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立在山门前一语不发，端得是一副冷漠至极，任由夙蔚扒着胳膊。

    守卫的修士看清来人，收了佩剑一脸地不耐：“我当是谁，进去吧、进去吧！”

    思凡不与他计较，迈了步子直径往山门里面走。夙蔚却不是个安分的性子，看守门的修士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面上依旧是满面春色面带笑容朝那修士挥了挥手。

    “仙尊，有劳了！”

    那修士从鼻中传来一声冷哼把头扭到一边，脸上却很是受益，夙蔚继续边走边笑，对思凡道：“小仙君，你们家这有野兽吗？”

    思凡看了他一眼，由他继续说。

    “想不想听野兽叫。”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粗犷的哀嚎声，夙蔚不动声色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一边老树下盘旋的几只马蜂正绕着树杆没头没脑的飞着，似乎有些懵，不知道怎么窝就不见了。

    夙蔚邀功一样盯着思凡笑，见那人依旧冷淡的眉眼深处染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看得他一愣，好半天才追问道：“小仙君刚才是不是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思凡这家伙竟是个蔫坏。

    当即就想逗一下，夙蔚嘴一咧笑道：“真好看，再笑一个呗。”

    思凡抬眸看了一眼，“无聊。”

    足下抬步走得飞快，瞬间还是极冷极淡的眉眼，夙蔚都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快跑了几步追在思凡身后，喊道：“唉唉别呀，别呀，我不认路，我无聊还不行吗，你倒是把我等一等呀。”

    这可是他人间要抱的大腿，还能让他跑了，追了几步谁料跑得太急，一头扎到思凡身上。

    思凡只得停步伸手扶住他，道：“跟紧。”

    要收的手不安分地抱了回去，笑应道：“唉，这样够不够紧，小仙君别丢下我。”

    “……松开。”

    夙蔚巴着思凡又缠又懒，顾不得天上的仙都不喜欢亲近人那套，此时非彼时莫名其妙变着法想看他皱眉的样。

    夙蔚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多半是欠的。或许惹怒思凡引了天雷，劈上一下也就好了。

    ……

    天都共有仙门三道，外门、中门、内门，外门无人看守，地势险峻是自然的屏障易守难攻，刚才经过的是中门，南家修士每班十人轮流值守，最后是这内门……

    随眼一扫道路被一座巨殿一分为二 ，两边各立着一块巨石，分别写着‘八苦六度’与‘霜天晓角’。

    南家尊卑严苛，霜天晓角为亲眷子弟所居，八苦六度则是资质较差的外门子弟的住所。两块巨石旁各站着两名南家修士，都穿了绣着景星凤凰纹的校服。惟独霜天晓角这边的修士衣袍上缀着赤色宝石、发冠掐了丝金，指上还戴了雕有凤凰纹的银戒，待人极淡不比九天上的仙少几分气度。

    另一侧的外门弟子与之相比则多了几分人气，见有人来露出丝不耐来，眉头挑得老高。没有了宝石相衬的景星凤凰袍色泽暗了许多，就连指上戴的戒指也是桃木制成的。

    夙蔚这才发现，思凡身上穿的正是这一套，却是冰资自有仙风……

    南家供奉的是景明尊凤明岚，霜天晓角与八苦六度石中间的巨殿就是一座景明殿。

    殿内松枝味的香火味道极淡，袅袅飞入云巅一如凤明岚在夙夜宫燃的一样，闻着始人心无牵挂，却未免无情无趣。

    夙蔚扁了扁嘴，心头一酸，叹了口气，道：“这才是信徒们的典范，连景明尊燃香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哪像他的荟蔚殿，明明他最爱吃糖，每逢祭拜摆的都是大鱼大肉腻得要死，也不知给他摆盘糖，想当初还特意托过梦，可梦醒信徒们只当做了个荒唐的梦，哪有神仙托梦要糖吃的，继续一如既往大鱼大肉的摆，也不知神仙也会腻的胃疼。

    夙蔚那酸溜溜的话思凡也不知听见了没，只管迈着步子进了景明殿。

    南家规训上记有一条，不论来人但凡入天都者都得先拜景明尊，一来表尊崇，二来景明殿内悬着一串银铃，名尧世。

    尧世共有三铃，能探根骨、辨清浊。

    一响欢喜来者天人赐福，二响惊觉来者邪秽为灾，三响蹙尘来者天人入凡蹙尘而来，步步莲生。

    近百来，最右的欢喜玲从未响过，只有中间的惊觉铃轻响过一次，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迷了路的孤魂野鬼误闯至此，倒是蹙尘铃没一日不响，只因蹙尘辨得是凡人根骨，普通人铃下过不发一响，而修仙之人凭根骨不同响声不同，有如蚊吟、有如天雷。

