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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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马车驶出大块青石板铺就的宣武大街,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崎岖不平的路面颠的马车各个部件互相摩擦咯吱咯吱的响。

    吴道扶着额指下使力尽力平复着喉间阵阵翻上的恶心,昏昏沉沉的脑子试图跟上任顾的话,但在任顾一腔怨气的提到“那个长锦也不知道哪里好,宓儿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终于摆摆手截住他的话。

    凉茶醒酒很是不错,喝一杯下去,吴道只觉一条冰凉的线从心旁滑过落进肚里,霎时好受不少,撑到回侯府应是没有问题。

    “此事不怪宓儿。长锦自幼便与他玩在一块当然亲厚,如何肯让好好一个男儿去太子那里做男宠。”

    “可是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虽然仍是这样说,可吴道知道任顾已明白,因为这话语气里已是一丝怨气也无。

    “太子其人文韬武略,若无此事应是一代明君。”吴道脸上满是疲倦之色,“怪只怪他姓杨。”轻阖上眼,洪水猛兽般恨意被很好的掩饰在薄薄的眼皮后。

    从三年前父亲的首级顺着鲜红的血河滚落在自己脚下起,父亲至死紧合双眼不愿让世人看到他对他的圣上的怨气。可是,她看到了,种进眸中,三年光阴催时老,不觉间她竟然也像父亲一样需要紧紧阖上眼才能让那肮脏的恨意,锁在最肮脏的黑暗里繁枝育华。

    回到侯府后,任顾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我就记得有什么事忘记告诉你了。”

    “嗯?”

    “宴儿回来了。”

    “……”

    任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橘黄色的宫灯明亮华丽,方才还一脸疲倦虚弱的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一听见宴儿回来了只顾得上瞪他一眼就闪身进了侯府。

    这个人。也只有宴儿才能让她这样吧。

    任顾换下繁重的礼服收拾干净了赶到孟园时天已微微明,孟园的仆从将他引到饭堂,说孟公子正陪公子用早饭。

    孟园不大,却被奇形怪状的假山石隔成迷宫似的布局,任顾一路数着很是走了一会儿。

    饭堂的门敞着,屋里熏着果香。一个小饭桌当堂摆开,吴道背门坐着,一个墨绿衫子的少年挨着吴道左手边坐着。桌上的饭食很是精巧,再看一圈,全是吴道喜欢吃的,任顾拂袖坐到吴道右手边。

    “侯爷来了。”少年对着任顾轻飘飘打个招呼,又扭头对着吴道捏着少年人的甜美嗓子道:“阿姐,你吃的太少了。”夹了一筷子蒸笋,“再吃点这个。”

    吴道还穿着昨晚的白袍,显见还没回过绫珑阁。任顾抽筷子敲在少年白嫩嫩的手背上,这个浑小子,竟没放念丘回去休息。

    啪的一声,少年瞬间炸毛。

    “你,你做什么打我!”

    一夜未眠的吴道头痛的看着炸毛的少年、无赖样的任顾和碟子里绿油油的一筷子蒸笋。

    其实通宵未眠加上昨夜宴会上的酒食仍积压在腹中,此刻别说那一筷子泛着油光的笋子,就是一碗清汤白粥都丝毫无法勾起吴道被□□的七残八落的食欲。只是与宴儿几月不见,此刻便是他的什么要求她都不忍心拒绝。

    听见别人教训宴儿心中就生出一阵不快。

    “侯爷来了便坐下一起吃一点。宴儿无礼,我自会教训他。”说完夹起蒸笋慢吞吞吃了,对一脸乖巧样的少年慈和一笑,“很好吃。宴儿真是懂事。”

    任顾张了张嘴,一口气噎下去,脸有些黑。

    “孟宴身份低微,恐当不起侯爷以‘宴儿’相唤,侯爷还是叫我孟宴吧,如此大家都自在。”说着又夹了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饺子进吴道的碗里,哄着她吃。

