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侦探略微有些拘促的抬了抬下巴，下了决定般道：“显然，恋爱是愚蠢的。”

    “的确。”军医点点头：“但很少有人不陷入愚蠢的时候，说老实话我一直想看看你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sherlock。”

    “我想你到老死之前可能会看不到。”

    “真的？”

    sherlock顿了顿：“如果你是说你理解的那种恋爱的话，而不是那种……呃，你知道，一般两/□□往，我想如果必须要有的话我比较乐于精神上的。”

    “我说的应该包括两/性。”john在大脑里过滤了一下：“等等……为什么我们要在这时候聊这种事？”

    “当然是你先挑起来的，john。”sherlock将桌子上的鞋小心的放进一个放置袋内放好，转身将自己反在椅背上的风衣拿起来。

    “是我吗？”

    “是。”sherlock肯定道，他抿了抿唇示意般的笑了笑：“你问我'包括爱情'的。”

    “好吧。”军医看着他的室友穿上他那件大衣，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一天sherlock让他从他的衣橱柜里拿东西的话john根本不会意识到sherlock的橱柜里有很多类似的衣服，自然也包括这件风衣。不过虽然看起来sherlock的衣橱里有很多这样的风衣但他的室友显然认为它们是不一样的，他总能对着衣橱干站半天从一堆相似的衣服里拿出其中一件，然后一边穿一边评价自己身上的衣服。john不知道自己的毛衣怎么就招惹了sherlock，连的士司机都能看出来sherlock对他的这些毛衣有着很大意见，他把它们称作“老人装”，将john称作“不停滚动的泰迪”，等等，这是在说他胖吗？

    john不禁走神瞥了瞥自己的肚子。

    “你终于意识到你的拉链没有拉了吗？”sherlock站在门前看着反光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问到：“我以为你今天想这样去上班。”

    “什么？你说什么拉链？”john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裤子拉链完好，裤腿上倒是沾了些灰尘，大概是赶回来的路上匆忙沾的。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从来不开什么玩笑。”

    “最近没有说过而已。”侦探收回审视反光镜里的同居人的目光，转过头迅速了瞥了一眼他的衣领和裤腿将话题偏离：“其实今天你没必要那么急着赶过来，看样子昨晚你和sarah的关系紧密了些。我倒是好的很，不过只是对门煤气泄漏。”

    “但你也知道了不是煤气泄漏。”john提醒道。

    “之前是。”

    “不管是或者不是，我觉得它们一样危险。”

    “……可我昨天刚和你吵了一架。”

    “那都不重要了，sherlock。”john被他突然的坦白惊得有些懵住：“……如果你能稍微改一改你的脾气的话，譬如说你刚刚就说了什么'医院里到处都是快死的人，我为什么不去他们的床头哭'之类。”

    “这样又有哪里不对？”

    “什……是的，没错，没什么不对，显然我现在怎么着急也没有用，我对着医院哭上个三五天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用处。”john给了他一个苦笑有些泄气道：“你看看我。显然易见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且这些事在你面前我都不好意思说，因为这实在是很明显的事情。”

    侦探偏了偏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军医摇了摇头：“我可不想说那么多显得我好像有多斤斤计较……但就好像刚刚一样，你明明知道我对那双鞋子说不出什么来，可你非要我说出来然后告诉我那都不是重点……毕竟我不是你，sherlock。”

    “我可以认为因为我让你谈论一双鞋子而让你觉得我侮辱了你吗？”

    “不。”john摇摇头。

    “那么我知道了。”侦探将目光落在自己的那些仪器上努力克制不去看自己同居人现在的表情：“和我同伴而行显然让你产生了落差。”

    “这只是其中一点点。而且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讨论这些问题，尤其是现在还有个无助的女人等着我们……你去救她。”

    “是我们。”侦探道：“john。”

    “看起来你在安慰我，但是这不能掩盖这是你能做到而我做不到的事情。”

