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想救我吗？医生。”

    “你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说了？”侦探没有动，他站在原地里在短暂的沉默中低了低头：“那我换个问题……mycroft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john下意识的迅速回答道，却很快在自家室友探究的目光里败下阵，他无意识的晃了晃手腕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只是一些……别的什么，关于案子还有你最近的情况。”

    “不止这些。”sherlock接着道。

    “是，是，没错，不止这些。”军医有些莫名气恼：“但这也是个人隐私好吗？我觉得你没有权利让我像对上级一样和你报告我的私生活。”

    侦探闻言一顿，但很快他勾了勾唇：“……的确。”

    于是john站在客厅里看着sherlock转身进了他的房间里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甩得震天响。

    “sherlock？”他试探性的开口喊道。

    然而没有人应声，mrs hadson倒是从她的楼下发来了慰问：“怎么了？john？你们又吵架了吗？”

    “不！没有！”john气恼的叫起来：“我没有和他吵！是这个人天天把他的怪脾气摆给我看！他们说的很对，我能天天由着你一定也是疯了！”

    “他们？”sherlock打开了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室友。

    “对！他们！很多人！”john扶着沙发喘了口气：“我不希望他们这么说我！好像你根本就没救了一样！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至少之前不是！”

    “你干嘛要那么激动。”sherlock依旧站在他的门前动也没动，但如果john此时此刻不是只顾着生他的闷气的话他就会发现他的室友眼神游离了一下略是迟疑，身体也微微前倾了一些，但表情却是克制声音也毫无波澜道：“他们说的没有错，我就是无可救药，让你失望了，医生。你大概一直抱着我是你的病人的态度才会由着我的吧，你不过想看看我能疯成什么样子罢了，而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就是这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你才会那么难过，不过我是不会为此道歉的，除非你……”

    “闭嘴，sherlock。”john忽然开口：“马上闭嘴。如果你不想我在你脸上来一拳的话。”

    侦探看起来似乎想接着说下去却很难得的闭了嘴。

    “我知道你不想这么说。”john长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让自己不去看自己室友那张现在毫无表情的脸：“你什么都能演绎出来，所以你知道我不是那么看你的……我很高兴你为了这种事生气，因为你还是很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不。”侦探打断他。

    “不？”

    “我没有在意也没有生气，我只是…陈述事实。”

    军医试图装作无所谓：“呃……那就是你演绎错了，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你。”

    “一点也没有？”

    “为什么你要在意这个？”

    “很显然我没有病。心理上身体上都没有，我不要一个医生莫名其妙的关心我。”

    “对。你没有病。”john无可奈何道：“……你能走近些吗？”

    “好让你在我脸上来一拳？”

    john差点没忍住走过去真正的给他脸上来一拳：“sherlock，你看看你，我第一次见你这么……”

    “因为你握着拳还一直在大口喘气，你现在很生气。”sherlock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语速极快，似乎想屏着那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全部说完：“你就是想往我脸上来一拳，最好能打得我出不了门。”

    “很好。”john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我很快就能调整好。而且我发誓我不打你，请你走近点可以吗？”

    刻意加重了“请你”两个字。

    “你需要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冷静下来，现在去坐在你手边的沙发里，十分钟后我会出来。”侦探扫了一眼自己室友手边的沙发扬了扬下巴示意，然后在房东太太咚咚咚的上楼声里再次毫无犹豫的关上了他的房门。

    “嘿，男孩们？”mrs hadson敲了敲客厅的门小声道：“到底怎么啦？”

    “听着。”john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坐进沙发里：“这不关你的事，mrs hadson。”

    “瞧瞧你们的脾气，这俩天你们是吃了火药了吗。”房东太太有些无可奈何般摇了摇头然后摊了摊手：“不过这就是年轻的力量了，我想一会你们闹够了就会觉得累了。你现在需要点司康饼吗？或是三明治？”

    john头也不抬的冷嘲道：“如果你是怕我们一会打起来没有力气的话。”

    mrs hadson塌下脸：“如果你们敢弄坏我的东西的话，女孩们。”

    “什……女孩们？”

    “当然。”语罢，她扭头走下楼梯：“如果你们想明天就露宿街头的话就尽管打起来。”

    “不，我是说…”john站起身：“什么叫女孩们？”

    房东太太隔着一个上下楼的距离的给了他一声清晰可闻的冷哼：“毋庸置疑，我是在说你们，女士。除了天天在我的房子里开派对一样又吵又叫，你们还能做点别的事情吗？”

    “又吵又叫？那是sherlock！不是我！……我真是搞不懂！”john猛的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我为什么要住进这里？就是为了天天受你们的气？”

    “因为你是个军医。”sherlock再次打开了他的房门，看起来这一次他没有打算说两句然后再次甩门，因为他站在了门前，john注意到他把他那条围巾系上了：“一开始你就靠你那危险的直觉选择了我做你的室友，任何人都不行，只是我。”

    john无法反驳，于是他执拗的转开话题：“你打算出去？”

