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必败之局
字数:3423 加入书签
初冬之际还会带着几分秋意,倒是让人感觉不算难忍,身处郊外,赵小渔对这似是而非的冬天竟抱上了几分好感。听着周围的动静,她努力朝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无论是他们口中的后楚或者是大渝,于她而言都不重要,哪边有空隙能让她生存下去才是接下来的选择。不过,这大晚上的,估计梁州那兵临城下的对峙也难有动静。
对于每一个人,这是夜,也是不夜,无论是驻扎在城外的军营还是梁州城楼上,都是一片灯火通明。褚纬仪不解的看着端坐在帐中的人,京歌都早已拿下,小小一个梁州怎会值得这般费劲,明明轻松便可拿下的城池,却白白耗了这一天的时间。
“宁帅,这梁州还是尽早拿下吧,虽已是囊中之物,但也需防迟则生变啊。”
能坐上主帅的位置,统领上千人兵马,宁澈的通身气度却难让人看出杀伐狠烈,端坐在帐中,乍看之下,仿佛只是一位俊朗的贵族公子,唯有在其举手投足之间,感觉其有决胜千里之外的魄力。他宁澈,十岁便随父上阵,又用了十年的时间,以战无不胜的记录刻下其大渝第一谋帅的地位。如今大势已定,本不用他来走这一趟,至于此次受命取梁州,倒是他亲自跟皇上请来的军务。
“梁州府,张伯铖,仪之应该知道吧。文士武用,他是当今这天下的第一人,愣是守了后楚十年不受西狄之扰,我曾经听父亲说过他许多事迹,很是佩服。”
关于张伯铖的情况,褚纬仪自然早就知道,但也并不觉得此能影响梁州的占据,毕竟他张伯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介文官,若真刀真枪实干,他还能比得过?难道宁帅是真的忌惮他?可看着宁帅说话的神情,倒像是儒慕更多。
“那张伯铖再怎么厉害,难不成还能扭转这局面?赵玦自己都将后楚放弃了,他一个臣子又能怎样?”
褚纬仪的话是眼下不争的事实,宁澈低下头,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他何尝不知道这小小梁州已无退路,他不过是想让这梁州还能保存一点张伯铖的傲骨罢了。昔日,以计谋带领梁州不过数百位百姓而智擒西狄部落的少主,而后又放其归,只身入草原部落谈判一天一夜,最终让西狄退避三舍的张伯铖,胸中沟壑当是不输任何人。而如今眼见国破,英雄也当悲歌,宁澈不忍,于是也只有尽力来争取不动干戈,虽然他并无十分把握。
账外忽然有了动静,褚纬仪皱了眉头,朝外间吼着,
“什么情况?”
“禀将军、宁帅,梁州张伯铖在城墙之上,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不知梁州是否将有动静。”
“哦?”
宁澈起身朝账外走去,吩咐着,
“备马。”
褚纬仪顿时觉得头大了三分,这文士都是一肚子坏水儿,与拿下梁州府相比,保护宁帅的安全更为重要才是。于是也牵过马,寸步不离的跟着宁澈出了营。
在上城墙之前,张伯铖走过梁州的每一处街道,这座城并不大,但十年来,皆是和乐融融,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何曾经受过这样的流离失所,不见将来?张伯铖踏出的每一步都不再自信,他再也保不了什么了。看着敌军近在咫尺,他茫然的想着这里将发生的可能,也看着那两人骑着马越行越近。
“何人?”
“大渝将帅宁澈,张先生,久仰。”
城墙上的人分明已年过五旬,宁澈脑中不禁浮现过祖父的身影,他府中也应该有幼子爱孙吧。
“原来是大渝第一谋帅,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倒是当得起。”
张伯铖心绪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占我家园,侵我国土,但这少年之勇,倒是让他常用来教导贵儿。
“我素来敬仰先生大义,只愿能有机会向先生请教,只要先生愿意归降,我定不会鸣金进城,扰梁州府安宁。”
宁澈紧紧拉着手中的马绳,一天的等待,无非就是想对张伯铖说出这句话,若张伯铖不应,当下的局面,他必死,但于他私心,是盼着这人能活下来的。
“老朽在此先谢过小将军好意,老朽有个请求,不知小将军可否答应。”
张伯铖声音自上传来,必败的局面也有了几分傲气。
“先生请讲。”
“你们进城以后,请务必不要扰乱这里百姓的生活,他们本无罪,就不要让他们更加流离失所了。”
张伯铖句句斟酌,却也只提了这一个要求,宁澈自然是同意,他从来都不是嗜战之人,
“请先生放心,整个梁州府,从日常上,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老朽再谢过小将军。”
张伯铖回身望向夜色,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瞬间平静了许多,脑中突然忆起故友的诗句,
“国之盈盈,齐心乐矣;君之日月,之恒升矣。我张伯铖忠君四十载,当以此身归故乡,黄发老矣,再无力报效朝廷了,无颜对梁州父老,愧矣!”
黑影自高墙上坠落,老者一番临终沉痛击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自此,世上再无梁州府,张伯铖。
“张先生,不可!”
“大人!”
……
“我早当知道,这是他会选择的结局。”
“宁帅,回去吧,我们明日再进城。”
褚纬仪此刻亦是心情难宁,铮铮男儿,自是会赢得所有人的钦佩。这一场仗,必赢,却让人胸中如同憋了一口气,难以纾解。宁澈下马,对着城墙下的遗体行了礼,便掉转身去,
“嗯,找人将张先生的遗体好生安葬了吧。这梁州府,明日一早便进,也好早些回去。”
“是。”
远处似传来隐隐啜泣声,在家乡失离之中,连一番沉重与悼念,都压抑如同这夜色一样深,后楚,还有后楚吗?就连平日里街头巷尾传唱的童谣都变成了讽刺的嘲笑,这惨痛的结局,到底如何就突然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