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水榭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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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倒抽了口气。
李成澜那一刀是使了全力的,扔的也准,却仍是毫无意外地被罗宁几根斜飞而来的柳叶尖击偏了方向,眼看要伤了屏风上所绘美人一双含情的眼眸,骆擎苍伸出两指捏住沉重的刀刃,嗤了声:“蠢货。”
刃一转,长刀回旋,森冷迫近的刀尖让李成澜浑身一颤,没机会避开,刀却是紧紧挨着她那双染血的污靴,钉在地上,刀身兀自震颤不休。罗宁手中的柳叶尖接着抛出,扎中她腿上数处穴位。李成澜一声尖叫,无法自抑地痛跌在地。
“动手。”骆擎苍瞟向青涟,笑意盎然地下令。
李成澜惊望青涟颤着手捡起剑,缓缓走近,腿却再也无法挪动半分,只能死死地瞪着她将剑举高,在她眸底看到自己因清楚意识到死到临头而满脸狼狈的惧意。
眼前娇弱的美人在她眼里只剩扭曲的恶意和毒辣。
再顾不上谁无辜谁可怜,李成澜猛地拔出地上的刀,砍向直逼脖颈的森寒,紧张之下竟没发现刀入地其实极浅。
一刀挥空。
肩上一沉,广袖飘荡抚过李成澜错愕的眼,素色软纱还带着娇柔姿态和她身上的淡雅香气,只是楚楚可怜的泪意未干,清灵面容之上神色忽然凛然冰冷。
青涟踩过她,如雁凌起,一剑刺向骆擎苍!
兵器相接的声响在骤断的琴瑟鸣音中份外清晰,水榭之上尖叫四起。
“有刺客!”
“快保护骆将军!”
宴中坐着的几个将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神色已是大骇。
居然有人敢刺杀骆擎苍那个疯子!不要命了吗?
银光飞眩,骆擎苍的桌案前,薄纱轻拢的身形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只知道她正与那个静默的少年罗宁当空激斗。骆擎苍还是翘着脚坐在案后,一双冷眸凝向微风皱起的那湖清流。
湖上的呼救声是早断了的,方才落下的舞伎似乎已沉眠湖底。
水榭的打斗引来郡守府各处的侍卫,他们从平桥涌入,将整个水榭平台团团包围。原在平台上的侍卫和将官们早等在骆擎苍案前不远,准备在青涟被击落地瞬间,抢上前去聊表忠心。
一支羽箭远远地射向平桥尽头高悬的血红纱灯。灯火坠落水流之中,突然窜起惊人火势,从平桥旁迅速往两边漫去,用熏天火光将整个水榭与外世隔绝,只余下一座窄小石桥可窥内里诸景。
尖叫声更甚,这湖上不知用什么燃火,竟有一股极浓的香气随火舌腾升,充斥呼吸,闻之眩目。人们拼命挤上窄桥要往外逃,桥两边无栏,被挤到两旁的一沾到湖上妖娆窜升的火,便立即为赤光吞噬,厉声尖叫只一声便永远沉寂。
脚沾上桥面的人又惶恐地后退。
“救救救——救命!”
郡守老爷一口气喘不上来,圆滚的身子一软,将来不及躲开的姑娘压住,昏死过去。
挪不动腿的李成澜还跌在地上,望着四周的混乱,努力憋着气。猛地一声轰然巨响,她收回视线,望向方才缠斗的两人。屏风倒地,栩栩如生的美人图上罗宁手捂胸口,咬牙吞下欲呕出的血。
青涟没有停歇,剑尖紧接着直逼骆擎苍的喉颈,眉眼始终凝重紧绷。骆擎苍似笑非笑地扫过青涟一身清凉,才猛地一拍座椅,腾空而起,避开她一剑落空后绵密包上的剑影。他审视那张颇有几分清灵的脸孔,却只是不断躲闪,没有出手御敌之势。
“上次那个烈得像火,更对我的味儿。”
青涟被突然压近的低哑沉嗓惊了一跳。颈后一点风撩过,她急忙一缩,却感胸口冰凉,绣着兰花的兜衣不知何时被他解开,往下垂落。
“说实话,有点看头。”骆擎苍淡淡评述。
“无耻!”