    “如果你想跟来的话。”

    john心想“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去，你刚刚还摆着一张臭脸然后摔门给我看”，嘴上却应：“你打算去哪？”

    “吃晚餐。”sherlock道：“我还没有吃晚餐，因为那顽皮恼人的爆炸客我的脑袋从早上起就一刻都没有停止运转，感谢你john，你终于让它稍微慢了些。”

    “所以你心情很糟糕是因为你饿了？”

    “不，john。”侦探向前两步走至他的室友面前，那双蓝绿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军医带着气恼表情的一张脸：“我并没有心情糟糕，是你，你从mycroft那回来就一直低着眼睛视线停留在地板上，和我说话的过程中眼神一直在游离，除了刚刚你和我争吵的时候……所以我想知道mycroft和你说了什么，也就是说并不是我总是抓着你的私生活不放，我只是想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一脸心不在焉的回来了，毕竟你可是带着你满满一脑袋的荣誉和责任心去的。而我的室友至今还没有在这些方面上隐瞒我。”

    “那是因为mycroft说……你真的想知道？”john抬手理了理有些勒得发疼的衣领低头干咳了一声道。

    “如果你想说的话。”

    “得了吧。”军医冷哼了一声：“‘如果我想说的话’？你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止这些。”

    “什么？”他一怔。

    “我一开始说的是‘不止这些’。”sherlock道，双手撑成塔状抵在鼻尖：“然后你觉得我没有权利让你‘像对上级一样和我报告你的私生活’”。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自己蛮不讲理来着？军医在大脑里过滤了一下，却记不起自己刚开始都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好吧……”他清了清嗓子：“…我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的很对，你能天天由着我一定也是疯了’这句。”

    “抱歉。”

    “那么…没关系？”侦探略微犹豫了一下：“我之前说的不是气话，我一直保持着我的理智……所以你真的需要改掉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病人的那些坏毛病。”

    军医忍不住开口：“我没有。”

    “你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军医，你的心理疾病常绕心头驱赶不散，然后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向那个的士司机开枪，因为你隔着窗户看到我要吞药……我可以把这整件事视为你的责任心作祟，你可能不知道，那件事之后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

    john打断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气急败坏道：“我的眼神？”

    sherlock接着一鼓作气说完了那句话：“那是医生看病人的眼神。”

    “……你是说我看你的眼神？”

    “是。”

    john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在那突然的一瞬间变得哑口无言，明明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真的？”

    “医生。”侦探站的笔直，穿着那一身黑色的大衣像是缠绕着黑色沉重的积雨云，唯一的亮色，那条蓝色的围巾在军医的眼里甚至有些刺眼，而更让他无法抬头去看侦探的是sherlock的眼神，因为积雨云从那里开始密集，深邃望不见底：“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救我是吗？”

    我打算救你吗？john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喉咙里的那点干涩剐着他的声带让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粗涩的难听。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狂妄自大的觉得自己能够救sherloes？

    “……不。”

    他从喉咙里吃力的挤出这一句来。

    “我也救不了你。”

    “但你是个军医，至少从前是，你的的确确能救一个人。”sherlock道：“并且今后的一辈子都要和这个职业扯上关系，这是你的职业病。要么你得治好你自己，要么我真正成为你的病人，但在成为你的病人之前，我得有那么一俩个难以治愈的病症。”

    “难以治愈……？”军医表情尴尬的站在原地：“我还没有那么技艺高超……”

    侦探做了个动作示意他噤声让他说完下面的话，于是john可以说是顺从的立刻闭上了嘴。

    “我的意思是说，john。”他顿了顿：“你知道……职业病很难治愈。”

    john下意识的应声：“嗯哼。”

    侦探拖长了音：“所以……”

    大概是一种辛苦种了满院玫瑰在一夜静悄悄的开放了的情愫，虽然john在小的时候一点也不能理解母亲对这种带刺的娇贵植物为什么那么热爱，但长大后他知道很少有女孩子能够抵挡一只玫瑰花在有着醇厚口感的葡萄酒旁秀丽的花瓶里的魅力。可是真的很少了，小时候的某一天早晨寻着萦绕鼻尖的香味到后院看着满地的高昂着头的娇小花朵的那种感觉。

    ——现在。

    john忍不住嗅了嗅空气，好像能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将那种喜悦和那个芬芳满溢的某个早晨联系在一起。

    “所以？”

    侦探似乎是微笑了一下：“首先得申明，我只是友情扮演。”

    而john执意要将一切弄得层次分明：“扮演什么？”

    “你的病人。”

    john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显然嘴角就是想上扬，于是他低下头咳嗽了两声后开始顾左右而言，首先他做的事情就是走到门前提高音量向楼下喊：“mrs hadson？我想我需要点司康饼。”

