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少年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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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渡梢头时,萤火闪闪,夜虫嘶嘶,秋意融于风,冷冽刺骨。
鲜延睡得迷糊时,被一只大手给摇醒。朦胧中听那大手的主子和他说了两句话,便傻愣愣地跟着走了。
他自然知道是长桑,否则不会如此毫无戒备。
长桑带着他绕了不长的一段路,来到了寒泉。
寒泉坐落于后山山腰。清流在此被乱石杂枝堵塞住而形成一片不大的圆形小湖,因为湖水异常寒冷,故取名寒泉。竹屋绕去寒泉的路并不远,可是崎岖无比,期间还设有云海观特制的机关,为了防止有人误入。
“奇怪,那个公子呢?”还以为江梅潇会和他一起来的,好让他细细观察观察蝉蛊孕育到什么程度了。
“贫道为公子传输好真气才将渔兄带来这边的。”
“嗯?你不怕什么猛虎野兽闯进竹屋伤害他?”
“渔兄不必担心,长桑设有结界。真气为罩,纵是百头猛兽都冲不破。”长桑转头看着他,“渔兄,我要为你传气了。”
鲜延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你可以开始了。
“渔兄,要传气了。”
第二次,鲜延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
“……贫道是说,你可以将上衣脱下了。”
嗯?脱上衣?鲜延低头看了看,自己糟糕的睡姿将原本就松垮的长衣弄得“不堪入目”,他的整个胸膛在空气中暴露无遗,特别是前胸,那两朵娇羞的花蕊也被月亮看个精光。
怎么道长也不提醒我一下?鲜延一撇嘴,不过也不好怪罪他,毕竟自己是以梦游姿态跟着他来到寒泉的,或许途中道长善意提醒过几次,到是自己可能一点都没听进去。
鲜延并不知道脱上衣是为了何事,可还是乖乖地伸手解下衣带。
或许是月光太过凄厉,又或许是夜风太过冷冽,当鲜延粗糙的衣布褪下肩头时,长桑感到一阵从头到脚的凉意。鲜延的背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是割痕,一道又一道,在他背上狰狞地笑着。一时间,仿佛思绪都被抽空,长桑颤抖着双手,轻轻抚在那一条条鲜艳可怖的伤痕上。
“渔兄,这是怎么一回事……”语气轻柔又小心翼翼,生怕戳中那人的痛处。
“哎对对对!就是那里!道长大力一点!”
嗯?
长桑吓得缩回了手,“渔兄是什么意思?”
鲜延扭了扭腰,不开心立马写在脸上,“哎……这是荨麻疹,一不小心划到就会有一条很深伤痕,过会儿就消了。”
原来是这样啊……长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唐突。
这时,鲜延望着道长衣冠整齐的模样,起了疑惑:“道长,你怎么不脱衣服啊。我都脱好了。”道长是逗我玩呢?怎么只叫我脱衣服啊!
“……渔兄……衣料会减弱传功的效果,所以你要先将衣物除去。”
好像又有点道理……鲜延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掩盖自己的无知。
今晚,真是太太太尴尬了!
坐于湖中巨石,半个身子浸入水中,便能在寒月下,寒泉里,吸收蛊虫最不喜的寒气。当长桑的掌心触碰住鲜延的后背时,鲜延体内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从丹田涌起,激烈地对抗着外来的真气。纵使鲜延极力抑制,但他与长桑相斥气性注定会引起体内的翻江倒海。
“唔!”身躯一震,鲜延嘴角涌出鲜血。血液滴在石头上,又流入湖水中。
“渔兄!”见鲜延反应如此激烈,长桑立马收掌。他扶着鲜延,着急且不知所措。
难不成是自己太过鲁莽了吗?并不是什么蛊都适合以这种方式解开,更何况自己还没了解渔兄身上的到底是什么蛊种,便仓促输气。想罢,一阵内疚感由衷而发。
“渔兄可还好?”是急切而紧张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无碍。”擦了擦了嘴角的鲜血,他扭头笑答,“道长不必担心,没什么事情能够伤得了我。”
一刹那间,长桑思绪翻涌,记忆最深处的秘密极力想逃出来,但最终还是被强大的理智压了回去,只留下一声呐喊——“没什么事情能够伤得了我!”