    吴道一脸为难,犹豫着把饺子吃下去。

    任顾自知在这对姐弟面前自己广陵侯爷的架子端不住,于是也就顺着他说:“孟宴,你阿姐昨夜喝了些酒,又一夜未眠,此时想是没什么胃口。”

    “你又知道了?”吴孟宴顶了一句,再看吴道确是脸色蜡白没什么精神,停了一下,软语道:“阿姐,若没胃口就算了,等歇息后我再陪你吃。我送你回绫珑阁。”

    “绫珑阁实在冷,我便在宴儿这歇息一会儿便可。”

    任顾不赞同的开口:“不妥。宴儿已成人,你一个女儿家歇在这里成何体统!”

    吴道不在乎道:“有何不妥?女儿家?我早就不是什么女儿家了。”

    吴孟宴敛了喜色,皱着小脸扯住吴道的衣袖,“阿姐。”

    “莫要多言,我累了,宴儿,你去唤青竹来书房。”说着回身安抚被挤兑了一早上的堂堂侯爷,“侯爷也早些回去歇息,念丘就不送了。”

    任顾点点头:“如此便好。只是孟宴自上次出走便心里对我有气,此番看来他气尚未消,你便帮我说项说项,总不能每次见面都这么不阴不阳的,别扭,也总是让你为难。明日便要上任,你好好歇息,我不扰你了。”

    “宴儿年纪渐长脾性越来越坏,西楼你多见谅。”吴道说着送任顾出了孟院。

    吴道歇下前打发了腻在身边的吴孟宴,写了一纸信笺着青竹送到揽月居。

    揽月居自从科试那天后吴道就再未踏足,连行李都是任顾派人去取来的。按常例新科进士在上任当天才能迁入官署,陶景现在应该仍住在揽月居内。

    不过也不一定。

    姚隶陶家三代显赫,祖上更是几度皇亲,即使现今本家在姚隶,金安城内仍是排的上号的望族,在金安城内又怎会没有外宅。这也是为什么在揽月居遇上狼狈笨拙和掌柜讨价还价的陶景时,她没有想到那个看着十分好欺负的书生竟是陶家的长孙。

    一觉梦醒,已是黄昏。

    冷衾孤枕,汗湿薄衫。吴道灌了几杯苦茶下肚,提了提精神,唤上青竹搬着墙角几只竹编箱,刚走到侯府侧门,迎面被人撞了个趔趄。

    吴道捏着折扇撞在门扇棱上,后背从里到外渗出一片钝痛,扶住门环堪堪站住,尚未看清是谁这么冒失,就听见青竹扔下箱子脆生生的嗓子:

    “你是怎么走路的,如此冒失!撞坏了我家公子你赔…得……唉?孟公子?”

    顾不上天旋地转的晕眩,猛然抬头,吴孟宴一脸慌张不知所措的站着,左右张望几下才看见仍倚着门扇站着的吴道,张口结舌道:“阿…阿姐!你这是要去哪?”

    吴道拉住吴孟宴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吴孟宴朝门外鬼祟望了两眼,“没。阿姐,看到宓姐就说没看到我,我……”眉头狠皱,目光如炬盯上吴道的脸,“阿姐,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吴道云淡风轻,“我方才午睡起来,午后发热罢了,没什么。”

    吴孟宴瞥了青竹一眼,拉住吴道的手拽进门,甩手关上门,“不行,你病了,有什么事过后再办也无妨。”

    吴道正色道:“宴儿莫要胡闹,快放开我。”挣了手出来。

    吴孟宴用看的也知道吴道身子极是不适,愈发不敢用力勉强她,只能软语道:

    “阿姐,你病了。身子最重要,什么事都可以搁一搁。”

    吴道摇头道:“宴儿,不出半个时辰我便可回来了。”

    “如此,我要陪你去。”吴孟宴妥协道。

    青竹弱弱插了一句:“公子,马车已经到了 。”

    吴道望了望天色,无奈点头应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