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副将亲自将马牵过来，将缰绳递交到萧铭寒手上。

    “有劳，”萧铭寒轻声道过谢，一个利落翻身上马，手上拉着缰绳轻轻拽了拽，马温顺地顺着他的示意往后方大军方向走了几步，萧铭寒一眼望到方才他同苏问柳指示过的那人，朗声道，“本王今日见尔，甚觉亲切，想来有缘，不妨过来同本王聊上几句如何？”

    那人明显愣了一愣，下意识对上萧铭寒的目光里带着一丝防备与……掩藏极深、几乎看不出的敌意。没有过多犹豫，他垂首出列走到萧铭寒马侧：“得王爷赏识，是标下三生修来的幸事。”

    “哦？”萧铭寒饶有意味地打量他片刻，随即轻笑了一声，手上缰绳微动，战马不缓不慢地前行，那人也恰能跟得及。

    朔风无情，平白叫人胆寒。

    “你家在何处？”萧铭寒唇角噙着笑意，目光沉稳地望着前方铺雪的路，话中亲切倒更像寻常亲友家闲时漫聊。

    “回禀王爷，”那人垂着头，跟在他马侧，“标下自小随爹娘居在兰城，后爹娘去世，便入军在林将军手下做事。”

    萧铭寒侧首看了那人一眼，显黑的面容虽不明显，细看却也能看得出要比中原人要深邃几分。

    他无声勾了勾唇角，心想这编的倒跟真的似的，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阿拓曼。”那人迟疑了一下。

    “这名字倒不多见，”萧铭寒眯了眯眼，“听着——倒像是突厥人那边的名字。”

    “王爷博识，”阿拓曼一敛下颌，“爹娘常年与关外的突厥商人来往，久而久之也便多少熟识了一些那边的东西，这才取此名。”

    “阿拓曼——”萧铭寒的语调微变，竟是用突厥语念了一遍，遂低低笑了两声，“真是个不错的名字。”【注1】

    阿拓曼眉心一跳，止不住地想抬头去看他什么表情，握成拳的手指却还是在手心狠狠掐了一把，控制着自己仍旧低头走着。

    “本王怎么瞧着你紧张得很，怕本王么？”萧铭寒故意看了他一眼。

    “呃……王爷威严之至，标下自然心生敬畏。”阿拓曼仍然垂首。

    “既如此，也不便多为难与你，”萧铭寒体贴地一颔首，“先归队去吧。本是瞧着颇有几分眼缘，不禁想聊上一二的，却不想是本王唐突了。”

    阿拓曼摇摇头，训练有素地悄声回了大军队列中。

    萧铭寒向一旁不远处的锦七递了个眼神，锦七会意，故意落后几步走在后。

    李绪风当日欲辱苏问柳却不想被反讽一番，第二日一早又听闻这人竟跟着端亲王先一步走了，心中愤懑难当，此刻再见着他，自然满眼看不顺，连面上功夫也懒得再敷衍，权当没看到。

    却没想到这人几日不见，这人与端亲王的关系却更近了几分。

    原本当日只是想折辱苏问柳一番的想法，此刻却确确实实让他开始有所怀疑起来。

    这苏家公子……莫不是真同端亲王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

    “明霁。”萧铭寒策马快走几步，与苏问柳并行。

    “嗯？”苏问柳侧首看他。

    原本他也没想起李绪风来，方才随萧铭寒迎大军时不经意一晃而过，却发觉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嫉恨之色。

    这官家公子，竟然也要同后宫女子一般争风吃醋。

    一时间颇感无趣起来，也便不去凑这个热闹，自己策马慢慢往前走。

    “没什么事，就是想唤你一声。”萧铭寒笑了笑，狭长的眸子眼尾轻轻勾起，竟带出一点无赖的意味。

    “嗯。”苏问柳弯了弯眸子，心口处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柔柔地触过一般，惹起一片难以言喻的悸动。

    大军行得慢，但也只用了大半日的时间，便到了兰城。

    刚入城，接林洵吩咐的小厮便急匆匆地找了过来，让邵桀先带着大军下去休整，要萧铭寒赶往将军府商议要事。

    “好。”萧铭寒颔首，却迟疑了一下，回首望向苏问柳——

    苏问柳同李绪风之间的矛盾虽未明面摆到他跟前来，他却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的，况且又没有给这二人切切实实安排个什么实职，李绪风明显要更习得如何把握军中将士人心，这一来，倒是要晾得苏问柳一个难堪了。

    “将军说了，”那小厮看了一眼两人，聪明地立马接话道，“苏公子要是能同王爷一起的话更好。”

    李绪风闻言脸色一沉。

    “这边请。”那小厮侧过身子给两人带路，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快步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