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密屋惊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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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琊走到屋里将一脸懵怔的萨摩多罗拉了出来,冲李郅道:“唔,人证!”

    李郅尴尬地咳了咳,例行问呆住的萨摩多罗:“青琊公主说她昨晚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有此事?”

    萨摩多罗只记得昨晚和青琊一起喝了酒,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委实一点印象也没有。抓着后脑勺反问青琊:“昨天晚上我们确实一起喝了酒,不过之后你去了哪?”

    青琊一僵,“昨天先生喝得大醉,我一直在先生的厢房里照顾着,先生当真不记得了吗?”

    萨摩多罗敲着隐隐发胀的太阳穴,犯难道:“我~我不记得了!”

    李郅顺势道:“如此看来萨摩多罗并不能为公主作证。所以公主还是跟我们回大理寺走一趟吧”

    青琊极轻地叹了口气,顺从地朝李郅交出双手,平静的眼底陡现一抹轻薄之色,“既然如此,我当是要配合你们大理寺调查。接下来可要劳烦李少卿还我一个清白了。”

    李郅倏地收回目光,凛然端肃道:“彻查此案是我们大理寺的职责所在,只要公主是清白的,我们大理寺一定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老大,我检查完了。”谭双叶背着工具箱撤回到李郅身边,向众人详述勘验结果, “根据初步检查,死者为女子乔扮而成,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夜的亥时到子时之间。死者周身除了背上的刀伤以外无其它明显外伤,初步断定死因为失血过多。具体死因需要把尸体带回大理寺做进一步解剖。”

    李郅听罢,问公孙四娘:“死者可是你凡舍的客人?”

    公孙四娘对死者并无太多印象,叫不四前去辨认,不四认了半晌,幡然道:“这位小郎君,哦,不对,是小娘子,好像叫苏瑾,七天前入住我们凡舍,交了半月的租金,定的就是这间房。不过,她只住了两天,后面一直没见她回来。昨天青琊公主要求搬到这间厢房来,我寻思着反正这位客官也没有留什么东西在这儿,若她回来再帮她调到别的房间去,就让四娘帮青琊公主换了,为此四娘还特意把这间厢房修缮了一番。不过,这位客官昨个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在意,所以也就没来得及告知她房间被调的事。”

    “她来入住时是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

    “一直见她独来独往,并未和谁一起过!”

    李郅点点头,吩咐黄三炮回大理寺发布认尸告示,又叫来两名侍卫把尸体抬出去,最后瞥了眼一派平静的青琊,挥手命人将她带了出去。

    待喧闹的人群散去,萨摩多罗回到房间重新将案发现场勘察了一遍。

    厢房不大,方正约有二十步远,中央置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只已使用过的白瓷茶杯,杯中剩着半盏水,杯口处隐约沾了一抹朱红的印记。离床榻不远处有一个烛台,上面的蜡烛已经燃掉一半,旁边的窗户下置着一个供客人盛放衣物的木箱,上面有隐约一个微不可见的脚印。

    凡舍出人命的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不到一上午的时间,这几日好不容易住满的客人一溜烟全都退了房。公孙四娘提着一大串空出来的钥匙,凄冷地望着熙攘的大街,嗟嗟自叹,自怜不已。

    萨摩多罗匆匆忙忙地从阁楼下来,跑到柜台后面一通乱翻,翻了半天无果,便冲门口的公孙四娘大喊:“四娘,我们店记录的客人入住的名册在哪啊?”

    公孙四娘恹恹地走过来,熟络地从底部的一个暗阁里抽出一本簿子,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上并痛心疾首地嘱咐他,“萨摩,这个案子就算大李郅不来找你,你也要主动把它给破了。因为这不仅牵扯到青琊公主的清白,还牵扯到凡舍的声誉,一家客舍一旦没了声誉,就没有生意,一旦没有生意,我们就没有钱,没有钱四娘我就养不起你,我养不起你,你就得睡大街,你一睡大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趁现在不忙,不如四娘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不三不四就行了!”萨摩多罗不想听公孙四娘的啰嗦,推搡着她上楼,回头的功夫,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就是短时间内没有客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耳尖的公孙四娘听他的抱怨,不嫌费事地折了回来,怒道:“你说什么?”

    萨摩多罗一个反射,将簿子挡在额前,哆嗦着嘴解释道:“我刚才说,我一定不负四娘所望,找出真凶,还我们凡舍一个清白。”

    末了,又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公孙四娘才满意点头,款款离去。

    日暮西斜,屋外渐昏暗起来。

    萨摩多罗抱着簿子查了半天,又叫来不三不四对了半天,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位叫做“云喜”的女子身上。萨摩多罗对云喜这位客人并无印象,好在当时负责接待云喜的不三对她印象尤为深刻,因为她曾阔绰地打赏不三一吊铜钱。

    萨摩多罗正准备带不三去大理寺找画师,黄三炮和谭双叶正好打外面进来。

    萨摩多罗见他二人过来,随口问了句青琊在大理寺被监押的情况,黄三炮见他难得为除了公孙四娘以外的女人上心,忍不住调侃,“哟,这么关心青琊公主呀!话说昨晚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不会探讨了一夜的长安趣闻吧?”

    萨摩多罗懒得和黄三炮拉扯这件事,白了他一眼,将话茬扯回到案子,“查清死者的身份了吗?”

