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刑部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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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让其他人去安置,常良,你去扶她。”谢清明在下马车后,低声吩咐了正要牵马的常良。

    “别扶了,我能走,你走慢点就是了。”纪晓卿试探着走了几步,虽然看起来仍有一些一瘸一拐的,但落地已经没什么大问题。

    谢清明摇了摇头,努嘴示意常良:“去。”

    常良领命,给纪晓卿伸出了胳臂:“福晋,你就扶着我吧。刑部大牢走进去,到那嫌犯的牢监,还有好一段路呢。”

    如此一来,纪晓卿只好接受了常良的帮助。还真别说,有了借力,左腿果然走得更是稳当了。

    纪晓卿感觉自己跟着谢清明走了好久的路,才到了有专人看守的单间。

    “弟兄们辛苦了,都下去吧。十丈地外候着,有事叫你们。”常良见谢清明挥手示意,便出言下令了。

    话音一落,守在那单间外的两个狱卒开了门后,便揣着常良给的赏钱,点头哈腰地带着刀退了后去。

    “奎勒?”谢清明在室内早就准备好的审讯桌后坐了下来,同时也示意常良和纪晓卿坐到一侧。说话的同时,他把玩着自己的扳指,并没有抬头看那在架子上的嫌犯。

    坐下后的纪晓卿朝那唤作奎勒的嫌犯瞧去,发现他通体干净,并没有受刑,只是在架子上结结实实地被五花大绑着。

    “这位官爷,小的正是奎勒。”那架子上的人颇有眼力见,一见是个厉害人物在审自己,赶紧点头哈腰。只可惜,被绑得太紧了,条件限制不足以让他把腰哈下去,所以就见他不断小鸡啄米似得点头了。

    “官兵是在哪里抓到的你?你当时正在做什么?”谢清明的问题非常清晰,直截了当。

    纪晓卿看了看冷静盘问的谢清明,发现他在处理公事的时候,看上去显得非常能干。

    “官爷,小的是在妙应寺外不远的庆裕驿站被逮住的,当时小的在妙应寺里杀了人,心里实在害怕,所以收拾了东西正准备亡命天涯。还没来得及跨上马,就被神勇的天兵天将们给逮了。”那嫌犯奎勒说完,一脸的遗憾。

    “那你是几时在寺里杀的人?所杀何人?具体在哪儿杀的人?杀了人之后,尸体搬到了何处?可有遇见什么人撞破你行凶?”谢清明对嫌犯奎勒的回答不置可否,接着冷静地进行了连环追问。

    “回官爷的话,小的约摸是在亥时杀了人,杀的是我家婆娘,就是在白塔二楼杀的人。杀了她之后,我就逃了,并未曾搬动,好像也没撞见什么人。哎?难道是有人撞破我行凶了,所以我才这么快被逮住了?”嫌犯奎勒说完,一副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问他的?别指自己了,就是你。”谢清明冷不防转身,点名了聚精会神在旁听的纪晓卿。

    纪晓卿放下了难以置信的食指,小声嘀咕了句:“刚才不是还让我千万别说话么,这就变卦了。”

    当然,她还是很珍惜这次夜探刑部大牢的机会的,短暂思考后,认真问谢清明:“火灾现场,可有发现女尸遗骸?”

    谢清明眼睛很亮:“未曾。”

    纪晓卿转头就对那嫌犯奎勒慢条斯理地提出了疑问:“适才你说你未曾搬动尸体,难道那尸体是凭空消失了不成?”

