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垣惊得黑色瞳仁骤缩，猛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由分说拉住李桓走出了凉亭，疾走生风，带动了衣袂。

    李桓将萧垣拽着衣袖扯了扯，幽幽道：“萧兄，这衣袖被拉断了影响可不好呢!本就有好事者编排你我二人乃是断袖！我若因你娶不上娘子，你定要赔我一个！我瞧着你府上的那个鱼雁姑娘便是个不错的！”

    这断袖二字听起来格外清晰，萧垣一怔，发现自己紧紧捏着李桓衣袖，由于捏的过于用力，指节竟有些泛白，赶忙松开手来，旋即说道：“是我过于心急了！倒是疏忽了，桓弟莫怪。这是今日你定要带我见见那人才好！”

    想到刚才李桓提到鱼雁，鱼雁精通琴与棋，相貌更是不用说，沉鱼落雁，故得名鱼雁。李桓生性风流，何等温香软玉不曾拥入怀中，只是琴艺棋艺皆可与他一较高下又不吃他那一套风流的美人，便只有一个鱼雁。这也难怪一向风流的李桓会对鱼雁上心。

    萧垣有些了然地笑了笑：“你李桓根本不会怕别人如何议论，其实……你只是怕鱼雁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若是鱼雁对你也有心，我便做回君子成人之美如何？”

    “只怕在鱼雁心里，我不过一个仗着父亲功勋不学无术的登徒子而已！”李桓半是玩笑半是感慨地说道，平日里亮得惊人的眸子里竟然也染上了几分黯然。

    “鱼雁并不是只看表象之人，你大可放心！”

    “还是别说我和鱼雁了，倒是萧兄你，有没有意识到，也许你对那位嫂嫂并非只有愧疚之情……”

    又是一阵可怕的静谧。

    良久，还是李桓打破了沉默：“我们快去绿绡阁吧！”

    二人于是便去了那个叫绿绡阁的歌舞坊。

    瑶光别过众位夫人小姐，得知萧垣早已离去，不禁有些失望，只得自己坐马车回府。

    看到马车上小几上备的新鲜梅子，不由得心底一暖，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受不得颠簸，以前坐马车就曾呕吐过，那滋味真是难受得紧，故而他特意为自己备下酸甜的梅子。

    瑶光回到萧府已一个时辰，暮色已渐渐降临，萧垣却还是没有回来。萧垣以前极少会这样，瑶光只觉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心里渐渐生出了不详之感。是萧垣遇到了什么难事吗，目光蓦地一凛，还是与那个女人有关？

    一个身影向瑶光跑来，原来是瑶光的贴身丫头素欢，素欢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夫人，打探到将军的消息了。将军在……在……”素欢语气竟有些犹疑不决。

    “你这丫头，平日里倒也伶俐，怎么今日吞吞吐吐的。将军，他到底在哪？可是因急事被皇上召进宫了？”

    “将军他同桓世子在一起，今晚怕是不会回来了，他们在……在……绿绡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素欢的脸涨得绯红，那三个字的声音更是细如蚊蚋。

    “绿！绡！阁！”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好他个李桓！”

    语罢已是怒极，手猛地一挥，桌上一尊插着粉白蔷薇的青花缠枝莲文花樽跌落，发出一阵不小的声响后碎成一片狼藉。

    素欢似乎是吓着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如泥塑木偶一般。瑶光看着满地的碎片水渍和零落的蔷薇花瓣，只觉心中愈发烦乱，又见素欢杵在那里，怒道：“你是要我亲自收拾吗？”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收拾！”素欢急忙跪下，有泪盈盈于眼中。

    一只白皙莹润的手捏住素欢的下巴，声音柔美婉转，素欢听着只觉脊背一阵凉意。“素欢原来生的也挺标致，哭起来一枝梨花春带雨，我见犹怜哪！”

    说着起身拉着素欢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素欢睁大了眼睛，一双水眸满是惊疑。

    “人美，手也很细滑。”见素欢身子细微地颤抖了一下，瑶光有些不悦“我会吃人吗？教你这般害怕！把这里收拾了你便下去歇了吧。”

    听到瑶光这样说，素欢总算松了一口气，谢过瑶光之后便向门外退去。素欢刚刚踏出门槛，便听闻一声娇呵“站住”。

    素欢只得顿住，低眉顺眼道：“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

    “你出去做什么？”

    “回夫人，奴婢去拿收拾要用的笤帚抹布等物什。”

    “放那些物什的地方太远了，若是过会儿将军回来了看见这一地的狼藉，你可安心？素欢，你就这样收拾了吧。”

    “奴婢愚钝，还望夫人明示！”

    “素欢，委屈你了，用手吧。”

    “是，夫人。”素欢的声音已隐有哭意。

    瓷片将细嫩的皮肤划破，嫣红的血粘在莹白的瓷片上，仿若雪地里红梅绽放了一朵又一朵。待到收拾完后，一双纤纤玉手满是血痕，不知被瓷片割破了多少次，被蔷薇花刺扎了多少回，有些伤口里还有极小的碎瓷渣子与蔷薇花刺。素欢双手痛到麻木，红着眼睛也不再哭泣。

    看到素欢鲜血淋漓的手，瑶光似是十分愧疚，自内室梳妆台上去了一小瓷瓶玉肌露亲自放入素欢手中，自责道：“真是委屈你了。这玉肌露可是好东西，每六个时辰涂上一次，去腐生肌，绝不会留下疤痕。可千万别忘了！”

    “奴婢卑贱配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夫人收回。”素欢怯怯道。

    “素欢，你可是怨恨我，故而拒绝这玉肌露？”

    “奴婢断无此心。”素欢只得收下玉肌露。

    “你下去歇着吧！”

    “是。”

    素欢退下。

    忽而闻得一阵悠扬的琴声，瑶光颇为厌恶皱了皱眉头：“素欣！”

    “夫人何事吩咐？”一个纤细的绿衣女子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容颜秀丽，眉宇颇有几分英气，这便是素欣了。

    “可是那个鱼雁又在抚琴了？”

    “听着琴声便知道定是鱼雁姑娘了。”声音中也有几分冷冽。

    “今日，本夫人倒想会会这鱼雁姑娘！带路吧！”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