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侗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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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次滕留累得一睡不起,她便开始担忧自己修为浅薄,恐怕连跑腿的本事都不到家,又如何能在凡界树立威信,得个一庙半宇。于是痛定思痛,决定向玄冥告假,暂时把职务归还给他,自己到北方极地去闭关修炼。

    “要去多久?”玄冥看着手中卷轴,没有抬眼。

    滕留歪了歪头:“不知道。你修炼成上神用了多久?”

    “我是因功册封。”手中卷轴放到一侧,又拿起另一个。

    “那有没有什么功可让我立的?”

    “没有。”旋即又补充道,“你只管勤加修炼,不要想些旁门左道。”

    “哦。”

    “也不要只顾着玩耍。”

    “不会的。”

    “早去早回吧。”

    见玄冥始终埋头做自己的事,滕留隐隐有些不满,向前挪了挪,倾身把头搭在了案几上,企图进入玄冥视线:“你不送我些冰吗?”

    “那边尽是千年寒冰,还要我的冰做什么?”

    滕留锲而不舍:“你的好吃些。”

    玄冥终于抬眼看了看她,满足了她的要求。这次她没有把他的寒冰吃掉,而是化作冰晶,埋入胸口。

    走之前,临时起意去和风伯告别,害得风伯大哭一场,罗里吧嗦地嘱咐交代半天,搞得滕留险些误了时辰。

    北方极地千里,尽是至阴寒冰,因其非三界所属,要想进入,唯有到北地乌陀山上追寻圣极光的踪迹。圣极光乃时空运转时,极地遗泄之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仅在夜晚得见,是进入极地的桥梁,在光到达极盛之势时迈入其中,随光进入。

    圣极光出现的时间很短,滕留算好时辰,本是准备赶早守在边界,有备无患,可劝慰风伯耽误了一会儿,等滕留赶到时,圣极光刚好出现。她来不及细想,闪身冲了进去,直被晃得头昏眼花,脚下还绊到了什么东西,一时没收住力,直直飞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滕留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成功。等强光退去,向四周望了望,近处是平滑的冰面,远处是巍峨的冰川,四面八方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滕留松了口气,仰面趴在地上,左滚滚右滚滚,只觉形神舒畅。

    “喂!”

    滕留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欢乐旋转世界中……

    “喂!”

    这次她听见了,停下向四处望了望,什么也没有发现。

    正要继续翻身,一团东西倏地糊在了她脸上。

    “喂喂!你还我旅鼠,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还是只肥的,被你一脚踢飞了!”

    滕留定睛瞧了瞧,两只圆滚滚黑溜溜的小眼睛宝石般镶嵌在上好的纯白皮毛上,同样圆嘟嘟的鼻尖已经快点到她脸上。原来是只小雪狐。

    “你也知道是踢飞了,叫我怎么还你?”滕留拎着雪狐后颈上的毛,将它从脸上扯开。

    “我不管,赔我赔我!”四只小爪子在空中胡乱飞舞

    “你看看这周围,叫我拿什么赔你。”

    爪子僵在半空,雪狐抬起小脑袋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又一圈,惊得忘了它的旅鼠。

    小家伙忙着惊呆的工夫,滕留觉察身下开始发热,虽然躺在冰面上,却如小火慢炖般腾腾升温。她赶紧把雪狐抱在怀里,向远处打了几个滚,滚远后又起身查看发热的渊源。

    “怎么了怎么了?”雪狐探出脑袋,把前肢搭在滕留胳膊上。

    此刻,滕留躺过的冰层下面隐隐散着红光,开始融化成一滩。她向前蹭了几步,担心自己滚坏了这极北之地。不多时,一滩水已变作一潭,但并未再向远处扩大。

    滕留来到潭边,探头仔细瞧了瞧,发现竟有一团火焰浮在水中!