    嫌犯奎勒开始肉眼可见地出汗:“这,这,难道是妙应寺里闹鬼了不成?几位官爷明鉴啊,小的要是花时间去搬运尸体,那根本来不及逃到驿站,就该被寺庙里巡夜的僧人给发现了啊。”

    “你别紧张,这个问题不重要,你且回答我下面一个问题。你说你杀了你家婆娘,那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纪晓卿见谢清明抬手示意她继续发问,便继续再接再厉。

    “她,她偷人!老子生平最恨女人偷汉子,更别说是自家婆家干出这龌龊事来!老子自然要杀了她解恨!不对,杀了她都是便宜了她。”嫌犯奎勒眼睛外凸,情绪开始明显激动。

    “你别紧张,这个问题也不重要,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家婆娘偷汉子,你要杀她,大可选在任何一个地方杀,为何要选在妙应寺里呢?”纪晓卿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此刻模糊的直觉并不能帮助她拨开迷雾。

    “有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家就离妙应寺不远,我选在妙应寺结果了她性命,就是要叫佛祖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个平时口口声声‘南无阿弥陀佛’的女人,背地里干的是什么龌龊事!”嫌犯奎勒回首往事,气得满脸通红。

    “好的奎勒,你怎么把你婆娘带去寺里的,我就不问了。既然你能在寺里杀了她,自然也就是证明你有办法带她去了。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你婆娘的奸夫是何人,你知道吗?”纪晓卿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毫无疑问,“奸夫”这两个字是压倒嫌犯奎勒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见奎勒面色腾地全红了,冒着满头热气朝纪晓卿吼了起来:“这位官爷!为什么我的婆娘出去偷了人,你们还要追问我奸夫是谁!老子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其他的老子什么都不知道!老子要知道那奸夫是谁,老子怎么着也得成全了他们,让这对狗男女黄泉路上做对鬼鸳鸯!”

    “你肃静!”常良厉声呵斥,压制住了暴怒的嫌犯奎勒。

    “还有要问的吗?”谢清明转身看向尴尬地看着奎勒在咆哮的纪晓卿。

    “没了。”纪晓卿摇头,犹豫要不要捂耳朵。

    “奎勒,我不妨给你透个底儿,但凡下到这刑部大牢里的,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更别提全身而退了。当然,今儿个是我先审了你,所以你有机会可以成为那个例外。”谢清明开始果断收网。

    “官爷,你不用再问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既进了这鬼地方,也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肥硕粗矮的嫌犯奎勒已经是满头流得油汗不分,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番话。

    “奎勒,你别激动了,激动改变不了任何事。包括你婆娘偷人,你杀了你婆娘后又被下到牢里,还有那个奸夫却逍遥法外,这些事实都改变不了。我要的很简单,你若是要活命,告诉我奸夫是谁。我不会让人对你用刑,你只管自己好好在牢里想清楚。想清楚了,叫狱卒传信给我。”谢清明不准备再过多纠缠,他起身了。

    “奎勒,你口里的这位官爷,正是当今九王爷谢清明。他今日说了能保得了你,就一定保得了你。”纪晓卿也起身了,站在高大的谢清明和常良身边狐假虎威。

    “王爷!”就在谢清明一行三人要踏出牢门之际,绑在架子上的嫌犯奎良有了挣扎的意思。

    “能说的我都说了,我,我不怕死!杀人偿命罢了!值!”谢清明三人停步转身,但奎勒又悲怆地喊起了空泛的口号。

    “来人,关门。”常良摇头,示意在远处候着的狱卒回来锁门。

    “走。”谢清明一声令下,就带着她俩出了刑部大牢。

    “谢清明,这就审完啦?完事了?”回到马车上的纪晓卿不可思议地戳了戳好好坐着的谢清明。

    “审完了,完事了。你可以回府休息去了。”谢清明轻描淡写,笑着给了肯定的答案。

    纪晓卿是真受不了谢清明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儿,嘘他道:“哟哟哟,看你这运筹帷幄的样子。你就这么有把握,奎勒他一定能招?你可别忘了,你们刑部连刑都没有给他上呢!”

    谢清明很是自信:“不需要动刑。不出三日,奎勒一准招出奸夫是谁。”

    纪晓卿托腮,追问:“谢清明,我能问你三个为什么吗?”

