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卿在飞快单腿往下蹦的过程中，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很畅爽过瘾的感觉。隔着几阶往下跳，她竟都没有踩空。

    待到了一楼，抓着她胳膊的谢清明凑近了小声笑着问纪晓卿：“跳得这么快，不怕踩空了啊。”

    纪晓卿头上微微冒汗了，理直气壮地攥着谢清明继续往前蹦去：“什么叫我跳得这么快啊，明明就是你火急火燎拉着我好吗！反正横竖都有个垫背的，我怕什么。”

    谢清明摇头感慨纪晓卿的狼心狗肺：“看你今天中午在你阿玛那里吃瘪可怜兮兮的样儿，我可是冒着可能会被纪大人发现这样天大的风险，偷偷带你溜出去玩呢。没良心。”

    纪晓卿当然不认怂，又补了个刀：“谢清明，要不是你扶得还挺稳，我可是要怀疑，你楼梯下得这么快，就是等着我趔趄了要背我呢。”

    谢清明很佩服纪晓卿的脸皮：“我这么万花丛中过的一个风流王爷，什么绝色没见过，至于要死乞白赖地可着你一人的便宜占？纪晓卿，这可是你说的啊。等会儿你可千万别像个秋后的蚂蚱蹦跶累了，我不会对你有恻隐之心的。”

    睡饱了的纪晓卿才不怕呢，不过她有个疑问：“谢清明，你总不会是想我一直这么蹦跶着出门去吧？”

    前头马厩有一匹黑马近在眼前，在埋头吃草的同类中显得份外积极主动，纪晓卿认出了是自己上回和谢清明出去喝花酒骑过的两匹马之一。数日不见，它倒是肥美了不少。

    谢清明让纪晓卿站在原地，伸手就去解黑马的缰绳：“我带你去的地儿离纪府还真有点远，估计你还没蹦跶到，纪大人就要醒过来了，当然是骑马去了。上去，你坐前边。”

    纪晓卿瞧了瞧自己的左腿，无奈表示自己很娇弱：“我上不去啊。”

    “麻烦。”谢清明单腿在马前扎了个马步，示意她踩。

    纪晓卿踩上去以后，谢清明借力给她往上一托，她便连滚带爬地勉强翻了上去。

    “谢谢你啊，还让白白我踩了一脚。”从纪府后门溜出去后的纪晓卿，对专注策马的谢清明表达了感谢。

    谢清明倒是很务实：“没事，也不是白白。等你腿好了，让我踩回来就是了。”

    纪晓卿忿忿地拿悬空没受伤的右脚就要去踹马镫里谢清明的脚：“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谢清明轻轻加力拢了拢坐在前面的纪晓卿，他虽无心，但这一拢，就更像是在拥抱纪晓卿了：“乖，别闹。不然我该分心了。”

    纪晓卿也莫名感受到了空气中莫名流淌的暧昧，整个身体都绷得僵硬了：“龌，龌龊。”

    谢清明本来是没多想的，但是被纪晓卿这么一说，他也情不自禁多想了，幽幽地把嘴唇靠近了纪晓卿的耳垂嘲笑：“纪晓卿，我发现，你这人的思想很复杂嘛。”

    纪晓卿感受到了热意，赶紧晃动脑袋驱赶谢清明：“专心骑马，听到没有？”

    这回，谢清明听从了纪晓卿的建议：“好，那我就专心骑马。我这个人，干什么都很专心的。”

    纪晓卿反手就要去堵他的嘴：“可闭嘴吧你。”

    一同策马奔驰后，天也正式地黑了下来。谢清明带着纪晓卿，在一处人头攒动的苍蝇馆子前停下了马步。

    “呀，敢情你是带我吃宵夜来了？”纪晓卿在谢清明的帮助下重新回到地面，闻着香味儿高兴地叫道。

    “对啊，那是因为可怜你啊。中午被吓着了，连到嘴边的鸡腿都没吃成，太惨了，所以带你出来吃个饭呗。”谢清明在苍蝇馆子外头一张没人的小桌边坐下了，也拉着纪晓卿一同坐了。

    纪晓卿心情很好，愉快地纠正了谢清明的用词不当：“怎么就可怜了，你那叫怜香惜玉。”

    谢清明佯装要去敲纪晓卿受伤的左膝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别老往这种好词上套自己。吃什么，你点吧。”

    纪晓卿一摊手：“我又没来过，我哪知道吃什么啊？”

    苍蝇馆子的老板瞅准了时机，及时地现身介绍道：“二位客官不用选，小店只供应猪油拌饭一种。当然，客官可以选择加料或是不加。”

    纪晓卿好奇：“加的是什么？”

    老板殷勤推荐：“香辣鸡腿肉片，去骨，入口即化，香酥可口，比普通的猪油拌饭也贵不了几个小钱。”

    纪晓卿歪头和谢清明商量：“你付钱，你定呗。”

    谢清明了然：“老板，那就先上两份鸡腿拌饭。”