    提到案子,黄三炮这才想起此番来凡舍的目的,连忙道:“查清了。死者本名苏儿瑾,系城外东郊梨花村人,是梨花村苏里正的女儿。我去村子打听过了,村民说七天前有一位布商到苏里正家提亲,苏里正私下答应了答应了。苏儿瑾知道了以后和苏里正大吵一架并离家出走躲进了城里。苏里正也因堵着一口气,一直都没有去找她。苏里正说他这个女儿特别挑剔,已经拒绝了好几家前来提亲的人了。这个布商我也去拜会过,他去苏家提完亲就去江南采购布料了,直到今天早上人才回来。”

    “苏家平日可有什么仇人?”

    “苏里正说自己素来就没得罪过谁,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仇家。至于苏儿瑾,性子比较野,没事就爱到城里闲逛,有时三两天都不回家。”说到此处,黄三炮抓了抓脑袋,“还有一件事,是听邻村村民说的,不知道和案子有没有关系?据说苏里正十八年前曾收养一名男婴,名叫苏长明,苏里正夫妇没有儿子,所以对苏长明极为疼爱。苏长明七岁的时候,宫里下榜招揽给使,苏儿瑾因妒忌苏长明在父母面前得宠,偷偷掲了榜。无奈之下,苏里正只好忍痛把苏长明送进了宫。据说,苏长明现在好像在崇妃身边做事,有时还会回来探望苏里正两口子。”

    萨摩多罗摸着嘴唇思了半晌,又问:“苏儿瑾不在凡舍的那几日去了哪?都接触了哪些人?”

    黄三炮道:“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想起了一件事,苏儿瑾的画像贴出去之后,第一个来认领尸首的并不是苏里正,而是北里平康坊的花娘明玉姬,明玉姬自称和苏儿瑾的结拜的好姐妹,苏儿瑾没回凡舍的那几天一直都在她那。”

    “你的意思是苏儿瑾那几天一直住在平康坊?” 萨摩多罗显得十分惊讶。

    黄三炮反倒一脸常态,“嗯呢!女扮男装化名苏瑾,身份藏得好着呢!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最好奇的是凶手是如何在杀了人以后从那间屋子里逃出去的?”

    谭双叶也捧着脸附和:“对此,我也很好奇。”

    萨摩多罗抚着嘴唇道:“那间屋子我检查过了,里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机关。而且门窗都是四娘找人重新修缮的,比以前牢固。若门窗都从里面反闩,按道理凶手不可能逃出去。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从始至终都没有进过那间屋子?”

    “可是那门是谁闩住的呢?难不成是苏儿瑾留着最后一口气闩上的?”

    “不可能。”谭双叶一口否绝了黄三炮的猜测,“我回去解剖了尸体,发现匕首扎到了心脏,所以我敢肯定苏儿瑾一定是当场毙命,不可能有喘息的机会。再说了,现场也没有发现挣扎和拖动的痕迹啊!”

    沉默了半晌,黄三炮突然福至心灵,嚷道:“我明白了!”

    嚷罢故意顿了顿,直到确定萨摩多罗和谭双叶看他的目光足够诚恳和期待时,才神神秘秘道:“其实苏儿瑾是自杀!”

    二人闻罢,纷纷投去鄙夷并同情的眼神。

    黄三炮不服,“苏儿瑾为什么不能是自杀?你们想啊,如果苏儿瑾是自杀,不仅可以解释门窗是如何从里面闩住的,还可以解释凶手杀她的时候为什么不呼救。如此完美的答案难道不应该是事情的真相吗?”

    “你自杀这样啊?”萨摩多罗抄起筷子往黄三炮的背上狠戳了一下。

    黄三炮努力辩解,“难道……难道不可以伪装成他杀吗?”

    “那密屋呢?”萨摩多罗再次质疑,“创造密屋是为了什么?”

    “这?”黄三炮急得答不上来,挑衅道,“那你说凶手是怎么逃出去的?”

    萨摩多罗坦然道:“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经过我对现场的勘察,已经有点眉目了。苏儿瑾的死亡时间为亥时到子时之间,她死的时候身穿中衣,说明凶手来的时候她已经就寝了。凶手能够入室且在苏儿瑾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死她,说明凶手和苏儿瑾认识。经过勘察发现桌子上的白瓷杯上有一抹明显的口脂。苏儿瑾女扮男装,脸上未施粉黛,不可能是她的。青琊公主昨晚出门的时不四还在房中打扫,所以杯子上的口脂也不是青琊公主。不出意外的话,这抹口脂应该是凶手留下的,所以我猜应该是个女人。最重要的一点是,凶手必然也住在凡舍才能做到对苏儿瑾的行踪了如指掌并在夜深人静之际杀人而不被人察觉。我查了一下客人入住登记的簿子,直到昨天还在本店入住的客人中一共有四名女子,除去七天前入住的就只剩青琊公主和一位叫做云喜的娘子了,后者是六天前住进的凡舍的。”

    黄三炮一听,激动地跳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抓人啊?”

    萨摩多罗瞥了眼空落落的前厅,惋惜道:“店里发生命案,客人一溜烟地全跑了。况且凶手有备而来,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

    黄三炮坐回凳子上,沮丧地问:“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不用担心。”萨摩多罗拍拍他的肩膀,“不三已经记住了云喜的样子,让画师画出来张贴出去通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