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西北大多荒野高原，盛密丛林极少，两侧算得上平坦宽阔，若是选在这个地方夹击突袭，未必也太容易被发觉了。

    何况这里是关内，早几年前林洵接手便是重重把守，监管严密，蛮子们要派奸细进来已属不易，都要绞尽脑汁不知道才送的进来几个，更是没有机会将军队大批大批地往关内送，就为了截断林洵援路。

    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若换作是本王——会怎么做？

    萧铭寒沉思片刻，兀地抬起头，望向乌乌泱泱一片大军的后方，车马正拉着好几十箱粮草缓行，四侧是持矛警惕固守的将士。

    他皱了皱眉，喃喃自语一般：“若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怎么了？”苏问柳侧首以眼神询问他。

    “本王暂时还不能确定。”萧铭寒拧着眉缓缓摇了摇头，手上在雪堆上一撑借力向后悄声撤了几步，对着零散隐蔽在另一侧的雪林后的几十人做了个手势示意。

    苏问柳不明所以，但仍然撤开了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如今还不宜打草惊蛇，先去前面几里的地方休顿片刻，待大军过来。”萧铭寒顾不上其他，简单给苏问柳解释了一句。

    “好。”苏问柳点点头并不多问，只紧跟着他。

    邵桀几人在前领着大军前行，眼瞧着还剩半日的路程，便见到前路上散漫堆坐的一群着白衣战袍之人，而那独独离的远一些的正是数日前不由分说便带着人先行一步的端亲王。

    “吁——”邵桀喝止住身下的马匹，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身后那人手里，疾行几步到萧铭寒面前，单膝跪在雪地里，抱拳行礼，“见过王爷。”

    “既为武将，那些繁文缛节也便免了罢，你不习惯，本王看着也别扭。”见邵桀嗫喏斟酌着欲道一番官话，萧铭寒忙出声制止了他。

    邵桀生性耿直，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简单行了个军礼便是。

    “想必王爷已是到了兰城的了，怎得又返了回来？是出何事端了吗？”邵桀虽是个糙人，可于行兵布阵方面却独有一份细致。

    “不错，”萧铭寒坦然颔首，负手站起身来，目光在前排的将士身上扫过，不动声色地收回令人无端生惧的打量的视线，这才切切实实将目光落在邵桀身上，“蛮子突然发难，早时宁远将军紧急回城，林将军已经跟着过去了。”

    “可将军身上还有伤在……”邵桀眉一拧，心下生出些许担忧。

    “召来医师看过了，大多是些皮肉伤，多安养些时日就好了。”

    “那王爷此行路返是为了迎我们……？”邵桀问道。

    “嗯，你家将军吩咐的。”萧铭寒活动了下身子，伸手随意地掸了掸衣服上沾上的雪霜。

    “王爷，我们这里……”邵桀压低声音，“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情，你别多想。”萧铭寒抬手在他肩上稍稍用力向下压了一压，笑了笑，身子微侧，他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随即在邵桀肩上拍了一把，笑道，“你小子，敢阻拦本王的事本王还未来得及向将军讨个说法来，给本王等着。”

    说罢便收手，吩咐他：“别耽搁时辰了，林将军那边还等着呢，走。”

    “是。”邵桀听令，抬首望了一眼萧铭寒及其身后带的数十人，“王爷此行来，未用马匹吗？”

    “可不是，你家将军叫本王来得仓促，也顾不了那么多。”萧铭寒笑着对上邵桀的目光带上几分促狭。

    “怠慢王爷了，”邵桀听着他这话总觉得哪处不对劲，忙转身唤身后前排一将士，“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王爷备一匹马来！”

    “有劳副将了。”萧铭寒笑着对他客客气气地一颔首，“再多备一匹吧，苏公子也跟着呢。”

    听到这话，邵桀才注意到站在萧铭寒身后不远处的苏问柳，颔首示意算作打过照面，便令人牵来两匹马给二人。

    一副将亲自将马牵过来，将缰绳递交到萧铭寒手上。

    “有劳，”萧铭寒轻声道过谢，一个利落翻身上马，手上拉着缰绳轻轻拽了拽，马温顺地顺着他的示意往后方大军方向走了几步，萧铭寒一眼望到方才他同苏问柳指出的那人，朗声道，“本王今日见尔，甚觉亲切，想来有缘，不妨过来同本王聊上几句如何？”

    那人明显愣了一愣，下意识对上萧铭寒的目光里带着一丝防备与……掩藏极深，几乎看不出的敌意。没有过多犹豫，他垂首出列走到萧铭寒马侧：“得王爷赏识，是标下三生修来的幸事。”

    “哦？”萧铭寒饶有意味地打量他片刻，随即轻笑了一声，手上缰绳微动，战马不缓不慢地前行，那人也恰能跟得及。

    朔风无情，平白叫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