青涟羞愤大喝,一手掩着胸口,踩上陷入两人交战圈的李成澜头顶,借力持剑疾刺而去。
李成澜早憋不住气,被那浓香弄得头晕目眩,青涟莲足一踩,她立马惊醒,气得七窍生烟,腰上却陡然一紧,她人竟被一条黑色的宽腰带卷起,尖叫着飞上半空。她瞪着青涟不知何时置在自己身前的剑尖,吓得手上拽着的厚重长刀差点掉下,后背却靠上一团暖热,持刀的手也被握住。
淡淡酒气和邪诡的压力迫来,她无需回头,立马浑身紧绷地意识到身后是骆擎苍,因尖叫而大张的嘴阖起,僵硬地任他满是厚茧的大掌抓着自己的手,挥刀挡住轻灵夺命的利剑。
“方才以为她要杀你的时候,在想什么?”
骆擎苍在她耳旁轻嘲,手上却毫不迟疑,连连挥出,划得青涟一身薄纱四分五裂,雪肤莹肌曝光在两人眼前。
李成澜回过神来,想要把手抽回,骆擎苍的巨掌却重重一捏,疼得她以为手骨欲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涟披着愈加不能蔽体的宽衣执意杀戮。
怒极之下,她的剑招愈发狠辣,另一只手也不遮胸了,卯足全力进袭,把夹在两人之间的李成澜惊得脸色发白,屡屡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在香气的推助下,几乎昏厥,还得死命地保持清醒。
青涟剑虽快,却连骆擎苍和李成澜的衣角都没能触及。他带着李成澜,身形如魅,左右上下不定,又不急于出手,竟轻易地戏耍于她,青涟心下生出骇意,剑式也凌乱起来。
突然一声琴音,穿过水榭的慌乱嘈杂,从清洌湖水尽头微微递至,极弱的响动却有撩拨人心的轻忽。
原本处于下风,羞愤绝望的青涟神色一振,一双柔媚眸子生出尖锐的冷意,李成澜听到骆擎苍低哑说了句“总算有点意思”,青涟手中的剑竟开始随着时隐时现的琴音诡谲莫测起来,如雁身形飘忽不定,总在琴音拔高如嘹唳之时瞬间逼近,转眼又不知去向何处,一会儿从上俯冲而下,一会儿平身进袭,旋身翻飞的破碎衣袂隐在熏人刺目的火光中。
琴音在高亢后赫然低回欲断,如泣如诉。
身后的骆擎苍突然低低一笑,惬意轻叹,揽着李成澜的腰旋过身。
李成澜右手肘被推了一下,背上的暖热突然消失,她尚未反应过来,手中握着的厚重长刀已贯穿从后闪现的青涟细瘦的手腕,骆擎苍又是一股劲力打来,她的腕节不由自主地屈起,刀刃竟从青涟右腕齐整切过,没入她媚人的腰线。
赤艳妖冶的血随着刀刃挤压内脏的声响喷向她。
琴音彻底消失,充耳的还是惊惶的叫嚷。
李成澜被托住,稳稳地立在地上,身前是与她以一刀相连的柔媚姑娘。
青涟双目暴突,拼着最后一口气五指成爪,抓向他两人。素色的破裂薄纱粘在身上,血从腰际疯狂爬下她修长的双腿,漫进青砖缝隙,像明媚的梅花树海。
青筋暴起的手来势凌厉,却终究没触上李成澜,骆擎苍袍袖一甩,青涟的身子远远飞出,落在已站起身的罗宁脚旁。
罗宁捂着胸口,恭敬上前,淡声禀道:“主子,奇妍香闻多易伤目力。”
火势之下水榭中空气淡薄,除了他们三人,还醒着的实在寥寥,全涌向平桥,却又不敢过于接近,大口大口地喘气,闷窒之感不减,只吸入更多浓香。
李成澜没听见罗宁说些什么,眼前还是青涟染血的指缝,一片腥红。
“果真是贱命难折。本将军玩得很尽兴。”
低哑沉嗓近在耳际,李成澜猛地一颤,抬起震惊茫然的眸子,对上骆擎苍略带讥诮的眼。她早该被奇妍香熏晕,却激动地双手狂抖,将血全往骆擎苍身上抹。
他伸手捏住她下颔,将一颗苦涩的丸药塞入,还未抽出,突然被紧紧咬住,李成澜映着漫天火光的怒眼即使顶着满脸血污,依旧熠熠。
骆擎苍弯下腰,将脸与她正对,没感到一丝疼痛似地,笑得惬意张狂。
“你,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