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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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范三将船划到一处府落后院,将缆绳拴在木栈道上,自己寻着后门进了宅院。
那处宅院修建的十分宏敞雅致,山水萦绕,花竹深邃,错落有致。
范三一路穿堂过廊,轻车熟路,途中来往的仆人见着他皆恭敬的唤一声三少爷。
绕过厅堂经过花园时,其中假山池沼,亭台水榭,玲珑精致,种着丁香、枸杞、栀子、石榴、芭蕉、牡丹、文珠兰、海棠、夹竹桃等,枝繁叶茂,树影婆娑,花草掩映间一条曲径小路,稀稀疏疏夹杂着几棵细弱青竹,顺着小路向前,两边竹子渐渐茂盛起来,眼前出现一道木门。
范三推开木门,一股清风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广袤竹林参天蔽日,竹叶苍翠欲滴,似灌了水的翡翠,一条石板小路蜿蜒至竹林深处,尽头可见几间竹屋,大有曲径通幽之妙处。
轻风过处,竹叶飒飒,范三顺着石板小路缓缓而行,青丝如墨,白衣若雪,清隽飘逸,风神轩举,萧萧肃肃,翩翩出神。
书童正在洒扫庭院,看见范三,咧开嘴笑了起来,迎上去说道,“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那书童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憨憨胖胖的,几年前被他父亲买到范府,便一直跟在范三身边伺候。
范三难得看他这么热情,打趣道,“怎么,想本少爷了?”
书童挠挠头,憨笑道,“那倒没有想,倒是二爷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他留了话”,他话字还未说出口,范三进屋顺手就将屋门关上了,声音隔着屋门传出来,“去,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来。”
屋中装饰摆设皆素净雅致,不见多余颜色,玄关处是一扇绘着青竹的白色屏风,墙上挂着一副字画,上书万籁此俱寂,但余抚琴声,字画下面架着古筝,地上放着蒲团,一旁矮桌置着茶具熏香,余烟袅袅中,有几分禅房的味道。
范三躺在书房的软榻上,盯着屋顶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暗暗地,躺着躺着便渐渐有了困意。
半睡半醒间,屋门被人推开,范三听着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以为是书童,眼也懒得睁,说道,“没事别来打扰我。”
脚步声顿了顿,书童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之人点头,才哦了一声,将荷叶茶和几碟糕点放在一边,默默退了下去。
屋里静悄悄的,风透过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实在凉爽惬意,门帘微微摇晃,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响动。范三突然睁开眼,眸色清明,睡意全无,他察觉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以为是什么歹人闯了进来,顿时惊坐起身。
身后一个声音悠悠道,“醒了?”
范三听这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埋怨道,“二哥你怎么跟个鬼似得,过来也不出声,吓我一跳,还以为有贼闯进来了。”
范连城坐在书案后,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着,说道,“若真是有贼闯入,你现在才发现,恐怕为时已晚吧。”
原来这范三就是范家的三少爷,平日里上赌坊下酒馆逛妓院不便透露真名,恐败坏范家名声,若是让他二哥范连城知道又是一场麻烦,想着自己在家排名第三,顺嘴便取了范三这好记的名字。
范连飞自知理亏没说话,索性拿块糕点吃了起来,就他这警惕性,若是有人趁他熟睡取他性命,十条命也定早没了。
范连城抬头看他一眼,说道,“害怕便搬到前院住去,府上那么多院子还不够你住的,正好我每次来这竹山也不甚方便。”
范连飞暗暗说道不方便还三天两头的过来,要是方便了,还不得天天过来盯着我。糕点有些干,他喝了口荷叶茶润了润喉咙,笑道,“这儿挺好的,清静怡人,你不是让我修身养性嘛,这儿正合适。”
范连城岂能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倒也懒得跟他计较,问道,“我让你看的书你可看完了?”
范连飞鼻子里冷哼两声,气道,“你总让我读书读书,又不让我考取功名,那我读书还有什么意义。”
范连城抬头看他一眼,反问道,“官场复杂人心险恶,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甚至满门抄斩,你觉得你是做官的料?”
范连飞似乎极不认同范连城的话却也不敢反驳,小声哼唧道,“反正在你眼中我是什么也不行什么也不对。”
将手中的书扔回案上,范连城转动轮椅从书案后面走出来,问道,“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
范连飞揶揄道,“行啦甭装了,我这前脚刚回来,你后脚就过来了,消息这么灵通,我去哪了你能不知道。“
范连城也不否认,说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那些市井之徒走的太近,整日出入那种烟花之地像什么话。”
范连飞听他说这些,心中顿生烦闷,没好气道,“二哥,我今年都多大了,你别总跟小时候那样管着我了,再说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你还指望着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
范连城被他噎的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他说的话,似乎说的也在理,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大哥落得如今这般结果,我又是个残废,范家开枝散叶的重任便落在你肩上,我不求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边,若真是闲在家里没事做,可以来店里帮我打理生意....”
范连飞见他又开始唠叨,反正自己也听不进去,索性身子往后一仰,倒在躺椅上,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的,十分惬意的样子,嘟囔道,“开枝散叶开枝散叶,我又不是树。”
待范连城话音落下,范连飞回过头坏笑道,“二哥,你今天怎么啰里八嗦的,跟个女人似得。”
范连城说道,“大概是想到你要出远门,我心里总有些不放心。”
范连飞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哥在天有灵,知道你我为了他的事这么煞费苦心,就该保佑我此行一路平安。”
范连城眸色幽深,隐隐有些担忧,这范连飞平日在他眼皮底下还偷跑出去鬼混,这次放他出去,路上不定惹出什么乱子,他心思良善武功又弱,江湖中龙蛇混杂,万一惹了什么卑鄙小人,定是招架不住的,想着便冷下脸警告道,“路上不许多管闲事,若是耽误了正事我要你好看。”
范连飞好端端的又挨了教训,心下委屈,噘着嘴说道,“等哪日我非得让王叔给你娶几房嫂嫂,这样你就没时间总来教训我了。”
范连城懒得理他,转动轮椅往外走,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当年父亲替你和凌家小姐定的娃娃亲也该提上日程了,等你从四川回来,我便让王叔着手去办。”
范连飞‘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提起那个凌家小姐他就浑身发憷,站起身对着窗外大声道,“二哥,你若真让我娶那个恶婆娘,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竹林的石板路不太好走,范连城每次来竹屋,都需王叔陪同左右。王叔早在院中等候多时,正和书童说着话,见范连城出来,忙迎上前去推轮椅。
范连城丝毫不为所动,眼皮也未抬一下,语调平平道,“不回来我就派人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