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53 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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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醉的结果,陈初之头痛欲裂。陈建之心疼她,特地命人准备了醒酒汤,满满地两大盅,一左一右地摆在她面前。看得她眼冒金星,胃腹酸胀。陈建之在打什么主意,陈初之心知肚明。不过,她不打算让人知道她明白,糊涂地瞪着眼,不甚满意地说道:“你当我是水牛吗?一个人能喝下这么多?”

    陈建之闻言,怪异地望了望她,见她没什么特别表现,才无奈地提醒:“你昨夜饮酒也总归不是一个人!”

    “两盅汤,你喝一盅,另一盅……”

    他沉默了片刻,没再往下说。

    陈初之却不依不饶,“另一盅怎么?”

    “另一盅……”他被陈初之逼得万分不好意思,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答:“就以阿姊的名义给……给二阿兄送过去吧。”

    提到他二阿兄,也就是陈桓之,他表情难堪,眼神闪烁。

    陈初之叹了口气,没再继续逗他,转眸望向靛玉,一本正经地说道:“建之公子的话你都听到了?照做吧。”说完,她端起自己的那一盅,就着杜笙奉上来的早食,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边送边感慨,“即便是你,一个与桓之相处不深的兄弟,都知道关心他,阿娘怎么就……”

    “说到阿娘……”陈初之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尽管模糊,但颇为真实,“我昨天夜里回来的时候貌似看见阿娘抚着桓之送来的锦盒啜泣?”

    照这样推测,闫氏不该对陈桓之无情才是。

    陈建之也不很理解,摇摇头,急切而紧张地问道:“二阿兄他还好吗?”

    “挺好的。”陈初之答。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望陈建之疑惑,“阿娘是怎么和你说的?”

    “说什么?”

    “继承陈氏家业之事。”

    “阿娘她……”陈建之犹豫地看了陈初之一眼,坦白道:“就说二阿兄的性子有些优柔寡断,没我来得适合。还说,二阿兄看似强大,实则胆怯,难……难成大事。”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和二阿兄抢。不过,我觉得二阿兄难免暴佞了。”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陈建之撇撇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根本没有去想那么多……我总觉得我还小,只要做好母亲的孩子,兄姊们的弟弟就行。可是现在,阿娘督促我,兄长怀疑我,就连阿姊你……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办。”

    陈建之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陈初之哪还忍心再逼问他,当即放下手中的汤匙,把他抱到怀里,“好嘛好嘛,是阿姊错了。”

    她确实太着急了些。好在,陈建之也没同她置气,笑着扬起小脸道:“那阿姊以后每天都帮我看新文章。”

    “……好。”

    ……

    陈桓之与陈建之的兄弟之争,陈初之没再多想。紧接着,闫氏命采办为她买了块上等的红绸,嘱咐她,现在就开始准备嫁衣。她的年纪已是不小,家主估计不会往后拖,从定亲到亲迎用不了多长时间。

    陈初之明白闫氏的意思,心情复杂地接过布匹。

    ……

    晚些时候,裴康上门来找她。裴康似乎很焦急,连朝服都没换,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整个人更显清减消瘦。

    他们很久没见,再相面竟徒然生出几许慨然,互相望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陈初之扬唇笑了笑,裴康这才回过神,一个疾步上前,把她拉起来,兴奋地说道:“小阿初,主公同意把你嫁给我了。”

    他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下朝的路上,陈偕神神秘秘地与他并肩走着,笑意盎然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事没事都往阿初身边凑,没安好心。回去准备准备吧,三日后带着聘礼来陈府提亲。”

    当场,他便愣住了。他求娶的时候,虽将所有的说辞都想好了,但到底是在窥探小皇帝的意图后临时起意,比不得寻常的计策万全。陈偕也没露出赞同的神情,他自然不敢奢望。怎么就这么快同意了?

    裴康咧着嘴,笑得有几分傻气,“不论主公是如何权衡利弊的,你总归是要做我裴氏的糟糠妻了。”

    糟糠妻吗?陈初之正想反驳,靛玉却识时务地唤了声,“见过裴姑爷。”

    “好好好。”裴姑爷这个称呼好。

    陈初之被他逗笑,终于没再多虑。

    ……

    不久,陈氏贵女定亲的消息传遍整座长安城。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能左右陈氏命运的新姑爷是谁。因而,裴康来提亲的那日,陈府门首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民众。当他们看到裴康,皆恍然大悟地叹了句:“原来是他。”

