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玖被他抱在怀中，她脸上稚气未退，身量也尚未长成，娇娇小小的一个，越发显得拥着她的大妖高大。

    她趴在他怀中，他的长发倾洒，一人一妖容貌皆十分出众，这般看上去竟有几分唯美之感。

    “到我了。”大妖萧越将她往上提了提，接着便低头，吻上了她的脖子。

    “疼……”明明是植物系精怪，血液也清甜美味，没想到牙口这么好。钻心的疼痛传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就蓄满了泪。

    “忍着。”萧越冷道，同时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液在岩石上画了一个玄奥复杂的阵法。

    东方玖捂着脖子泪眼汪汪瞧着，没看明白是什么，倒被那符文弄得头晕。

    “一个半吊子也妄想看破？”萧越毫不犹豫地嘲笑她。

    “要你管。”

    “以为我想管？”说着，他拉过她的手，咬破指尖后用她的血画了另外半个符文，一红一绿两种符文链接在一起，磅礴的法力从岩石中释放出来，一个更大型的符阵显露了出来，将一人一妖圈住。

    耀眼的光芒让东方玖睁不开眼，无处不在的法力带着高阶天师的威仪，让她难受极了。

    “真没用。”说是这么说，手却伸了出去，将她再次圈入怀中。

    “……谢谢。”阵法的法力终究有限，有一个妖力无穷的大妖帮忙承受，她顿时轻松了不少。

    “别，我可没安好心。”

    萧越确实没什么好心。

    阵法光芒越来越强，那颜色迥异的两道符文最后竟是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东方玖和萧越两人眉心被同时打入一道玄奥的银色符印，之后光芒消失，岩石上的阵法也渐渐隐去。

    “行了，结束了。”嫌弃地将她推出去，萧越擦了擦手，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东方玖的表情有些呆滞，半晌她伸手，一本砖头厚的书出现在她手上。

    妖怪图鉴，可封印妖怪于其中，无论多强大的妖怪，都无法挣脱出来。如果成功封印九九八十一种妖物，她和大妖的天命契约将被解除，大妖也将完成和玄门的约定，恢复自由。

    “八十一种……”

    “别做梦了。”萧越嘲讽地看着她，“你们这些天师，自封卫道士，内里不知道多龌蹉，什么下作的法子都用的出来。”

    东方玖没回应他，反而翻开图鉴，里面是空白一片。曾经和他契约的天师在历史上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每一个都是玄门顶尖的人物，怎么可能连只妖物都收不了？

    “这本图鉴，每个人拿到之初都是空白？”也就是说，他要获得自由，就必须辅助天师在有生之年收够八十一种妖物。

    是的，是八十一种，而不是八十一只。

    一个出色的天师，一生降服八十一只妖物并不难。八十一种虽然有难度，但若有大妖协助，也不算难。可到目前为止，这妖都还没获得自由，那么……

    契约者们并不想解除契约！

    难怪他的态度那么复杂。想通过契约获得自由，但之前的契约者却让他失望透顶，所以既有破罐子破摔的成分，但对契约并不是完全抗拒。

    他失望，但渴望自由。

    “走罢。”契约了，他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也许这次和之前一眼，但好歹能透透气。

    “萧越，”她从后面拉住他的袍子，“我一定会捉住八十一种妖物。”

    萧越顿了顿，头也不回：“每个契约者最初都这么说，你们人类有句话说得好，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他语气轻蔑，表情想必也是鄙夷的。

    手中的袍子滑走，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紧紧跟了上去。

    混沌渐渐散去，从结界回到周家禁地。

    “成功了？”看着化作人形的大妖，几位老太爷都十分激动。等看到大妖身后的东方玖时，激动之情更是压抑不住。

    “甚好甚好！”

    “东方家的女娃，不错不错。”

    老太爷们虽然激动，但到底是克制，年轻一辈就不一样了。

    “小九儿，你没事吧？”徐潞从人群中冲出来，将她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确定她全须全尾完好无损，才一把抱住她，“吓死我了，你突然冲过去，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幸好你没事！”

    她是自己“冲”过去的？东方玖眨眨眼，想到自己被萧越蛊惑，自主走向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对。而那么个清高的大妖，如她“记忆”那般走来倒是不可能。

    “没事，好好的呢。”

    “哼，看这下还有谁瞧不起你，啪啪打脸有没有！”徐潞想起某人，眉开眼笑，“你不知道，你过去的时候，有人酸得呐，啧啧~”

    “管那些人干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东方玖向来不在乎。

    “不说了不说了，反正以后才好玩呢！对了，大妖长啥样啊，是不是跟书里说的，十分吓人呐？”

    “你看不见吗？”

    “看不清脸，肯定使了妖法。”

    东方玖：“……”

    她能看见，果然是他故意为之么？

    随着她成功签订契约，周家聚集的人潮散去，东方玖被老太爷们勉励一番之后，也放了行。

    徐潞十分不舍，碍于东方玖今时不同往日，又有大妖在一侧虎视眈眈，她没好意思缠着，只约定过几天来看她。

    “今天之后，再没有人敢瞧不起你，加油吧小九儿！”徐潞趁机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在东方玖反应过来前后退，“哈哈哈，我也是调戏过大能的人了！”

    “胡说什么。”东方玖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冲她做鬼脸，不由心中一暖。

    回了东方家后，她带萧越到自己的住处。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萧越看着偏僻逼仄的房间，眉头紧蹙。

    东方玖没吭声，这地方算是她求来的。她是长房唯一的血脉，又有老太爷照拂，在东方家的地位不算低。但因开不了天眼，再加周家的退婚，难免有些闲言碎语，和小辈的恶作剧。

    她本不放在心上，但次数多了也烦，便选了这么个清幽僻静的地儿。

    地方并不小，好歹是个小院子，至少她住的这几年从未有过狭小的感觉。不过……

    看着比门楣还高，进屋都要低头的大妖，她沉默了。

    “你怎么过得这么寒碜？”先前只是觉得小，进来一看，简陋得萧越难以置信。

    他本是妖，对人类其实并不了解，但是之前跟过几个契约者，不是说他们就如何奢靡，而是那些人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在和他契约之前，无一不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理，和东方玖这个小可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你们妖……在意这些？”妖怪们难道不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到哪儿都能生存的吗？这只妖为什么要求这么多？

    “不行？”萧越挑了挑眉，妖怎么了，妖就不能要求待遇了？

    “没……”

    叩叩叩——

    窘迫之际，远门被敲响了，东方玖连忙跑去开门。

    “七小姐，老太爷让我告诉您一声，正院两日后腾出来，请您收好一应用具，入主正院。”

    东方玖：“……”

    “如果没什么问题，小的这就回禀老太爷。”

    “哦，好。”东方玖虽然有些震惊，但也没傻得拒绝。

    正院本来就归长房所有，自她父亲去后，二伯一家便搬了进去，如今搬出来，不过物归原主。

    她虽是女子，可玄门与世俗不同，女子和男子一样能继承家业。

    嗯，如果不是大妖的契约，她完全可以招赘。

    抬头瞄了眼神色淡漠的大妖，这个念头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

    “要住正院了，怎么不见高兴？”

    “本该如此，为何高兴？”

    东方玖：“……”

    和大妖契约之后，除了在家族中存在感强了一些，她的日子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她强悍的适应力让萧越都吃惊，之前的契约者都是男人，也没见她这么洒脱。

    想了几日，他认为东方玖年纪太小的缘故，自己这个男妖在她眼中可能和草木没什么区别。

    莫名有点心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