊叫挥手的样子，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水里的世界一片寂静，我只能听到水下水压压迫耳膜的声音和隐隐的水流声，但这让我感到非常安心。

    摆动被束缚的双腿，我在七彩的鱼群与珊瑚间从容地游过。

    看到不远处的莎莉，我朝她游去，试图去拉她的手，她却俏皮地躲开，我们在巨大的水箱甬道里追逐，一会儿出现在人们头顶，一会儿出现在左边，又一会儿右边，终于，在追逐了几圈后，她终于娇羞地拉住了我的手，我们像一对海豚伴侣一样嬉戏打闹，在水中拉手旋转、翻身。

    观众最喜欢看这些戏码，没有什么比深海里神秘美丽的种族间的爱情故事更动人的了，配合着舒缓的背景音乐，每次我们游到哪里，被水箱包围的原型甬道里的无数双眼睛就跟随着我们到哪里。

    趁着莎莉到水面换气，我来到厚厚玻璃前，对着仅隔着一层的人们挥手微笑，并把双手按在玻璃上。

    人们使劲地挤过来，他们‘砰砰’地拍着玻璃，嘴中激动地叫喊着什么，伸手企图在玻璃的另一面对上我的手，许多个照相机拍个不停，还有几个甚至不顾保安的存在打开了闪光灯。

    于是，就在几个同时亮起的闪光灯晃到了我的眼睛并照亮这昏暗甬道的同时，我的目光投向了此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的对面的水箱里。

    同时，我惊恐地睁大了眼，一声尖叫被强行淹没在喉咙里。

    因为就在此刻，甬道对面那正对着我的水箱的玻璃后面的水中，有一个人……

    嗯，准确地说不是一个人，因为从他的肚脐……或者是和人类男性十分相像的肌肉结实的苍白上半身那个被称为肚脐的位置之下，本应该是腿的位置却被细密的鳞片渐变地所覆盖。

    深蓝色的鳞片，几乎和身后昏暗光线下的水融为一体，包裹着那一块块肌肉隆起极度有力的修长尾巴，末端和尾巴同色却半透明的尾鳍在他身后随着水波缓缓地飘动。

    跟那条尾巴一比，我身上这种在防水布上缝满人造鳞片的水族馆表演人鱼尾巴简直成了笑料。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的视力似乎增强了十倍，我甚至能看到那每一片覆盖着肌肉的细小墨蓝色鳞片因为闪光灯的光线而反射出刀锋般冰冷的光芒；以及藏在那头萦绕在他周身的银白色长发中若隐若现的如同飘带般薄薄的耳朵里一根根支撑的脆骨和血管。

    他早在我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间就一下子扑捉并牢牢地锁定了它，以至于我在反应过来后身体僵硬地一动也不能动。

    我被迫地死死盯住他，他高高的眉骨以及鼻梁的投影并没有遮住那双深邃眼眸的光亮，它们是极浅的冰蓝色。

    他对着我提起了唇角，并曲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慢而又轻轻地在对面的玻璃上敲了两下，那手指间有蹼，苍白得如同死人。

    ‘咚——咚’

    ……

    没有任何人听到或是注意到，除了我。

    那两声浅浅的敲打在我耳边无数倍放大，一遍遍地伴随着那邪气的笑容重复着，敲打着我的大脑与心房。

    这数日的发生的诡异与让人崩溃的无尽幻觉仿佛找到了一个爆发点一下子喷涌而出，身旁原本温暖水不知何时变得冰冷刺骨，我浑身颤抖了起来，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闪光灯熄灭了，昏暗让我再也看不到对面水箱的情形，刚才的那漫长的一切实际上在仅仅两秒内发生的，却让我觉得过了一个光年。

    我大脑空白，甚至忘记了憋气，水一下蔓延进了鼻腔，我试图摆动刚才还灵活的双腿来到水面之上，可是被束缚在鱼尾里的腿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量与知觉，我根本无法控制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