    这其中不乏认识裴康的,多数都说,裴先生为人不错,没有架子,陈氏女郎嫁给他是个好归宿。当然,也有人说,裴康家境惨淡,自己又爱混迹酒肆乐坊,他娶陈女郎是高攀了。

    裴康则对两种声音充耳不闻,简单地提了布袋,连书童都没领,就自信满满地入了府。他到堂上郑重地拜见陈偕与王氏,又转身对闫氏做揖礼。随后,双手将准备已久的布袋奉到陈偕面前,说道:“康愿以此求娶陈氏长女陈初之。”

    裴康的聘礼光看外表,实在有些穷酸。陈偕调笑他道:“你就准备用这么一卷书册换取我女儿半辈子的幸福吗?”说着,他却没有嫌弃地缓慢扯开系带。

    布袋里装着的是一块叠的厚厚的布帛。

    陈偕展开,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府外嘈杂的声音和管事的通传打断。管事神色怪异地说着:“家主,凉侯求见。”

    “谢混?他来做什么?”陈偕蹙着眉,王氏先他开口疑惑到。

    陈偕摇首,表示不晓得,与裴康对视一眼后,回应管事,“让他进来吧。”话音还没落,谢混已经一只脚踏入堂内。他声音浑厚,领着一群挑着箱簾的仆役,对陈偕认真说:“混愿倾尽所有求娶陈初之。”

    一瞬间,众人脸色皆变。

    陈偕无奈地维持着泰然,似笑非笑地说道:“谢将军好兴致,只是今日家中有事,不能招待,还请谢将军早回。”说完,他眼神示意管事,送客。

    然而,不等管事上前,谢混一个挥手,身后的仆役纷纷将箱簾打开,里面除了熟悉的金银玉石,还有地契房契,甚至是一封休书。

    “劳烦府君不要怀疑谢混的诚意。谢混此番是真心想娶陈初之为妻的,为了她,谢混可以抛却万贯家财,休弃同甘共苦近十年的发妻。”

    “谢混自认有调兵遣将的大才,在为府君建功立业上绝对不输裴康这个羸弱文士。”

    “裴康是什么身份?乡野村夫罢了,无权无势,如何能与混比?混曾经手握重兵,三进三出敌军阵营,斩杀勇将十八人,夺得城池二十座,既能刀口舔血,亦可坐享荣华。”

    “混一定会对陈初之好,为她屏退万千宠妾。”

    话罢,谢混双手抱拳,深深地对陈偕施了一礼。

    陈初之却觉得好笑。她听闻谢混造访,携了靛玉赶来,站在门首处,什么都听见了。他羞辱裴康的话,自视甚高的话,简直令人作呕。陈初之没再沉默,嗤笑着走进来,嘲讽他道:“谢将军这脸皮真是比自己的身长还厚。你怎么不说,你三易侍主,不忠不孝?妄弃发妻,不仁不义?军务荒废,有勇无谋?”

    “阿初。”他却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笑着迎上前,表明心迹,“我很想你。”

    想到即使明知没有脸面相见,也在听到她要嫁给裴康的一瞬,收拾了所有的身内身外物赶来受辱。他想试着抢一抢,万一陈初之就同意嫁给他了呢?又或者,他能躲过陈氏府兵的阻拦,直接把陈初之绑回家。

    他想清楚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陈初之。

    然而陈初之并不这么认为。她望着谢混真诚的笑容,恍然忆起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苦涩地扯了扯唇,太迟了。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提醒他,“谢将军还记得吗?我看过你调戏陈沅之,受过你侮辱威胁,我们每每相见,将军的手都不曾离开我的颈项。我受过多少凌虐,就有多么厌恶将军。我把自己的身份,真实的容貌展现在将军面前,不过是想让将军痛苦罢了。”

    “将军想娶我,除非一切重来。”从上辈子开始重来。

    陈初之语气决绝,不忘为裴康正名,“也请将军好好照照镜子,你所献出的金银玉石比不上裴昭志的一颗玲珑之心。他能为陈氏带来的,比你几辈子的都多。”

    陈初之说话间,陈偕已经将裴康献上的布帛看了个清楚,是一张地图,记载了十二州郡的地形风貌。这是一张足以减轻千万人力物力的珍宝,对陈偕夺取天下有不可磨灭地推进之用。

    陈偕笑了笑,他就知道知己没有看错人。

    而此时的谢混还在与陈初之争辩,一副真情实意的样子表示自己会弥补,无论是打他骂他,还是羞辱他,只要肯给他这个机会,他什么都能做。

    他情急着,甚至想要上前去抓陈初之,但被裴康拦下,状似漫不经心地笑回了句,“将军自重,阿初与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你来晚了。”

    随即,陈偕决定,“昭志,把阿初嫁给你,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