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臻给祁颜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他们看完了天葬现在正在赶去纳木错的路上，问候她高原反应是否厉害，如果再严重要去医院。祁颜过了会儿就给回了郑臻短信，告诉她高反已经好多了，叫他们好好玩，以后有缘再见。看到祁颜的短信，郑臻也就放心了。

    去纳木错的这一路有些时间，郑臻发现苏是年在看书，她忍不住好奇的心思，目光一直往苏是年哪里瞟，后来干脆整个脑袋凑过去看他在看什么书。是本英文的《英国商务法律》，郑臻大学那会儿最怕的就是英语，简直是谈英色变，后来考研的那阵子，没日没夜地泡图书馆背英语，好歹是让她擦着线考上了。苏是年看的很认真，压根没理会郑臻的小动作，郑臻有些无聊，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郑臻发现与他们的汽车相向而来的路边，断断续续有一些朝圣者，在西藏，这样的朝圣者、转经人几乎随处可见，在布达拉宫前，在大昭寺广场上郑臻都见过他们虔诚的身影。汽车驶过，尘土飞扬，在奔腾的藏江边，他们双手合什高举过顶，仰望蓝天，念念有词，前进三步便四体匍匐，双手前伸，磕一长头，然后再爬起来前进几步再匍匐。郑臻看得有些入迷了，他们的身影与蓝天白云、青山江流合成了一道独特的高原风景。

    有时候郑臻觉得老奥真的是个很能自来熟的老外，更是个有心热爱中国文化的人。郑臻甚至觉得对于藏族的文化习俗，老奥其实比他们谁都了解得更多，就像现在，他和少校聊的很热烈，两个人似乎都很高兴。

    少校告诉他们这些朝圣者心地是非常虔诚的，三步一叩绝不少一叩。遇到涉水之地，他们会补足淌水而行。为朝圣，他们会磕得四肢溃烂，面额血肉模糊而不停止；为朝圣，他们沿途乞讨为生，即便冻饿死在山野也不后悔。郑臻边听边注视着窗外的朝圣者，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也就是在这段路途中，郑臻知道了老奥原来是上海外国语大学的法文老师，来中国十多年了，最爱的是老北京的炸酱面和中国的江南。

    听到老奥那略带儿化音的“江南儿”，郑臻抿着嘴唇，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偷笑着问老奥，“老奥，你真的知道什么是江南吗？”广义上说，郑臻却是个实实在在地地道道的江南人。让郑臻意外的是，不同于地理上的确切方位，老奥回答她，“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看着老奥狡黠又略带挑衅的表情，郑臻顿时就觉得无话可说了。

    到达纳木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天倒是还亮着，只是不同于正午时的大亮，此刻天色有种微醺的昏。郑臻他们到的刚刚好，纳木错湖的落日是多少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此刻已不大浓烈的太阳半挂不挂地吊在看似不远实际颇有距离的雪山与天际的交界处，与其说纳木错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大型湖泊，郑臻觉得它更像是一片无边际的平静的海，落日的光粼粼地映衬在湖面，好似天神抡起巨斧对着湖面砍下一道金色的痕迹，天与海简直蓝得不像话，没有一丝白云，是一种完全干净的容不得一点杂质的澄蓝，郑臻忍不住朝着蓝天伸长舒展的手心，有那么一瞬间，郑臻觉得自己仿佛触摸到了辽远的空。与天为一，怕也就是如此。郑臻觉得自己醉了，深深地醉了，醉在了西藏，醉在了此刻的纳木错。郑臻想起一句歌词：“总有一天，你会去到那些地方，风抚摸脸庞，雪山洁白，湖泊干净，连倒影都在为你唱情歌。”

    此刻的苏是年也是如此，郑臻转过身看他的时候，他正远眺着雪山天际的那轮落日，眼睛里倒影的皆是落日的烁光，雪域的风吹起他前额细碎的头发，他站的很直，手松松地挎在两边的裤袋里，整个人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周身像渡上了金边。他好像和前一刻的郑臻一样，看醉了。他在笑，凝视着纳木错旷远的天在笑，嘴角扬起微微的幅度。苏是年不知道，就是此刻的他，深深地印在了郑臻的脑子里，在后来很多“天寒地冻，路远马亡”的绝望时刻给了郑臻无限力量......

    “纳木错”这位帝释天的女儿,念青唐古拉的妻子，你的美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