    “john。”他打断他：“我不会安慰人，所以显然这只是陈述事实。你如果真的了解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只是喜欢去解析一个离奇案子的过程，而一直提醒我有个人在等我去救命的人是你。你在我旁边絮叨，来回走动，一个下午你喝完了冰箱里的一罐咖啡，你还把我的小提琴从我的柜子里翻了出来，等等，你是不是还把我的枪收走了？”

    “sherlock那是我的枪！”john觉得那好不容易攒出来的感动一瞬间烟消云散：“而且我才没有喝光冰箱里的咖啡！你明明也喝了很多！还一直要求我加俩颗糖！”

    侦探及时的闭了嘴，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笑起来。

    john开始只是气恼的看着他，到了最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笑什么？”

    “那你呢？”sherlock反问道。

    “我不知道。”军医泄气般耸耸肩。

    “你看起来好多了。”侦探抿了抿唇：“从早上到刚刚之前你都不怎么愿意看着我，我已经习惯了的，所以……你知道。”

    “我可不知道……习惯什么？”

    “你看着我。”

    万幸sherlock不乐于人际交往。john想。否则还会有女孩子会注意到他旁边的自己吗？

    不过管它糖衣炮弹还是口腹蜜剑，他都甘之如饴。sherlock说的没错，恋爱都是愚蠢的，尽管这百分之百的不是恋爱。

    “你又开始让大脑停止运转了吗。走了，john。”

    “因为你总是说这些吓我。”军医连忙拿上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就来。”

    侦探在楼梯口若有所思的停了停脚：“可是你看起来并不讨厌。”

    “好吧，的确。”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在不好意思？”

    “闭嘴，sherlock。”john几乎是立刻反驳。

    但很显然sherlock不会吃这一套：“那就是了。”

    军医扭过头在俩人都出了门后将气发泄在了门上，可怜的门牌被甩得清脆的一声。

    因此他们在坐上的士之前还听到了mrs hadson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会从房租里扣掉你们弄坏门牌的费用的，坏小子们！”

    “咳……你知道吗我曾经有几天都不太敢坐的士。”john坐进的士里清了清嗓子忽然开口：“所以我每天都走着出去找工作然后在走着回来，后来我觉得这样来回走似乎更加危险我就乐于坐的士了。”

    “这话题真是不太明智。而且你现在正坐在我旁边呢。”侦探偏了偏头看他：“……不过我早就看出来了。”

    “还好我有腰上的这东西。”john依旧别扭的坚持着他的话题。然后抬头瞥了一眼正在后视镜内偷看他们的司机：“嘿…我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你的‘初恋’，你可只说了参与者的名字。”

    “你确定？”

    “非常肯定。”

    “好吧，那是1989年的事情了，一个孩子从布莱顿过来参加锦标赛。他是游泳冠军，却淹死在了泳池里。听起来有些天妒英才或是什么一时麻痹大意，总之是个不幸的事件，你肯定不记得了吧？”sherlock拿出手机给他看自己查阅到的资料。

    “但你记得。”

    侦探理所当然道：“对。”

    “这里有什么疑点吗？”

    “没人这么想，除了我，当时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我是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件事。”

    “真是年轻有为。”

    侦探并没有理会他奇怪的语气：“那个孩子，carl powers，他的水性很好，可人们救他上来时已经太晚了。那时我觉得这实在有些不对劲，这感觉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是什么？”军医有些紧张起来。

    “他的鞋。”

    “鞋子怎么了？”

    “现场没有发现鞋，我着急的叫了起来，希望能够引起警方的注意，但大家觉得这无足轻重。”显然sherlock不太想提起这种被所有人完全否认的过去，他顿了顿然后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他把所有衣服都留在了储物柜里，可唯独没有鞋子。”

    语罢他弯腰拿起放在一旁的放置袋：“现在找到了。”

    john没有去看那双鞋子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窗外，他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自己脸倒映在车窗上，而自己的室友低着脑袋靠在车座上半阖起眼。他忽然意识到昨夜他不在的时候sherlock是不是并没有好好去休息，也许他现在极度的疲倦，而自己却在让他去做成自己所做不到的事情。

