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江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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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浅墨清晨醒来,发觉自己睡在精美的雕花木床上,床头仍飘着一簇碧蝶,碧蝶振翅而动正在为自己引续真气,他看着碧蝶出了会神,想着自己身为医者向来只有照顾别人,从来没有被人关照过,就算是那人,也是只有自己的一厢情愿。
正走神,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奚浅墨推开门,见到一名神色焦急的锦衣少年,面容英俊,刚脱了稚气初显成熟,奚浅墨想起来了此人便是船主,忙拱手道:“在下奚浅墨,昨日还未曾向船主人道谢,莫要怪罪。”
叶岑风愣了一下,拱了拱手说:“我叫叶岑风,繁文缛节先放一边,奚大哥,今天早上你可看到阿玉?”
奚浅墨见叶岑风如此开门见山,便把洋洋洒洒的一篇感激之词吞回肚里,问道“阿玉不见了?”
叶岑风忙点头:“昨晚吃完晚饭他便回房休息,”说到这里他神情恍惚一下,又恢复如常,“今天早上我去他房里叫他用早饭,却发现人不在房里。”
“船上各处都找了?”
“都找了!只剩奚大哥你的房间……”
叶岑风和奚浅墨立在房间当中,只看到昨晚洛玉置于奚浅墨床头的碧蝶尚在振翅飞舞。
“他不会是失足落入江中了吧,这里江水湍急,绕是水性好的人,落入江中也会瞬间没了踪影……”叶岑风越说声音越低,面色发白,不敢细想。
“不会,他的碧蝶还在这里,说明他人就在附近,而且这碧蝶仍在为我度绪真气,说明这碧蝶的主人也安然无恙。”
“那他去哪了?”叶岑风暗自松了口气。
“去甲板上看看。”
洛玉一夜睡的并不好,好像做了无数个梦却一个都没记住,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他便走到甲板上透气,蓬勃的日光于天际乍现,江水亮晃晃的顺流而下,发出隆隆轰鸣之声,洛玉看着这壮阔的景色,尽舒胸中郁气,跃身跳入江中游了起来。
江中水流极快,只是征服这一波又一波接肘而至的水浪,比在平静的湖中泅水多费好些力气,也添了好多乐趣,洛玉在江中如龙鱼入泽,一会浮于江面,一会潜于水下,游的是畅快淋漓,筋骨里都透着舒坦。
他没有离船太远,一是怕偏了方向寻不回来,再者免得碧蝶失了主人的气息而散去。
所以当叶岑风和奚浅墨二人寻到甲板上时,洛玉早在水里看到他们。他提运真气从水中跃出,带起无数水花,轻扶船舷,翻身便稳稳落在甲板上。
叶岑风只觉得眼前水花四溅,那从江中跃起的柔软身影莫不是龙?直到那美丽的身形站定了,眨眨眼,这才看清那人不是洛玉是谁?洛玉浑身湿漉漉的仍啪嗒啪嗒滴着水,衣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流畅的轮廓,黑色长发如蛇般缠着腰身,远方的太阳已完全升起,船向东行驶,洛玉在甲板上逆着光站着,身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着琉璃般的光,整个人都融在这琼彩瑶光里,叶岑风心里感叹从没见过如此动人的景色,如此美丽的人。
叶岑风颤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含在嘴里只一个美字。
却听到奚浅墨在一旁说道:“曾闻三国时曹植于洛水边遇洛神,洛神美貌绝伦,丰神艳逸,曹植赞其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今阿玉之身姿莫不是洛神也。”
叶岑风只恨自己跟教书先生读书时不曾用功,说不出奚浅墨这样引经据典的话来。
洛玉在五毒教地只粗粗的识了些字,更是听不懂了,淡淡的嘀咕了句:“说啥呢。”
叶岑风上前拉住洛玉的手臂道:“快去用早饭吧。”
洛玉轻轻扭转身子,巧妙的躲开了叶岑风的手,自顾向船舱走,叶岑风忙跟了上去,奚浅墨看着他二人背影,问道:“你们以前认识?”
三人在正厅用过早饭,下人上了茶来,洛玉早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仍是蜡染的蓝色粗布,他头发还未干透,只把额前长发松松垮垮用银饰束起来,因在江里游的尽兴,不免有些脱力,四肢慵懒的散着。
奚浅墨泯了口茶,看了洛玉一眼道:“五毒教弟子鲜少在江湖上露面,阿玉此番出来,所为何事?”
