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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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有了些许动静,我想过去看看,但记起竹夏嘱咐过我,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惹祸上身,于是,只好乖乖在屋子里等着。

    敲门过后,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绯染姑娘,在下喻柳,不知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

    喻柳文质彬彬地推开门,走进来,面带微笑地对我说:

    “姑娘休息得如何?”

    虽说喻柳这人一向以笑容示人,但笑和笑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经过我仔细观察,发现他此时的笑竟与送我去受刑时的笑十分相似,一种莫名的不安蔓上心间。

    “还……还行吧……”

    他走到我对面那条风烛残年的板凳旁边,轻轻地坐在上面,依旧含笑对我说:

    “姑娘之前说要留在这里的话,是否仍然当真?”

    我坚定地点点头,他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在我眼前展开,然后说道:

    “既然如此,姑娘就把这卖身契签了吧?”

    我盯着这张名为卖身契的纸看了许久,发现除了卖字以外,其余的字我基本都不认识。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我指着卖身契,向喻柳询问道。

    “姑娘要想留在这里,就得付出相应的劳动作为交换。这张卖身契,就是姑娘自愿留在玄家做劳动力的凭证。”喻柳非常专业且娴熟地解答道,看来他没少干过这类事。

    “那我要做什么呢?”

    “姑娘就负责打扫西面的庭院,如何?”

    “好啊!”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在工作时间寻找线索了。

    “那就请姑娘签字画押吧。”

    “等等!”

    喻柳泰然自若地看向我,“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管饭吗?”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实则关系到底层人民的温饱,而底层人民决定社会生产力,社会生产力影响社会发展,社会发展的情况决定国之根本,因此,这虽然是个人问题,可一旦解决不好,将直接关系到国之存亡,由此可见,人民群众对于国家的重要性……我相信,喻柳会给我,以及广大的劳动人民一个满意的答复!

    喻柳轻笑一声,“这个当然。”

    听了他的话,我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手指,欢欢喜喜地按了指印。只见喻柳收起卖身契,淡淡地说:

    “从今往后,姑娘便是玄家的人,除非公子同意将卖身契交还,否则,姑娘不得擅自离开玄家半步。”

    “什么?”我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喻柳,“你刚才怎么不说?”

    喻柳嘴角微扬,“在下亦是刚刚才想起。”

    我扶住额头,有种被骗之后的淡淡忧伤。我不甘心,欲与之辩解,就在话将出未出之际,喻柳说:

    “契约已签,姑娘现在才想反悔,怕是来不及了。”

    他的一句话,把我准备好的一长串道理全都噎回了肚子里。他的积极配合,让我确信自己被骗的事实,他嘴角未散的笑意,仿佛是在嘲笑我竟然想与一个骗子讨价还价的行为。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一横,手一挥,“谁说我要反悔了!”

    好歹学了两年的轻功,只要把地形了解清楚,要逃出去应该不是问题!

    喻柳站起身,“姑娘今日就早些休息,明早自会有人带姑娘去西院。”

    我扭过头,没有理他,待一声门响后,才又放松下来。

    我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看屋顶,这些天里,我已经把会漏雨,以及存在漏雨隐患的地方都看个一清二楚了,过两天得和喻柳说说,让他找人修理一下。唉,算了,现在才冬天,估计我也待不到下雨了,何必多此一举呢?不过,就算我不住,也会有别人住吧?万一淋了别人可怎么办?做人不应该这么自私!我还是去找喻柳说说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正如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梦醒之时,还顺便惊出一身冷汗。

    在那个梦里,天蓝得很纯粹,看不到一丝云彩,风很清凉,吹得人很舒服,阳光很柔和,照亮这一方世界,却又不刺眼,这是个外出野餐的好天气。

    我和娘,还有看不清脸的爹,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青翠欲滴的草地上,我依稀能看到有的草尖上还挂着晶莹露水,新鲜得很。

    娘打开食盒,把里面的诱人菜色悉数端了出来,我对着这一盘盘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美食,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看不清脸的爹慈祥地摸了摸我的头,娘笑吟吟地递给我一双筷子,我兴奋地接过去,把糖醋排骨定为第一个目标。眼看着筷子步步逼近,排骨已无处可逃,这时,突然感觉有人出现在我身后,我不悦地回过头,只见墨色的衣角在清风中微微摆动,原本的和煦也被他自然散发的寒冷气息驱逐个一干二净。“啪嗒”一声,筷子掉到了地上,我看着他的脸,又咽了咽口水,我的妈呀,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对,他就不该来!

