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深宅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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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灯影幢幢。
穆羡次日回太傅府时,萧幼绯正靠在卧房的矮榻上小憩。
他上前将她唤醒,不由在心里感慨,有个人在家里等自己的感觉很好。
萧幼绯睁开一双惺忪睡眼,一见他出现,就迷迷糊糊地问道:“表哥,你告假的事情怎么说?太子可应允了?”
穆羡将她抱到床上去,俯下身子将脸贴近她,笑了笑道:“你不要担心,太子殿下虽开始不同意,后来还是允诺了。”
“为什么?”萧幼绯的眼睛不由瞪大了些。
太后强势、太子又是个没骨头的,她不认为他们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开明。
想到刚刚接到的情报,穆羡皱起了眉毛,他垂头看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不瞒着她,道:“好似是因为云南王秘密离京了。”
这种朝堂之上的事情萧幼绯是没什么兴趣的。
她点了点头道:“既然有了空闲的时候那就好,表哥你过几日寻个大夫看看身体,但愿只是风寒而已,每日听表哥这般咳嗽我都觉得有些担心。”
穆羡弯了眼睛,融融的笑意从狭长的眼里升起,他附身上前在萧幼绯粉嫩的唇上吻了一下,柔声道:“好。”
边关大风肆虐,黄沙漫天。
穆阶近日已经回了军营,因为身上有伤,他一直在军营的帐篷里养伤。
帐篷远离中军大帐,孤零零地坐落在军营一角。
穆阶脱下衣服,肌肉紧实的身体上露出密密麻麻的疤痕,其中一道尤为惨烈,纵横整个腹部,宛如爬了一条血色的蜈蚣。他身上的伤已经用烙铁止血,并用烧酒消过毒。前几日还内服了生筋活血的药。
然而因为环境恶劣,伤口还是隐隐有腐烂的趋势。
军营如今非常重视防疫,人和牲口的生活垃圾都要及时掩埋焚烧,重病患和传染病患要隔离等。
虽然人们忌惮他的身份没有明说,但穆阶还是知道—他是被隔离了。
将心里的不甘与暴戾压下,穆阶黑眸望着灰蒙蒙的帐篷许久,他心里有数,其实他如今的心态也不适合上战场。
即使上了也只是发泄罢了,撕开蛮荒与血腥,展露自己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帐篷外响起战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帐篷的门帘一掀,露出个相貌清秀的小兵的面容。
“军司马,将军有事召见你。”
穆阶愣了一下,幽深的黑眸里瞬间精光乍现。
中军大帐里,吴将军用眼睛小心翼翼地睨着眼前的贵客,神态动作颇有几分战战兢兢。
云南王程禄如今的地位越来越高,严格意义上说比皇帝还要有威慑力。真不知是什么风,把他吹到偏僻的沂州来了……
随着门外士兵的禀报,帐篷的门帘被掀起,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缓缓走了进来。
他大病未愈,面容虽苍白,身姿却挺拔,双目炯炯有神,深邃狭长,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
原本板着面容的程禄一看见他,眉目稍稍舒展了一些,用锐利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遍,他的唇角勾了勾,脸色似乎露出了些赞许之色,沉声道:“你就是穆阶?”
闻言,一旁的吴将军向穆阶使了一个眼色,见穆阶竟然闭口不言,不由有些惶惶然,连忙替他回道:“启禀王爷,这位就是穆阶,我身边的军司马。”
程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叫他来答。”见吴将军瑟缩了一下,似乎不敢再造次,他眯着眼睛看向穆阶,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目睹刚刚的场面,穆阶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起。他走上前,为了不压迫到身上的伤口,没有下跪,只微微含胸,两手抱掌前推,拱手道:“外祖父。”
少年的声音稚嫩,简短的三个字却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宽阔的帐篷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拿着夜光杯的手一顿,程禄眼里猛地发出两道如刀锋般的冷光。
几日后
琅琊穆家族宅
丫鬟惠青将穆老太爷穆安远前几日寄给老太太的信展开,小心翼翼抚平上面的褶皱,递给穆老太太。
信上每个字都下笔极重,一笔一画都饱含写信之人的怒意和惊慌。
老太太眨了眨浑浊的眼睛,道:“我老了,看不清字,你读给我听吧。”
“这……”惠青握着信的手紧了紧,嘴唇张合了几下,却迟迟没敢说话。
她刚刚不慎瞥见信的内容,现在只觉心里七上八下。不是她不识字,而是她实在不敢读这封信,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冷眼看着惠青抖如筛糠的模样,穆老太太嗤笑道:“不用你读了,你下去吧。”
罢了……百八十年不给她写信的人,如今火急火燎地寄来这么一封信。她也约莫猜到信里写的什么了。
疲倦地闭上眼睛,穆老太太眼角的皱纹深如丘壑。
……
十六年前,北骅权臣朱荣叛变,一起针对皇族和百官公卿的屠杀随之而起。
那时候,骅文帝的世子妃穆文君因骅成帝只有四岁临朝听政,擅权秉政。北方契胡部落酋长朱荣以“匡扶帝室”为名进兵京城,叛军来势汹汹,京城守将望风而降。
几日后,朱荣攻破皇城,纵兵围杀北骅的王公百官两千多人,北骅诸王均遇害,史称“祖狄之变”。
一夜之间,京城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都四处逃窜,不堪一击。
接到消息后,时任荆州刺史的穆安远急忙带兵镇压朱荣的军队。在抵京之路上,他的部下意外截获一对年轻貌美的姐妹花,大的约莫十五岁,小的只有三四岁。
原本是来充当军妓所用,年长的那个少女却在泪流满面之余,说自己一定要见刺史穆安远一面。
了解她们的身份后,穆安远大吃一惊,原来这对姐妹花正是云南王的一对女儿,在战乱中与家人走散,才沦落到如此地步。
穆安远与云南王程禄交情不浅,于是便好心收留了她们。哪知在行军途中,他色心渐起,趁长姊程云涟不备,强\暴了她。
时值战乱,天下动荡。王室势微,武将横行。穆安远并不怕云南王的责难,甚至起了要将程云涟藏在军营里,永不见天日,而成为自己的禁脔的念头。
云南王此时正为寻女儿焦头烂额。而这一边,穆安远因行军不便,已将程氏姐妹掩人耳目地送回了穆家琅琊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