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极地没有日月变换，也没有其他参照，无从算起时日。滕留跟着侗叔在洞内打坐或到洞外溜达，过得十分舒畅开心。侗叔对当地的地势极熟，知道哪里的地气清灵，哪里的冰最为纯久，洞里洞外他逛得门儿清。另外，他对至寒神力的运用发挥也颇有研究，作为一个好说话的急脾气，让他教什么他便教什么，只是若让他说二遍，他便会气急。有他鼎力相助，滕留自然突飞猛进。

    还有那只误跑进来的小雪狐，时时刻刻跟着滕留，得了空挡就扑到她身上。她打坐的时候它偏要在她腿中间睡觉，她吃冰的时候它就嚷嚷没吃的，与侗叔出洞踏川，它跟着撒了欢地跑，也不像是饿着肚子。滕留觉得它没有名字叫起来不方便，决定给它起个小名。

    “小白？”来自直观印象。

    “不喜欢。”它把头搭在前腿上，对起名一事儿颇为不耐烦。

    “嗯……小球？”来自直观第二印象。

    “不喜欢。我想要听起来好厉害的名字。”

    “嗯……擎天？”她就知道这么一个听起来厉害的。

    “阴天雨天的，不好听。”

    滕留耐着性子还要再想。侗叔忍不住帮忙：“不如就随你叫滕离吧。一去一留，皆归天命。”

    听到“随滕留”，雪狐支起耳朵，来了兴致。虽然不太清楚侗叔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话没说完，它已支起前腿，兴奋地道：“好啊好啊，就叫滕离，我喜欢。”

    滕留松了口气：“那我今后便叫你阿离。”

    滕离抗议道：“我叫滕离。不许叫别的。”

    “那你今后也要叫我滕留，不许叫我‘喂喂’。”

    滕离歪了歪小脑袋，愉快地答应：“好吧。”

    滕离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乌陀山上，反正就一直在那，独自一狐追旅鼠玩。侗叔说，以滕离的资质，若勤加修炼，用不了多久便可幻化成人形。可滕离贪玩又贪睡，不明白干嘛非要化成人形。

    滕留苦口婆心地劝导：“化成人形你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认识很多好玩的神仙，还可以……”

    听到“好吃的”，滕离抖了抖耳朵，再听不见别的：“比旅鼠还好吃？”

    “当然喽，比旅鼠好吃多了。”虽然她没吃过旅鼠。

    “那好吧。”滕留又抖了抖耳朵。

    从此，他便听话地随风伯和滕留修炼。

    过了些时日，滕留已能任意运冰驭雪，成川成崩，收放自如，又学了些以冰为封和御敌的阵法。滕离也像模像样地运气凝神，不再想念他的旅鼠。

    侗叔见滕离转性，有些不太适应：“它不会是饿坏了吧？”

    滕留捋了捋它耳朵上的毛，偷笑道：“它是被馋坏的。”

    侗叔觉得有趣，伸手扯住它的另一只耳朵，被它嫌弃地拨开。侗叔见状一挑眉，玩心大起，不气馁地又出手去扯，结果被它耷拉着耳朵挣脱，外加翻起小眼珠瞪了一眼。

    滕留赶集圆场：“侗叔是长辈……”话一出口意识到是侗叔起得头，一碗水端平，没把话说完。

    侗叔倒是不介意：“无妨无妨，既然这小子这么潜心向学，那老夫闲着也是闲着。你就随我到这洞底地灵处纳灵取仙吧。”言罢终是得逞，扯着滕离耳朵抖了抖。

    听起来像是不错的好事，滕离把耳朵之尊严抛到耳后，支起前爪，眨巴着滴溜溜的小眼睛，兴奋地问：“那要多久成人？”

    侗叔卖起了关子：“看你可否静心，能静多久，脱胎换骨之事旁人是说不准的。”

    滕离支起后爪：“现在就去！”

    侗叔趁机抖了抖它另一只耳朵：“不急不急。你可先与滕留告别，等她走了你再开始。”得知滕留要离开，滕离支起耳朵刚要说自己不去了，被风伯抢白：“你们终有各自的路要走。”说完又转向滕留：“圣极光快出现了，你该回去了。”

    滕留本是有些惊讶，怎的侗叔还要赶自己走。但得知圣极光快出现后，才发觉自己确实是该回去。与他们在一起，欢乐无忧，时光过得飞快，来不及细细品味。她忍下离别苦闷劝滕离：“你跟着侗叔，好好修炼，等修炼成人再来找我玩。我就住在乌托山向南一些的璇玑宫。”

    滕离抖了抖耳朵，闷闷不乐，但还是把一句“我要跟你走”咽了回去。

    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滕离不再总是粘着她，只静静地修自己的行，也不与她说话，倒是让她想起了玄冥。侗叔倒是看不出什么离别的烦恼，应是对这些事情看得极开，照旧与滕留逛冰原，还时不时与她扯些关于玄冥的家常。

    “我第一次见他，他还是个小娃娃。那会儿我游荡到敖鲁驯鹿一族的部落，在那里与当时的酋长，也就是他爷爷，相谈甚欢。他趁我们没注意，把我的雪橇带到雪原上，驭着自家的驯鹿在雪地里跑远了，害大家找了三天。结果这小子自己又跑回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也不说自己去了哪，怎么这么久都没事儿。他爹要揍他，被他爷爷拦下了，还是他爷爷有慧眼，后来他助亁荒平定北方，立下大功。再后来我到这里归隐，许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后来月姑嫁给了祝融，他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想起后来的事儿，滕留还是有些神伤。

    “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我就不关心了。”侗叔耸耸肩，负手快步走在了前面。

    离别之时终究会来。临到圣极光出现，大家一起往冰原，也就是滕离来时的地方溜达，算是送别。

    侗叔负手走在前面，滕留跟着，滕离断后，各怀心思。

    “出去以后，别跟人说你见过我。” 侗叔突然开口。

    滕留低声回应：“嗯。”

    滕离一言不发，不撒欢也不求抱。

    走出几步，侗叔又开口：“把那个赤焰也带走。用你的冰封起来，别让它伤了你，也别让旁人瞧见惹来麻烦。”

    “嗯。”

    走得再慢还是会走到的。侗叔帮滕留取出赤焰。滕留把它置于掌心，放出寒冰封印，再压入掌心收好。

    “我走啦。”滕留向侗叔鞠了一躬。

    “走吧。多帮帮玄冥。”

    继而又转向滕离：“我走喽。”

    滕离如置气般扭头不看她。

    滕留蹲下身，挠了挠它后颈的毛。

    这时，圣极光出现，滕留未再多言，闪身随光消失了。滕离慌忙转头，眼前已只剩一片光洁冰原。

    “你与她终归是殊途。还是别……”

    滕离没有听完，起身往来路归返，耷拉着尾巴，闷声道：“现在我可以去修炼了吧。”

    侗叔轻叹一声，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