    “好嘞，鸡腿拌饭加两份！”老板麻利做成了这桌生意后，飞快地闪到了另一桌新到的食客前去招呼。

    纪晓卿打量着眼前这张油腻腻的小桌，再看四周的食客，都是些普通讨生活的寻常百姓她很是意外地看向谢清明，因为她依稀记得上辈子的谢清明，从来不会来这种下里巴人的地方。

    谢清明伸手就去挡纪晓卿直勾勾的眼神：“你盯着我干什么？哦，你是好奇我怎么知道的这地儿吧，这你就确实有所不知了。这家小苍蝇馆子，就离刑部不远。我听常良说起过，他们底下当差的有时候饿了，就跑过来叫上一碗猪油拌饭。不仅实惠管饱，而且好吃。要是有余钱再升级成鸡腿拌饭，那就更美了。”

    纪晓卿明白了，笑道：“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听常良形容得很好吃，一早就惦记上了。但是呢，自己好歹又是个人模狗样的王爷，不好意思来苍蝇馆子吃。所以这回逮着机会，就拖我过来陪你吃了。谢清明，你算盘打得很好嘛。”

    谢清明擦完了自己那边的桌子，顺手也替纪晓卿前边的这一圈给擦了，倒也不否认：“多尝试尝试，也不是什么坏事。”

    “客官，鸡腿拌饭两碗——菜上齐啦，您二位慢用！”老板同时也是小跑堂的，在他二人说话间，就已经把拌饭给他们上齐了。

    纪晓卿还没低头瞧，就已经被那扑鼻霸道的香味给吸引了。

    再一低头，均匀包裹了猪油的米饭甘爽弹牙，颗颗分明。再在热气腾腾的米饭上淋上一层薄薄的酱油，咸香诱人。最上头实实在在地码了一层酱色莹亮的红烧去骨鸡腿肉片，皮酥肉嫩，色香味浓。

    纪晓卿拿筷子夹了一口，就两眼放光地同谢清明热烈交流起来：“真的很好吃！哎！老板，有勺子吗！”

    谢清明瞧着顺利获得勺子开始有条不紊快速进食的纪晓卿，伸手去敲她的脑袋：“纪晓卿，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个男人啊。有女人在男人面前，这么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吗？”

    纪晓卿灵活地躲过了谢清明的袭击，捧着大海碗跑到了谢清明正对面去了，开启循循善诱模式：“清明，你不懂，这叫率真可爱，毫不做作。”

    谢清明发现纪晓卿又开始顺杆子给自己积极贴金了，赶紧埋头吃饭不予理会：“吃你的饭去，别又暗地里给自己贴金了。哎，老板，再来个勺子！”他看纪晓卿举着勺子吃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叫了个勺子。

    纪晓卿看着也拿了个勺子开始吃饭的谢清明，哈哈大笑：“你还说我暗地里给自己贴金，你看，你倒是暗地里学我用上勺子了！”

    谢清明非常冷静优雅地反驳了她：“错，我不是暗地里，我是光明正大。”

    纪晓卿是先于谢清明吃干抹尽的。

    她瞧着拿勺子吃得还是很仪态得体的谢清明，托着头感叹：“谢清明，怎么你拿勺子吃饭的样子还是很，很……”纪晓卿得想个程度轻一点的褒义形容词，她可不想让谢清明又嘚瑟上。

    不过，谢清明已然嘚瑟上了：“很什么？怎么说不上来了？你是不是被我吃饭的样子迷住了？”

    纪晓卿赶紧哈哈干笑：“您真幽默。”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只不过眼下，纪晓卿一时有些难判断到底谁是墨。她觉得自己能有这短暂的犹豫，已经非常有良心了。天知道，上辈子她怎么一直觉得谢清明就是一个温文尔雅，嘴甜如蜜的翩翩好郎君呢。嗯，真是瞎了眼。

    “看，我也全部吃完了。”终于吃完了的谢清明，翻着自己的那只空海碗，朝纪晓卿显摆。

    纪晓卿干巴巴地竖起了大拇指，对他很无语：这厮哪里来的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哎，你还说我，你现在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想干什么！”纪晓卿发现对面的谢清明正盯着自己。

    “……”谢清明无声地动了动嘴，纪晓卿完全没听清那三个字，但从谢清明不怀好意的笑意里，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是鸡腿拌饭的错觉。

    “天还早着呢，咱不要再去哪儿逛逛？”结了账后的谢清明，朝纪晓卿挑了挑眉，以示勾引。

    纪晓卿皱了皱眉，以示尴尬：“你说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天都已经黑得透透的了，你告诉我还早着？谢清明，我可告诉你，举头三尺有神明啊，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

    谢清明一把就把吃得饱饱的纪晓卿从凳子上拉了起来，纪晓卿的脑袋险些没顶上他坚实的胸膛：“哎，去哪儿啊？我可是要回府睡觉去了。”

    谢清明把纪晓卿重新弄到了马背上，理直气壮地表示：“吃人嘴软，你都白吃了我一碗饭了，怎么着不得陪我去溜溜弯消消食啊。既然举头三尺有神明，那咱们索性就去那有神明的地儿！我就问你一句，怕不怕！”

    纪晓卿虽然隐约感觉这是个圈套，但是输人不能输阵，这是她这辈子铁的纪律，于是她不甘示弱地表示：“谁怕谁是孙子！”

    马儿一声嘶鸣，带着纪晓卿和谢清明飞出了老远。

    在被无尽夜色欣然拥抱的同时，纪晓卿举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还真有股鸡腿拌饭的香味。

    嗯，怎么自己闻上去，很好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