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很快，落日的纳木错转瞬即逝。郑臻一行人跟着少校借宿在了离纳木错大概半个时辰路程的藏民家，主人叫德吉才仁，当过几年的兵，少校曾带过他。少校的到来似乎令德吉才仁很高兴，连带着郑臻他们也收到了主人家热情的招待。郑臻发现德吉家布置得很喜庆，原来，德吉最小的女儿明天就要成婚了，郑臻他们来的真的很巧，藏族的婚礼不是谁都可以遇上的。主人家很热情地对郑臻说想邀请他们参加明天的婚礼，郑臻有些受宠若惊，想来大多是沾了少校的光。开心的同时却又有些犹豫，她看向苏是年、老奥、小杜，发现他们无一不在向她点头微笑。就这样，郑臻高兴地应允了下来。

    德吉的小女儿叫卓玛次增，卓玛只有十六岁，像大多藏族姑娘一样卓玛也要早早成婚了。卓玛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已成家，摆脱了在藏区放牧的居无定所，现都定居于不远的县城，做些虫草生意。此刻为了妹妹的婚礼，一家人都聚到了一起。男人们在外面喝酒聊天，郑臻进到里屋，看见了即将出嫁的新娘。和所有的高原姑娘一样，卓玛的脸庞因为高原红即使不施粉黛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是红彤彤的，郑臻觉得那红色是高原的太阳涂抹在藏族姑娘的脸蛋上的，是天神的馈赠，是藏族姑娘最美的装饰。卓玛朝郑臻羞涩的咧开了与“高原红”同一色泽但略为干裂的嘴唇，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那一刻，郑臻觉得，卓玛就像自己一个待嫁的小妹妹一样，她上前抱住了卓玛，在耳边祝福于这个妹妹，卓玛感受到了郑臻的亲切与真诚，反手抱住郑臻，将脸庞贴着郑臻的脸庞。两个人都笑了。

    卓玛的婚礼很传统，按照藏式婚礼的礼仪是要闹上一天一夜的，德吉家的灯几乎一夜未熄，阿妈早早就给卓玛编起婚礼的头，这头发一编就是四五个小时，郑臻一开始还看着，后来掩不住睡意，趴在酥油灯边就睡着了。等郑臻醒来的时候，卓玛已经在穿戴新娘的服装和配饰了，阿妈将卓玛的头发从头顶向后梳编成了几十根，接上了百余根黑丝线，辫梢拧结成了呢纺锤形，折而向上，辫梢的尖头则插入了腰带里，此刻卓玛的腰际高高得隆起，整个发辫上无一饰物，但胸前却佩戴着大大的银盘，黑而厚实的耳垂也戴上了浑圆的银耳环。卓玛仅上衣就着三层，最里层是衬衣，中间一层是绸缎制的短袄，大红的面料，看着很喜庆，短袄是低领的，领口缝缀了银制的板纽，襟边饰以阔边花纹两道，镶包深色宽阔花边，很是精致。最外面的一层衣服是绸缎做的坎肩，挂有里子，缝制得有些宽大。郑臻注意到卓玛的裤子特别肥硕，裤口很宽，脚踝处扎上了花缎的带子，成了灯笼状。整体上看，上俏下丰。

    “真漂亮啊。”郑臻几乎看呆了，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卓玛的阿妈噗嗤地笑了，问郑臻要不要也换上她们民族的衣服试一试，郑臻听后眼里尽是抑不住的兴奋。阿妈拿出了自己早年的衣服给郑臻穿戴，衣服一层又一层的，穿戴有些繁琐。郑臻并没有麻烦阿妈给她扎藏式的辫子，而是自己用一根牛筋，利索地将散落的齐肩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如此也就好了。

    天亮的时候，新娘要拜家神、祖先。兄嫂客人们见到新娘纷纷称赞，卓玛两个兄弟的孩子也绕在她的脚边又是抱又是兴奋地拍掌。卓玛羞涩着，微微低下头去。郑臻在旁看着，却也感受到一家人真切的开心。

    “很漂亮。”苏是年附耳对郑臻说。

    “啊？”郑臻看向就站在身边的苏是年。

    “你今天穿的很漂亮。”郑臻觉得苏是年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始终看着自己的眼睛，目光烁烁的，好像要一直看到自己的心里去。她突然就有点不敢与苏是年对视了，小声的“嗯”了一下，就匆忙扭过了头去。郑臻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苏是年看来却也是与害羞的新娘无异。郑臻如果在这时候转过身来，就会发现苏是年在笑，看着她的背影，笑的很温柔。

    卓玛的新郎官来接她了，拜过父母，在众人的祝福中，卓玛羞涩地由伴娘扶上了新郎带来的马。

    新娘乘着马来到了夫家的门前，男方将撒有青稞、羊毛的新白毡铺在了新娘马前。郑臻他们和卓玛家的送亲者们一道被献了哈达、敬了酒。由于说的是藏语，郑臻听不懂，只好不好意思的用汉语报以“谢谢”。

    婚礼的流程看似多，却也走的很快。卓玛由新郎的母亲扶下了马，嫂子们用奶汁为她洗脸，打醋炭，以洁身清垢，除灾避邪。入门后，一众喇嘛诵经祈祷。郑臻是第一次听到藏语的诵经，只感觉耳边吱唔吱唔的，有些嘈杂。再来就是新娘新郎拜天地、家神及父母了。

    这一天郑臻他们都是在卓玛的婚礼上度过的。夜幕降临，藏族的姑娘、汉子们围着院里燃起的篝火跳起了藏族的锅庄舞。老奥很高兴，始终混迹在跳舞的人群里，有模有样的手舞足蹈着，苏是年开怀大笑，手中的单反更是一刻不停，对着老奥滑稽的舞蹈动作就是一系列连拍。一开始，郑臻和苏是年一样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愉悦的人群，后来一个藏族小伙硬是热烈地将她拉进来。郑臻总是有些放不开，手足无措地站着。老奥跳到她面前，对她喊：“跳啊，跳啊！像我这样！”慢慢地郑臻便也学着老奥，大笑着挥动着胳膊，虽然跳的有些四不像。苏是年就这样看着、笑着、拍着他们。但是，郑臻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小杜呢，则仗着自己的好酒量和藏族汉子们一杯接一杯地喝，最后感到可能再喝就要醉了，死活都再不肯继续，就也加入了郑臻他们。这一晚，借着酒劲，大家很兴奋。星空下，郑臻看到了苏是年、老奥、小杜被篝火火光衬得红艳艳的脸和夸张却热烈的笑容，正是这些这样的年轻的笑容丰沛了她整个的青葱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