    “哦，那真是太抱歉了，john，现在什么都没有。”她很快回答道。

    “什么？可是你刚刚问我……”

    “真糟糕，那是刚刚的事。”

    然后john就听到了自己室友毫无掩饰的一声笑——真是太好了，可以转移炮火。

    “你笑什么？”

    “没有。”

    “不，sherlock你得给我老实承认，你就是笑了。”

    侦探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想吃点什么的话，我现在打算出门。”

    “那真是不错。”john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很显然他觉得自家室友的目光让他极度的不适应：“你打算去哪？麻烦给我带点吃的。”

    sherlock却没有因为他刻意的掩饰动作而转开目光：“你知道，最近的月色很好，你不想去看看吗？”

    “和你？”john的话中意思很明显，因为无数次他们一起去逛超市或者去吃晚饭都被人误解成一对，虽然这也没什么不便的地方……不，他应该觉得很麻烦才对。

    “当然，我现在是你的病人。”sherlock道。

    这是什么破理由。john想。却还是站起来将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好，顺便还从沙发上拿起sherlock搭在上面的皮手套。

    “把这戴上。晚上的冷空气你是不知道。”

    “哦。”侦探接过：“其实我知道，昨晚煤气泄漏把窗户玻璃都震碎了。”

    “哦…这还真是……我倒是忘记了。”john耸耸肩然后抬手理了理自家室友竖起来的衣领，转开话题：“你为什么非要把衣领竖着？”

    “也能挡点风。”

    “我以为你要耍帅。”军医笑着看他。

    “……我的天呐！男孩们，你们至少也该关上门。”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吓坏了的john一扭头就见他们的房东一脸“年轻人就是开放不过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表情站在门前：“我该高兴一下你们不打算吵架了吗？”

    “呃……不，我只是……”john哑口无言了片刻：“你也至少敲一下门吧，mrs hanson。”

    “当然。不过总有忘记的时候。”她道，笑盈盈的下楼去了。

    john回头看了一眼sherlock，侦探只是将他理下来的衣领又竖直：“放心，她只是习惯与在我们俩身上找点可以和左右邻居说的乐子，如果你太在意的话，我可以和她说说。”

    “不。”john迅速道。

    “不？”疑惑。

    “还是我来说，在你学会不那么盛气凌人的和人说话之前。”

    “你是说我？”

    “这里还有谁？”

    sherlock站在原地顿了顿没有回答，片刻后用刚刚疑惑的语气重复道：“盛气凌人？”

    “好吧……也不完全。”john又开始生硬的转开话题：“我们该去吃晚饭了吧？”

    “自然。”侦探迈开腿：“我没有盛气凌人过，john。”

    他一边下楼梯一边开始长篇大论：“如果你觉得我盛气凌人那只是因为我的语气不是那么温柔罢了，假若陈述事实不理直气壮的话别人会相信你几分？所以这只是我的一种手段而已，让别人更加信服你所说的话……”

    “好的。好的。”john打断他：“你看，今晚的月色的确不错。”

    话刚出口他就恨不得把刚刚说的那句话找回来生嚼着吞下去。

    一抬头是伦敦的夜色，有三两颗星，月光稀薄。其实这样的天空大概持续了很久，可能是因为最近的天气总是有那么点阴沉的原因，风雨欲来。

    始终走在前方的人挺直着他的背看起来似乎总带着那么些孤冷的味道。

    背影顿了顿停下来等他跟上了自己：“这是什么最新的笑话吗？john？”

    “当然，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军医撇撇嘴，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稀薄月光：“嘿……显然你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管是多么新奇的案子一旦解决掉好像就会由着你大脑删除掉一样。不过你真的不好奇那个‘好心’给你送案子的人是谁吗？”

    “如果我的好奇有用的话。”sherlock道：“当然我试图调查但是无果，不过至少我现在知道几点。”

    “你说说看。”

    “第一，他不是看起来那么‘好心’。”

    “就算是‘好心’也不是对别人，谁会希望有扑朔迷离的案子来调查呢，又没有丰厚的报酬。”john插进话。

    侦探停了停脚侧过身：“第二，他是针对我的。”

    “显而易见。”john耸耸肩。

    “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去哪里躲躲，不然下一个被绑上炸药等待我解谜的人就是你了。”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john眨了眨眼：“你会尽快来救我吗？”

    “当然。”sherlock看着他的室友，忽然微笑了一下：“我会非常快。而且老实说你离开我一定会更加危险。”

    “呃。”john掩饰般揉了揉鼻子：“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不，你才不知道呢。”

    “这你不会比我清楚的。”

    “你得有求救意识，john。”

    john大脑里像是有什么电光火石一刹那飞快闪过，他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就反问道：“那么你呢？”

    “什么？”

    “求救意识。”他的语速极快，无意识的握拳然后又松了拳头：“你会向我求救吗？”

    sherlock笑了一下，那双眸子在夜色里深邃如幽远的星光。

    “那么——你想救我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