    他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夸赞：“呃…这真是……太棒了。”

    sherlock给了他一个抬了抬垂下的眼皮的动作。

    大概是受用吧，john心想。

    *

    还剩五小时。

    隔着磨砂的玻璃john在门外来回的走动，只是靠着听觉他只能判断出来sherlock在翻阅他的资料，而仅仅只是翻阅资料这件事他们就已经耗掉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能帮上忙吗？”john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门打断了他的室友强烈要求的“极度安静”：“我想帮忙，只剩下五小时了。”

    而sherlock并没有回应。john无声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正在震动的手机，来自mycroft：“是你哥哥。为了案子，他开始向我发短信了。……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他肯定在进行牙根治疗。”sherlock道。

    好在john对于他们兄弟俩的互相嘲讽已经可以做到熟视无睹，他直接跳过理解sherlock类似诅咒的话中意思：“你看，他说过……这是国家要案。”

    “真有意思。”侦探扯了扯嘴角。

    “什么有意思？”john有些好奇的看了看sherlock手上的资料。

    “你呗。”年轻的侦探放下手上的资料看着他：“总是荣誉和责任至上。”

    “可你不能置之不理。”

    “我没有置之不理。”sherlock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翻看他的那堆东西：“我这就让我的好友赶过去。”

    “真不错，很好。”john双手抱胸点了点头：“……那是谁？”

    john想起自己删掉的微博里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sherlock的好友，随后今天sherlock现在就承认了自己是他的好友，真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john却有点笑不出来。说老实话，经常有人觉得john纵容着sherlock这个疯子是因为john自己本身也疯的不清，而现在john已经全然无所谓别人认为sherlock太疯狂，他只知道自己的确是有点疯的不清，这大概是他现在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的原因。

    对，这里。

    “john，见到你真好。”

    “我想不用耽搁太久吧，有需要帮忙的吗？”john有些尴尬的站起来，在mycroft抬手示意他坐下时清了清嗓子不安的坐下，看着对方熟视无睹的拿着资料走到他对面的桌子上整理起来：“谢谢。……你知道，我只是想，嗯……你弟弟让我来多收集情况，关于被盗的导弹计划。”

    闻言mycroft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过头看向他，这使得john有些莫名的紧张起来，这大概是受他觉得自己有些越俎代庖的行为影响。

    “他吗？”

    “是的。”john掩饰般笑了笑：“他正在着手调查，他…到别的地方调查了。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死者的情况。”

    mycroft只是带着审视性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笑着看他，好一会才从靠着的桌子上起身：“27岁，沃克斯豪尔公司的职员，同时也是军情六处的卧底，他在布鲁斯-帕廷顿计划中扮演次要角色，之前安检一切正常，没有加入恐怖组织的记录，昨晚十点半和他未婚妻告别后就失踪了。”

    “他在巴特西被发现，大概是坐了火车吧？”john道。

    “不。”

    “什么？”

    “他有张公交智能卡。”mycroft吸了一口冷气抬手捂住了右颊：“但没有使用记录。”

    军医忍不住想起侦探说的“牙根治疗”，他迅速低下头让自己集中注意力：“那一定是买了车票。”

    “尸体上没有发现票根。”

    “那他……”

    mycroft打断他：“怎么会出现在巴特西车站，头部遭重击而死呢？问题就在这。我还指望sherlock能给出答案，他进展如何？”

    “还行，一切顺利。”说这句话时他一直没有抬头，最后微笑了一下：“他相当关注。”

    的确，sherlock此时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案子上，只不过不是这个案子罢了。

    “你确定？”mycroft再次露出了那种审视性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微笑。

    “当然。”john几乎是下意识的答道：“这是…肯定的。”

    “可是我同样知道sherlock不愿意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他想了解的案子。”他笑着别过脸从桌子旁拿起茶杯：“喝茶吗？”

    “不了。”john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房间：“你的意思是我被耍了？”

    “你大可不必这么想，也许这正是你在sherlock心中的与众不同呢。”