    谢清明怡然自得:“但问无妨。”

    “一,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奎勒会招?二,奎勒今晚的供词,只是口头说的,连书面画押都没有,你觉得有几成可信度?三,你为什么执着追问那个传说中的奸夫是谁?”纪晓卿歪着头虚心请教。

    谢清明出手摆正了纪晓卿的头:“你别老歪着头看人,让我误会了是撒娇就不好了。即使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了,我也不能勉为其难大慈大悲地告诉你。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明天自己就该醒过味儿来了。自己琢磨出来的,怎么着也比直接得现成的来得痛快不是?更何况,今晚你这三个问题,追问得很好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自己找到答案的。”

    说了这么一大堆,干货愣是没有。

    纪晓卿执著地歪头进行赖皮:“那你总得给点提示不是?”

    谢清明这回倒是答应了:“好,那我给你三条提示。一,奎勒确实住在妙应寺附近,是个杀猪的屠夫。杀个没什么力气的女人,没准还比使劲挣扎的生猪来得容易,不过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儿。二,他家婆娘偷汉子这事,附近住着的人还真没听说过。三,据附近的人说起,他家婆娘,确实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纪晓卿记清楚了这三条线索后,又再次纳闷:“你说你,费劲把我带进去,你到底图什么呢?”

    谢清明哈哈大笑:“纪晓卿,我不是说了嘛,带你去能帮上我忙。事实上也是,你确实已经对本次破案起到大作用了。”

    临到东院分别的时候,纪晓卿拽住了正要回中院去的谢清明:“那我要是想通了,什么时候能找你探讨呢?”

    谢清明向她伸出了右手小拇指:“随时。”

    “幼稚。”纪晓卿翻了个白眼,还是勾了上去。

    谢清明对纪晓卿这种嘴上一套行动一套的行为,显然很是无语:“都说了幼稚,怎么还要勾?”

    “毕竟,不勾白不勾嘛。”纪晓卿嘿嘿笑。

    谢清明挣脱了出来,往闻讯而来的丫环春杏跑过来的方向驱赶纪晓卿道:“呵,勾了也白勾。好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又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刻了,回吧!”

    纪晓卿瞧着谢清明带着护卫常良,脚底生风的背影,朝自己的丫头春杏吐槽:“春杏,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气人啊?”

    春杏才不明白呢:“小姐,王爷不气人呀。他今晚没带侧福晋,只带了你出去呢。我觉得啊,王爷对你挺好的呀,我刚跑过来的时候,隐隐约约还听见他说什么,你随时可以去找他呢!”

    纪晓卿悄摸着把自己的体重通过春杏吃里扒外的胳膊分担给了她:“他也就是说得好听呗。要是他明儿在阮烟萝的西院歇着,我还真能去打扰不成?”

    春杏本来准备气到跳脚,但无奈被纪晓卿坠着无力挣脱束缚飞翔:“这说得什么话,王爷怎么就去西院了呢!小姐,快,呸呸呸!”

    “就不,就不!”纪晓卿冷不防地松开了着急上火的贴身丫头春杏,畅快地笑着就朝前方灵活地跳去了。

    “小姐,你等等,可别再磕着了!”

    东院里,主仆二人笑着闹作了一团。

    她们不知道的是,谢清明走到了半道,背着手一摸自己的辫穗儿不见了,便带着常良照着原路一路寻了回来,正巧看见了纪晓卿和春杏嬉笑打闹的这一幕。

    “爷,你说纪大人那样一板一眼的人,怎么养出了福晋这样的姑娘?太不容易了。”护卫常良温和地瞧着纪晓卿蹦在前面倒转身子过来逗春杏的样子,发自内心地不解。

    “天知道,我或许也知道,但我或许不在乎。”谢清明捡起了辫穗儿,捏到了手里,微笑着若有所思地最后看着纪晓卿和春杏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