    我捡起筷子,在衣袖上蹭了蹭,递给玄墨,尽量友好地说:

    “吃了吗?没吃就一起吃吧……”

    我正想回头征求一下娘的意见,可一回头才发现,这不是我的简装房吗?娘和看不清脸的爹不见了,糖醋排骨也不见了!这还不是最让人生气的,最让人生气的是,为什么他们都不见了,而玄墨还在?

    玄墨面无表情道:

    “染儿,院子都扫干净了吗?”

    “我……这就去!”

    然后,我竟然真的稀里糊涂地扫了半天院子,刚想休息休息,就见玄墨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冷冰冰地说:

    “染儿,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回你的卖身契了!”

    说完,他潇洒地走了。我声嘶力竭地喊他,喊着喊着,梦就醒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一波三折,曲折离奇的故事,如果没有玄墨的出现,一切都很美好。不知怎么,蓦然想到了我的人生,如果没有遇见玄墨,是不是也会很美好呢?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我定了定心神,前去开门。

    竹夏着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裙,与她娇美的面容十分相称。

    “小染,你没事吧?”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被她这么一问,我一时愣住了,仔细想想,除了早上还没吃饭,有点饿以外,我好像还真没什么事。

    竹夏关上门,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你方才为什么大叫公子的名字?”

    “我?叫了玄墨的名字?”

    竹夏迟疑地点点头,我大致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定是我在梦中向玄墨讨要卖身契时,一不小心真的喊了出来,结果被路过的竹夏听到了。

    “竹夏,除了你,没有别人听到吧?”

    毕竟,这个梦的主旨是斥责玄墨的剥削行为,竹夏听见也就罢了,万一被别人听见我在梦里说他们老大的不好,我想,他们很快也会让我不好。

    “公子他……也听到了。”

    我仿佛已经听到了来自刑房大哥的呼唤,他用堪称惊恐的笑容在等待着我的光临。比起受刑,我更怕看见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你到底怎么了?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

    “我最近比较缺血,有些精神不振,经不起什么打击,所以,你可不可以和他说说,这次就算了吧!”

    “呵,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就算了?”

    “啊?”

    竹夏笑着打开食盒,“不过,你倒是真的缺血。来,把这碗猪肝汤喝了吧。”

    她笑吟吟地递给我一碗猪肝汤,此情此景像极了那个梦。我不安地把汤碗接了过去,四下看了看,确定玄墨不会突然出现后,才敢放心大胆地吃早餐。

    我自觉地把用过的碗筷收拾得干干净净,竹夏说:

    “接下来,就要去打扫西院了,你的身体还可以吗?”

    “放心吧,我没事。”

    “那我们走吧。”

    以往要么是被拖着走,要么是夜间行动,都没有好好地看看这玄家的景色,今天总算能看个清楚了。竹夏带着我一路左拐右拐,府里的环境并不如我预期的那般优美,除了比较大这一个优点以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突然,迎面跑过来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对竹夏说:

    “竹夏姐姐,欣儿……欣儿的额头烫得厉害……”

    “有没有去找喻大哥拿药?”

    “去了,可是喻管家不在。”

    “你叫阿生去外面请大夫,我去看看欣儿。”

    “是。”

    小姑娘急急忙忙地跑远了,竹夏回身对我说: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你快去吧。”

    我坐在长廊的栏杆上,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竹夏回来,看样子,那个叫欣儿的姑娘应该是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