    这是什么意思?滕留歪头看了一会儿,不确定自己是应该转身离开,还是伸手打个招呼。如果是自己将它引出,万一它跟着自己,融出一条河来,就算没人找自己索赔,破坏了极地心里总会过意不去。可若把它拿出来,它毕竟是火焰,至少看着像是,万一它烫伤了自己,把自己也给融了,那她雪神的脸往哪放。

    “是火呀!那火生在水里啦!真漂亮!”雪狐向外挤了挤,想看得真切些。

    “别过去。”滕留把雪狐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又迟疑了一会儿,滕留还是决定离开,可还未动身,身旁一阵飓风挂过,把她带出老远。等她稳住身形,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在潭前忙活,设了个她没见过的阵,把那火焰压了下去,潭水又结成了冰。

    “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跑来捣什么乱?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把它放出来是想水淹北方之地吗?”老头边说边向滕留跑来,到跟前却又顿住,向后退了几步,“难道你是石年派来的?”

    滕留觉得这老头跑起来一跳一跳的甚是滑稽,忽略他一连串质问的狂躁语气,咧嘴笑着答道:“我是雪神滕留,来这里闭关修炼,它可不是我放出来的。”

    老头表示质疑:“雪神?我怎么没听说过。”

    “颛顼帝前不久才册封的。”滕留向老头身后望了望,“那是什么呀?”

    “是赤焰。”话没说完,老头转身欲走,“乾荒怎么会封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黄毛丫头,玄冥这小子干什么去了。”

    滕留咽了口气,想这老头定是来头不浅,赶紧跟上,虚心请教:“赤焰是什么?”

    老头虽然脚下未停,嘴上却解答起来:“就是火种。是石年,就是你们尊称的炎帝,耗自身修为炼制,为世间万物繁衍生息之根本。可惜各方繁衍昌盛后却恩将仇报,将他逼至南方一隅,他自然气恼,欲将火种收回,但见生灵涂炭,最后还是放弃了。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一只撇进这里,扰我清修。”

    滕留消化了一下,猜想会不会是自己一屁股坐坏了封印,才使得那火种活了过来。不过能用屁股坐坏的封印,也怪不得自己。

    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冰川下的洞穴中。这洞穴深邃崎岖,表明光滑,不仅旋转弯曲,还上下左右通透贯穿,就像旋风吹出来的。洞顶由冰层覆盖,光线自由穿过,照向洞内。

    滕留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跟进去,正在迟疑之间,老头发话了:“你刚说你是来修炼的?”

    她赶紧跟上:“对呀。”

    “既然如此,就在这儿与我做个伴吧。”

    看来这位前辈蛮喜欢自己的,她自然不会拒绝:“好呀。”

    “你手里抱着什么东西?”

    自从老头出现,雪狐便窝在滕留的臂弯里,像一团毛球,听见老头问起自己,它更是往里缩了缩。

    滕留挠了挠雪狐的脖子:“是只小雪狐。”

    “是狐妖吗?这里可没有吃食。”

    老头这么一说,滕留才想起这雪狐是跟着自己进来的,能上得乌托山的非神即仙,这一只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属性。

    “喂,这里可没有旅鼠,你要不要回去啊?”边说边把它端了出来,却发现它已经睡着了。

    老头仔细瞧了瞧酣睡的雪狐:“不是妖,却有仙体,稀奇,反正是个饿不死的,随它去吧。”说完便躺在了一处弧状的冰床上,冰面向中间凹陷,正与脊背的弯曲贴合,看起来甚为舒适。

    滕留也回身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把雪狐放在一边,扭头发现老头已经闭目,可自己还不知道他尊姓大名。正犹豫要不要出声打扰,他却径自开口道:“叫我侗叔就行了。”

    “侗叔。”一声招呼过后便又归于寂静。

    “想问什么便问。”侗叔仿佛能听到她的心思。

    滕留未再迟疑,问道:“你认识玄冥?”

    “嗯,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臭小子像头驯鹿一样,半天挤不出个屁。”侗叔一副恨铁不成的口气,随后又补充道,“是个好孩子。”

    虽然简短,倒也贴切,放到现在形容他也不为过。滕留初次听到有人这样说玄冥,惊讶之余不禁开怀,可转念又低落下来:“他现在依旧如此,都是我一个人在说,问他也只答只言片语,原以为他小时候会好些。”

    “他是个隐忍聪慧的孩子,自然知道,这世间的事儿,多说无益。”侗叔缓缓睁眼,叹了口气,“像他那样只会苦了自己。你就多担待吧。”

    滕留点点头,见侗叔再次闭眼入定,她也没有追问,侧身抱着雪狐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