    “那我知道了，我确实是被耍了。”

    mycrofr只是保持着他惯有的微笑：“我是说真的，这正是john你的与众不同。”

    “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吗？那倒是的确。”

    “听我说。”他并没有理会他的气恼：“sherlock从小没有朋友，当然我和他另一位兄弟也是，尽管如此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没有小时候融洽了…”

    “sherlock说你们的关系就从没有融洽过。”

    mycroft突然收敛起他的笑，一瞬间看起来严肃而慎重。他上前两步站在自己弟弟的同居人面前，抬手握住了对方别在外套夹层里的□□，但下一秒就被对方迅速扣住了手。甚至在下意识里john的指甲就已经掐进对方的皮肤里。

    “如果你能一直保持着你的警惕就好了。仔细听我说。sherlock没有朋友，就算有一天他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我相信他也不会向我求救。”他看着对方眼中的迟疑：“那么我问你，如果你掉下悬崖而有人正好抓住你的手，你会说什么？”

    john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迟疑的张了张口：“……救我？”

    mycroft再一次微笑起来，他松了手将那把□□顺势放回john的外套夹层里然后抽回被掐得快麻痹的手腕：“而sherlock会说——抓紧我的手。但是他不会向任何人寻求帮助，哪怕是我。…何况于你？”

    “我不太懂。”

    “嗯？”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谁知道呢。”mycroft耸耸肩将一旁的资料叠好塞进军医的上衣口袋里：“也许你可以把它看做一场茶话会上的无聊话题。”

    “那么至少该给我一杯茶。”john无奈道，站起身来将口袋里的资料拿出来翻了翻：“不过看来是没有了，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再见。”

    军医将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咽了下去：“再见。”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的答案呢？

    假如你不去问他的话，仅仅只是猜测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

    回去的时候sherlock正在显微镜前，john刚想打断他针对mycroft和他说的和自己这位室友说两句，话还在喉咙里没有出来就听见sherlock突然一拍桌子大喊：“□□！”

    正在上茶的mrs hadson惊得抱着她的托盘往回缩：“你在做什么呢？”

    “肉毒杆菌。这是世界上最致命的□□之一。”侦探转头，似乎没有意识到john才回来一般：“carl powers！”

    “呃……”军医很适时的抛出了疑问：“你是说他是被人谋杀的吗？”

    “还记得他的鞋带吗？”sherlock站起身走到他的电脑前，这是他要长篇大论前给别人展示他的研究结果的惯用动作。

    “嗯哼。”他应道。

    “他有湿疹，很容易就能在他的药里下毒。两小时后，他来到伦敦，药效使他的肌肉麻痹，于是他淹死了。”

    顺理成章的解释。

    “等等，那当时的尸检怎么会没有发现。”

    “这本身就很难察觉，而且根本也没人想查。鞋里还有些残留物，就在他脚上擦药膏的位置，所以不能把鞋留在现场。”一边推理侦探已经打开他的电脑输入着什么。

    “那案子算结了？”john道：“可我们要怎么通知那个绑□□的人？”

    “只要引起他的注意力，让他停止计时。”

    军医的表情突然有些变化，他有些紧张的张口确认道：“……你是说…这么多年，那个人一直留着这双鞋？”

    “对。”

    “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凶手？”

    sherlock没有给他回答，他的电话……那个粉红色的手机响了。

    哭得几近沙哑的女声不知是喜还是悲的抽泣道：“好极了，现在来找我吧。”

    john注意到此时此刻的sherlock却理智而冷静的向电话里的人确认：“你在哪儿？告诉我们你在哪里。声音再清楚一些。”

    军医靠在桌子前，听着sherlock确认完地址后将电话拨给lestrade重复了一遍地址，从始至终，他看着他，而sherlock的表情终究没有过多的情绪。

    “sherlock。”

    “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他顿了顿道：“假如你掉下……哦，不……你饿了吗？”

    侦探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清多余的情绪：“……你想说什么，john？”

    “没什么，我刚刚想到答案了。”他笑了笑，低下眼在短暂的沉默后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