洛玉正尴尬与叶岑风同处一室,见奚浅墨同自己说话,忙把自己为了查尸人而下江南之事说了,又问奚浅墨为何而来。
叶岑风本半靠在锦枕上看着外面的山峦叠翠,觉得今日两岸的景色似乎不那么好看了,听到洛玉问奚浅墨因何而来,便直了身子仔细听着。
奚浅墨笑了一下,说自己此番出谷一是寻人,二是为自己的病寻药引,只是那药引多存于深山奇水之中,人迹罕至之处,极难寻得,尚只寻了十之五六。
叶岑风听了对那药引起了好奇,又道:“再稀奇的东西,只要肯花重金去求,总归能找到。”
奚浅墨笑笑没有说话,反问叶岑风不在金香软玉的藏剑山庄带着,来苗疆作何。
洛玉扭头看着江面,心思却在这船舱里,他想知道那叶家少爷如何作答。
叶岑风看了洛玉一眼,又看向奚浅墨,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出来找媳妇的。”
洛玉拿着茶杯的手一抖,里面的茶险些泼出去。
初入江湖的年轻人总是能相处愉快的,奚浅墨与叶岑风相谈甚欢,洛玉虽参与不多,但也没有起初的尴尬了。
三人中奚浅墨年龄最大,叶岑风次之,洛玉最小。洛玉和叶岑风尊称奚浅墨为哥哥,叶岑风却发起少爷脾气,说什么也不愿洛玉也叫自己哥哥,非要他唤自己的名字,洛玉无法只得依了他,低低的唤了声岑风。
叶岑风听了把手中折扇摇的起劲。
奚浅墨提议不如三人同行,也好相互照应,因道:“我们三人出行虽各自目的不同,但也能同路,采药需去人迹罕至之处,尸人也藏匿于其中,可谓一举两得,况且一路相伴而行,既安全,又稳妥。”奚浅墨将叶岑风找媳妇的事有意无意的避开了。
叶岑风自然不会反对,只要跟着洛玉,去哪都行。
洛玉沉思了一会,自己对江湖不甚了解,自己对尸人也毫无应对之法,只能依附他人,虽然那个叶岑风有时候不正经,却不是坏人。于是也同意了奚浅墨的提议。
是夜,船行至瞿塘峡地界,江水缓和了许多,船也行的平稳了。
船舱里点起烛火,一片暖暖的荧光。
洛玉拨弄着碟子里的花样精致的点心,自己方才第一次吃这个点心,香郁酥软,便说了句好吃,叶岑风听了马上命下人上了满满一碟。
洛玉暗自腹诽:“这少爷真把我当女人了?”
洛玉盯着灯笼里的烛火一跳一跳,仿佛自己心跳的节奏。
叶岑风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脸严肃的对他说:“把武器拿出来。”
洛玉整个人蒙蒙的,眼睛不敢看叶岑风的脸,也没问叶岑风要他武器做什么,便把笛子从腰间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叶岑风左手里早拿到了奚浅墨的毛笔,右手接过洛玉的笛子,他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啧啧叹道:“怎么看都是用来写字和吹奏的东西,竟能杀人!”
奚浅墨笑道:“我这笔名叫点红烛,笔身为精铁所制,毛取自天山神兽的鬓毛,坚硬锋利,若借力使力,能将人身体生生穿透。”
叶岑风用指尖捅了捅毛的前端,指尖立刻出了个血点,果然锋利无比,连连称赞道:“是个好武器。”
奚浅墨:“岑风的两把剑看起来溢彩鎏金,想必是造价不菲。”
叶岑风卸下自己的轻剑和重剑,咣当一声置于桌上,奚浅墨凑近细看,洛玉也忍不住凑上去看那两把金光熠熠的武器。
那两把剑剑身均刻有精美的花纹,剑柄嵌有宝石,看起来贵气非常。
叶岑风环着双臂甚是洋洋得意,嘴上却说着算不得上好的。
他二人的武器一个来历非常,一个贵堪比金,洛玉思量自己的竹笛不过是五毒教里弟子们常用的,人人都有,最是普通不过了。
叶岑风把竹笛拿在耳边,晃了晃,说道:“这里面好像有声音。”
洛玉忙道:“那是蛊虫。”
叶岑风露出惊奇的表情,把那笛子反复翻看。
“用内力吹奏笛子,进而驱动蛊术,便是我们五毒教的克敌之道。”洛玉接着说。
奚浅墨问:“听闻五毒教还会驱使五种毒虫,蟾蜍,蜈蚣,蝎子,蜘蛛和蛇,我怎在阿玉身上看不到这些毒虫?”
洛玉答到:“毒虫身含剧毒,常人粘上一点便会丧命,若是内力高强之人也会内力尽失,丧去半条命,所以我把他们贴身藏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放出来伤人。”
“早就想见识下传说中的五种毒虫,在哪呢,快拿出来我看看!”叶岑风说着便搜上了洛玉的身。
洛玉赶忙躲避,从腰间取下一个瓷壶,比酒壶稍小:“这叫蛊盅,内里分为五个隔层,分别放着五种毒物。”
“快打开看看。”叶岑风不知怎的,突然兴致大涨。
洛玉打开盅盖,奚浅墨举来烛台,将烛火凑到近前。
盅里的毒虫感知到光亮,瞬间警觉起来,发出骇人的丝丝鸣叫,巴掌大的蛊盅竟叫人毛骨悚然。
“怎么没有蛇?”奚浅墨发觉。
五个隔层里只有四个隔层装着毒虫,分别是蟾蜍,蜈蚣,蜘蛛,蝎子,唯独没有蛇。
“是啊,怎么没有蛇呢?”叶岑风也疑惑不解。
洛玉低了头,脸微微一红,小声说:“我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