“渔兄,是贫道太鲁莽了!十分抱歉……”他将鲜延扶起,“或许渔兄不适合如此治疗……明日且休息一日,之后贫道再带渔兄去询问一个友人,让他为你诊断。”
“友人?”
“不错,他对蛊种颇有研究。而且他也住在这山中。”
这么说,还是没有机会进入云海观咯?看起来,道长戒心还是挺重的。
强制压抑丹田之气花了鲜延极大的气力,他双腿发软,连站直都是一件难事。忽然,眼前一黑,他顺势朝着长桑的怀抱倒去。
昏睡的前一秒,鲜延满脑子思绪都断线,就只有一句话,白纸黑字地印在脑海里——“真暖和啊~”
可是,就在这样一个暖和又柔软的怀抱里,他居然在昏睡中再次梦见了那个令人生厌的老妖婆。
梦境设定在好多年前,老妖婆带着他到雪雁山顶修炼。那时虽是春季,但春寒料峭,余寒犹厉,穿着单薄的鲜延被冻得牙关紧咬,浑身颤抖。
小小的鲜延挥着大大的鞭子,在鞭影中扬起外围白雪,一时间雪絮纷纷,满眼朦胧。老妖婆就坐在后面,一双尖锐的眼睛盯着鲜延,生怕错漏了能以为借口体罚他的小错误。老妖婆伸出那骨瘦如柴的手指,细长的指甲磨着石头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杂乱肮脏的白发在狂风中胡乱飞扬,远远望去,好似一个正在施法做事的邪恶妖女。
谁曾想,这个在鲜延口中青面獠牙的女人,在十几年前,却是一个闭月羞花的江湖侠女。那时的她与道海以“济世鸳鸯”闻名于世间,惩凶除恶、劫富济贫。本以为以身相许是美好的结局,然而,那个人的出现却毁了一切,毁了她的前程,毁了她最爱的海哥哥。
“我要你……我要你毁了他们!!哈哈哈哈全部都毁掉!!云海观!!锁影殿!!没有一个会幸免!哈哈哈哈……”每当老妖婆发疯的时候,鲜延总是一脸不屑地站在她面前,捂着耳朵以防那声音震得他发聋。
可笑,堂堂锁影殿殿主,岂是你能指使的?心里虽有反抗,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十几年后,他还是随了老妖婆的愿,踏上摧毁云海观的道路。
“唔……”
从迷糊中清醒,鲜延发觉他正躺在长桑的床上。
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他熟悉的气息,沁心舒服,让人又联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枕上也有那股桂花香,恬淡地勾勒出长桑的温润。
鲜延觉得自己是中了邪,竟然很想将头埋进枕里狠狠吸一口。
然后,他真的这么做了。不不不,这不是他的本意!是有妖怪指使他的!
猛地吸了一口气后,他抬起了头,差点岔了气。
长桑正站在门口,“观赏”他的一举一动。他面露疑惑,道:“渔兄?”
鲜延再找不出比现在更尴尬的场面了,无论是登殿大礼时当着众门人的面摔个狗吃屎还是与三分门之主开会时门牙带菜,都不及今日的十分之一尴尬。
“道长……刚醒来有点鼻塞,才……才吸了一口大气。”没想到他鲜延也有今日!怯怯懦懦跟个小娘们似的,完全就没有一个嗜血暴戾的邪魔风范啊!
不过,要是一个邪魔,面对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道长该怎么做呢?强抢民男?霸王硬上弓?这……这不是邪魔,是淫//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