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江愁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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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四川地界多是山路,少有车马杂踏,道路崎岖不平,伴有乱石嶙峋,常常行走数十里不见人烟,天一黑便无法再赶路,毒蛇猛兽不消说,也容易迷失方向,误入歧途。

    时值盛夏,天气酷热难当,地上的石头都似开水煮过似得烫脚。

    接连七八日,范连飞一大早从客栈出发,响午便寻个阴凉的地方歇上一两个时辰,待到落日西斜,一路快马加鞭,兴许在天黑前能赶到下一个镇子,不至于落宿荒山。几天下来,整个人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

    这日临近晌午,斗大的太阳悬在头顶,范连飞头戴笠帽骑着马儿慢慢踱着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喉咙干的几乎要冒烟,水囊的水早就喝干了,距离下一处落脚的地方还有半天的路程,勉强又行了一段路,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马儿站在一旁打着响鼻,范连飞看着天上太阳一分为二,刺的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耳边听见远处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夹杂着清脆的铃响,不知道来的会是什么人,他喃喃道,“水...水....”

    范连飞醒来时已是夜晚,勾月高悬于树巅,身旁亮着熠熠火光,一个人坐着火堆前,正盯着火苗发呆,身旁放着一把半人高的九环豹头刀,刀身足有半指厚,刀刃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白色寒光。

    范连飞想起自己晕倒时听到的清脆铃响,应是刀背上的九个大铁环互相碰撞所发出的声音,看来便是此人救了自己。他想起身跟那人道谢,奈何头晕胸闷的厉害,刚坐起身又倒了下去。

    那人被他的动静惊过神来,下意识便去摸手边的刀,发现是他醒了过来,欣喜道,“你醒啦。”,说着从地上拿过一样物什抛给范连飞,说道,“给,把水喝了。”

    范连飞顾不得客气,接过水囊一饮而尽,一股凉意润彻肺腑,体内的燥热消去不少,他长舒一口气,撑起身靠坐在树干上,抬袖擦着唇边的水渍,感激道,“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谈不上救,你就是中了暑,歇歇就缓过来了。”,那人说着,拿木棍拨了拨火苗下的柴禾,惹得火星子升腾而起,在那堆烧成暗红色的柴禾里面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个头像是红薯。

    尽管到了晚上,白天的热气依旧未散去,林间闷热难当,范连飞将外衫脱去,说道,“现在这天气,真是要热死人了。”

    那人说道,“这种天气赶路本就辛苦,路上可得备好水粮。”

    范连飞点头道,“阁下说的是。”

    那人似乎有心事,不善言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宇间挂满忧愁。

    范连飞细细打量此人,豹头浓眉,目如冷电,宽脸阔口,不怒自威,身高八尺有余,生的魁梧奇伟,却又见那人脚下的鞋虽磨损严重,却漏了破绽,那是一双黑面白底的官靴,可不是寻常百姓能穿的起的。

    范连飞心道这人既是官府的人,那怎么会一人独行?且这人说话行事作风豪迈飒爽,身上江湖气息颇重,并无官僚做派。

    范连飞对这人颇有好感,诚心想交下这个朋友,拱手恭敬的说道,“在下范连飞,杭州人氏,还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什么大名小名的,我叫江愁眠,山东兖州人。”

    话还未说完,便见范连飞惊呼道,“天呐,难道您就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铁拳镇关东江愁眠江捕爷!”

    范连飞常听酒馆里过往的商贩镖师提起这位江捕爷,说他为人豪爽,武功高强,在兖州府衙任捕头,为官刚直不阿,从不仗势鱼肉百姓。腰背一把九环豹头刀,长三尺,重二十三斤,挥舞时如夹浪狂风,落下时如泰山压顶,不知多少杀人□□、鱼肉乡里的恶霸歹人死于刀下,吓得强盗贼人路过兖州时都要绕道而行。

    江愁眠摆手笑道,“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夸大其词,信不得信不得。”

    范连飞哪里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遇见江愁眠这等豪杰,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说道,“在下常听人说起江捕爷您的事迹,听得那是一个畅快人心,今日有幸得见真人,真是不浪虚名。”

    江愁眠被他夸得面色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年长你不少,你若拿我当朋友,唤我江大哥就行了。”

    范连飞傻笑道,“那小弟真是三生有幸,能唤您这样的人物一声大哥。”

    江愁眠用木棍将火堆里黑乎乎的东西拨了出来,拿石头将外面烧焦的泥土砸碎,顿如瓮瓶乍破,香气四溢,竟是叫花鸡。范连飞一天没怎么吃饭,禁不自觉吞咽一口口水。

    江愁眠撕了一大半的叫花鸡抛给范连飞,说道,“咱们先把填饱肚子,明日才有力气赶路。”

    范连飞应了一声,当即大口吃了起来,问道,“江大哥,您怎么会一个人来四川?”

    江愁眠低头苦笑,无奈道,“说来不怕你笑话,只怕我这一世英名马上就要毁于一旦了。”

    范连飞见他额前几缕发丝散落,一身黑色布衫微有破烂,满身落魄之色,问道,“江大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江愁眠叹了口气,慢慢道,“说来惭愧,一个月前我和几个兄弟奉命押解两名死囚赴京斩首,路过沧州时,一时大意竟让他们给逃了,我和那几个兄弟分开追捕,我寻着踪迹从北往南,一直追到了四川。”

    范连飞想着江愁眠是何等人物,那两人竟能教他也束手无策,定不会是普通的囚犯,忍不住问道,“那两个贼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江大哥吃了这许多苦头。”

    江愁眠说道,“范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那两人一老一少,年轻的叫丁二郎,长得尖嘴猴腮,年老的是个驼公,用的兵器是雷公钻,因为轻功了得,身形矮小,所以得了个外号钻地鼠,这两人每每作恶都是杀人绝户,上至百岁老人下至襁褓婴儿从不留活口,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将他们捉住,不敢想一夜之间便功亏一篑。”

    范连飞这才明白过来,教那样的两个人跑了,不知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但事已至此,愁也无济于事,他安慰道,“江大哥也是无意之失,不必太自责,只需尽快将那两个歹人抓住便是。”

    江愁眠点点头,沉声道,“但愿老天爷尽快让我遇见那两个歹人。”

    那晚两人聊至深夜,第二天一大早,范连飞还在睡梦中,忽然听见马儿嘶鸣一声,顿时一个激灵惊坐起身。

    江愁眠将栓马的缰绳从树干上解开,说道,“范兄弟,既然你已无碍,大哥我就放心了,水囊我已经灌满了水,另还有些果子,你可以留着路上吃,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咱们后会有期。”

    范连飞知道他有要事在身,也不多做客套,抱拳道,“还望江大哥此去一路顺利。”

    江愁眠看着山间深谷幽幽,薄雾蔼蔼,草木深深,更感前路茫茫,轻声道,“若不赶紧将他们抓回去,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要死在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