    这时殿内有三三两两夜猎回来的南家人正在上香，蹙尘玲时不时响上一响但都不是什么大动静。

    夙蔚玩心大起，入乡随俗跟在思凡后面。

    只见思凡不急不缓取了香线点燃，也不知道他拜凤明岚是个什么感受，一朝为仙便是仙位等级不同相互拜的也是仙礼，凡人那套礼到底有些不成礼数。

    果不其然，这人一点诚意都没，连样子也不屑去做，象征性的把香插到香炉中，也不学着其他人好赖祷祝一下。

    夙蔚笑道：“不尊仙长，天规上有这一条，当着景明尊的面又是罪加一等。”

    思凡从容退步，正色道：“拜了折寿。”

    仙人长生，哪来的折寿。

    没想到天上居然还有一位能同他一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夙蔚哈哈大笑拿了三支香，管他礼法噗通就是一跪，众人频频侧目。

    装模作样笑嘻嘻拜过景明尊，口中默念：“景明尊呀景明尊，我后悔了不尝相思了……”

    说罢偷睁开眼打量，本是看神像的没想看到身侧思凡清眉朗目与景明尊气度竟有几分相似，不知怎么就想气气景明尊，立马改口道：“还是赐我一段良缘吧！”

    这时，思凡有意无意皱了皱眉。

    景明殿上神台放了用来问卜神意的筊杯，夙蔚也不管动不动得，拿来随手便掷，一连三次皆是阴杯。

    眉一挑，这代表不准？

    随手又是一扔，筊杯落地一声脆响，众人皆是一惊，筊杯竟这样碎了。

    夙蔚心中喊道：“这么小气！”

    思凡将目光转向他，口气极冷：“走了。”

    夙蔚心道不好，这是把他家的筊杯掷坏生气了，这位可是他人间的衣食父母，生气了可还了得。

    急忙跟上，腆着老脸笑赔不是：“这是个意外，小仙君别生气改日我回天上，从景明尊殿里拿十个八个赔你。”

    思凡皱起眉，瞪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似乎并不吃这套。

    这时一声清脆的铃音传来。

    抬头望去，原是思凡正站在尧世铃下，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掩去了仙人身份，响得是三铃中的蹙尘铃，声如蚊吟，预示此人法力弱得不值一提。

    冷哼传来，一道人影突然撞上思凡，原是个穿着外门校服的青年。虽撞了人也不道歉，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看样子八成是故意为之。

    来人口气极差，不由分说便嚷：“让开！完了就赶紧走，那么点法力也不嫌丢人。不知究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才混进来。”

    这语气听得夙蔚眉头紧蹙，可思凡依旧一脸无动于衷，向后退了一步，任由他走到尧世铃下。

    三声清响传来，比先前思凡站在那时响了许多，那人一脸不屑，得意哼笑了声，这才转过头去上香，分明是为了羞辱思凡，特意乱了顺序。

    那人拿着香线毕恭毕敬拜了三拜，便起身往香炉中插去。

    怪事来了，本该插入炉中的香线在这时断了，那修士一愣，又点了一次更加毕恭毕敬地拜了拜，结果仍旧如此。

    在他要将香插入香炉中的瞬间，香就断在他手里了。

    由他身后传来隐约的笑声，修士骇然抬头，便见夙蔚在一侧抱肘而立，嘴角还挂着笑。

    “你笑什么？！这是你干的？”

    夙蔚轩眉紧锁，摇了摇头，故作惊疑与其相望：“怕是你听错了，我没有笑啊。大概是什么野鬼在笑吧。”

    “你胡说什么，天都之内尧世铃下有什么野鬼敢来。”

    夙蔚嘻嘻笑道：“可能是尧世铃坏了吧！不然，怎么乱响了三下。”

    知他另有所指那人脸色一暗，见夙蔚未穿南家校服又与思凡为伍，八成是哪个不起眼的小门派，眼眸一转倏然变脸笑道：“那道友何不一试。”摸清底细，再笑不迟。

    夙蔚点点头，懒洋洋笑道：“也是。”

    尧世铃下夙蔚霞姿月韵悠然而立，可蹙尘铃竟是一声不响，那修士就要大笑，却在这时惊觉铃响了一声。连同夙蔚在内皆是一愣，好在惊觉铃响过，欢喜铃就响了，足足六声，声声如惊雷灌耳。

    夙蔚暗叫不好，本以为现在历劫怎么响也不该这欢喜响，赶忙望向思凡露出求助的目光，思凡叹了口气，指下微动响声戛然止住，又一动法蹙尘紧接着脆响了不大不小正巧五声。

    夙蔚春风得意，道：“看见没，看见没，你家的铃坏了。”转头又道：“思凡，我饿了别在这讨论这破铃了，回去吃饭吧。”

    修士这才回神，念了一句：“惊觉响，来者邪秽，为灾！”

    说罢拔剑就上，殿内的南家人闻言皆因其所言抽出佩剑。

    “……”

    还讲不讲理，欢喜铃响了你们看不见吗！

    夙蔚从腰间拔出剑，用剑柄徐徐一拨，把那人拨倒在地连翻了几个跟头，夙蔚瞧乐了哈哈笑道：“这是行的哪门子的大礼，仙门南家的待客方式真是厚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