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损耗一兵一卒，大渝的军马便顺利入了梁州府，因得了主帅的令，整队人都很守规矩，对城里的百姓不敢做大幅度的侵扰。城中处处挂上白布，人们看向大渝军的神情皆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谁也不曾注意到，在队尾处，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也跟在一侧，好在这大渝主帅也还不曾安排守城的将士，赵小渔很容易便跟着混进城来。昨晚城墙前那一幕，她是全程目睹了下来，像张伯铖那样的人物，仅仅凭借一身风骨便能震住这大渝两千军士，想来他在这整个梁州府人的心中必定是……

    脑子里正想着呢，赵小渔忽然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个趔趄，本来这身体就不好，全身上下疼得慌，压抑的几天的火气一下就窜上来了，稳住身形就想朝着前面走过去的人发火，

    “你……”

    一身酱色的短衫，身高比旁边行人要小上一号，那分明还是个孩子，走得很急，所以刚刚冲撞到了她身上。让赵小渔忍住怒火的原因是，她看见那孩子手中分明拿着一把匕首，这不会是想要上演一出现实版的当街复仇记吧？赵小渔抬头看了看前面，那人在高头大马上坐着，即便周围的人全都散开让这孩子，他恐怕也未能伤到人家分毫。

    诶，小孩子就是爱冲动，意气用事，完全是意气用事嘛！

    赵小渔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浑身疼痛往前跑，抓着那孩子就是死命的往旁边的小道上拽。

    “哪儿来的疯子，你放开我。”

    这孩子的力气还挺大，好几次都差点将小渔扯倒在地，赵小渔一边默念着胜利就在前方，一边还真的把这孩子拖住了，走进小巷，狠命儿的将这小子掼倒在地，她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爽快。

    “你个破叫花子，发什么疯？”

    还处在变声期呢，这难听的公鸭嗓，赵小渔喘足了气儿，才侧眼看着那小子，长得到还是眉清目秀的。

    “你手上拿把刀，是想干嘛？”

    眼前这脏兮兮的人莫名其妙的将自己拖来这里，听口音像是京歌那边的人。

    “杀渝贼，匹夫有责。”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赵小渔没忍住笑了出来，那小子一下就红了脸。

    “你笑什么？”

    “诶，我笑你啊，不自量力，不过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匹夫之勇。”

    赵小渔冷眼看着那孩子从愤怒，但又克制的隐忍，心中暗暗赞到：没想到，这小子性子倒是很不错。

    “张大人是我们所有梁州人都敬仰的人。”

    “但是，张大人最希望的还是这梁州仍旧是安居乐业的模样。”

    赵小渔想起昨晚在城墙上的白发老者，只能说一切都是战争的错，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好过。

    “小子，无论你心中有多少不甘和冤屈，即便是杀了外面领头的那个人，也无济于事，而且，他也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坏。”

    听见赵小渔这样说，少年又愤怒了起来，

    “你是大渝的奸细？”

    赵小渔无所谓的看着他，

    “听着，我不是大渝的人，但同时我也不是你们后楚的人，我只是个路人。”

    少年不太明白眼前这人说的话，只是尽力去理解，

    “难道你是西狄？”

    赵小渔觉得和人掰扯这个归属问题，很有可能会引起大麻烦，也就淡淡的岔开话题，

    “别管我哪里来的，反正我是不会害你，要知道就今天这阵仗，你刀还没刺过去，首先就被别人夺了性命。”

    少年何尝不知道这人说的没错，到底是自己冲动，欠下了这人一个人情。

    “那你说，我要如何感谢你。”

    赵小渔本没想为难他，可是这机会就在眼前，自己也不能不抓住，好歹她自己的境况只能比别人差，不会比别人好。

    “嗯，你这样说倒是很有几分气度，是个好孩子，我从远方而来路过此地，还未吃上一口热饭，着实有些饿了。”

    少年看了她两眼，什么也没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跟我到我家去吧。”

    “就说你是个好孩子……”赵小渔忍不住想拍拍少年的头，被人躲了过去。

    “我不是什么孩子，我看你也大不到哪里去。”

    “别生气，别生气，你叫什么名字啊？”

    “诶，问你话，说话啊……”

    “云舒。”

    “哦，是哪个云，哪个舒啊？”

    ……

    赵小渔终于感觉到日子开始好过了一点点，至少现在有了总算是有了住的地方，也能填填肚子，她这全身无力的状态肯定是给饿出来的。她坐在少年家屋檐下，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思考着看这云舒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自己反正也挺惨的，要不死皮赖脸的蹭一段时间算了，一切等伤养好了再说。

    屋内又传出了几下闷棍声，赵小渔听得就肉痛。到了这里她才知道，云舒是个孤儿，在这梁州，从小是跟着师傅一起长大，还学了几下功夫的。这会儿回来，她只自顾吃自己的东西，云舒就乖乖的进去领受师傅的罚了。

    “嗯，是该好好打，生命多宝贵啊，哪能随随便便给扔了，最好打得他长记性。不过话说回来，这没爹妈疼的孩子还是挺可怜的，这打得多狠呐。”

    “喂，你说什么呢？”

    云舒冷不丁的就站在了赵小渔的身后，差点没让她给噎着。忙低头咳嗽了几下，

    “你这被打几下，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啊，身子骨真不错。”

    脖颈间的皮肤细腻白皙，却是未曾染上泥土，云舒站在她身后看得清楚，不禁红了脸转过头去，

    “你一个女子，也没什么地方去，这里可以先住着。”

    赵小渔心中忽然生出些委屈，在她被人从车上扔下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命，若说难不难过？她当时还真的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此时，这个孩子纯净的关心，却瞬间勾起了她心中的不平，这小孩儿，真是好苗子。

    “本来你就应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没钱的啊。”

    刚刚被师傅打过，背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云舒需要回房间上药，

    “你自己先把你那一身洗洗干净吧，哪里有个女子的样子。”

    “别你你你的了，我叫小渔，你可以唤我做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