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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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在当地语中称为“达兰喀喇”,意思为“70个黑山头”,70个黑山头大大小小共一百零八个鬼洞,阴山派弟子多是一些名门正派逐出的叛徒或是罪大恶极之人,在江湖中走投无路投身阴山派,江湖中人称他们为阴山恶鬼,阴七楼便是万鬼之祖,因修炼阴山鬼爪这等至邪至阴的武功走火入魔,导致经脉逆流,阴阳失调,每到月圆之夜,全身骨头便有如虫噬蚁咬,生不如死,只有喝新鲜的人血才能平衡体内沸腾的阴气。
一个月前的月圆之夜,白莲教弟子在林中聚会,阴七楼逃到此地,体内阴毒发作,在场三十几名白莲弟子皆死在他的阴山鬼爪之下,开膛破肚,死状极惨。
白莲教教主萧鹤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此事吃了这么大的亏,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阴七楼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全身湿漉漉的,活似一只水鬼,他敛眸打量着少女,问道,“你是萧鹤方的弟子?”
少女高声道,“正是。”
阴七楼问道,“萧鹤方那老贼呢?”
“老鬼。”,老者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来,声音有如洪钟,震耳发聩,明明隔的很远却像在耳边说话,可见其内功之深厚。
阴七楼眼中凶光毕现,恨恨道,“你从塞北追我到此,不就是想报仇吗,怎么,现在成缩头乌龟了?”
萧鹤方冷笑道,“你还不配我亲自出手,我的徒弟足以取你的性命。”
阴七楼看着少女,眼神贪婪,说道,“这么嫩的女娃娃,你的血一定很甜。“
少女淡定自若,笑道,“甜不甜尝尝不就知道了。”
阴七楼说道,“我若是喝干你的血,不知萧老贼会不会心疼呢?”
少女拔剑出鞘,眼前顿时寒光陡闪,嘲讽道,“倘若是我将你的血放干,江湖中人知道了,一定对我感激不尽。”
阴七楼气的脸色发青,骂道,“牙尖嘴利的东西,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话音未落便飞身扑了过去,五指成爪,直直朝少女喉咙抓去,速度极快,刚才还有几丈远,转眼便到了眼前。
少女身子往后一倒,平剑横削阴七楼的手指,却被他轻巧躲了开去。
阴七楼的两只手掌早已练得如铁爪一般,剑刺不穿,刀砍不破,无坚不摧,十根手指浸染剧毒溶于血脉,一旦发功,毒气便凝于指尖,若不甚被抓伤,救治不当,非死即残。
阴七楼出招快如疾风,身形如鬼魅,少女拿剑左闪右挡,毫无反击之力,两人一连过了几十招,少女看似落于下风,阴七楼却也未伤得她分毫。
两人从草地追逐到水面,鞋尖在水面踩过,如蜻蜓点水,如履平地,少女突然回身一剑,阴七楼始料未及,眼眸大睁,堪堪翻身躲开,少女趁机抬剑朝他胸口刺去。
阴七楼侧身躲过,剑身刺破胸前衣衫,他眸光一紧,伸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铮的一声轻响,一股劲力贯在剑身,如波浪般向剑柄荡去,少女只觉手腕发麻,手一松,剑脱手飞了出去,堪的一声直直插在地上,余力未消,剑身打着颤儿,隐有龙吟之声。
阴七楼趁机朝她肩头抓去,少女手无格挡之物,躲避不及,肩膀顿时血流如注,痛哼一声,摔在草地上。
范三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将少女扶将起来,问道,“你怎么样?”
少女深知他们两人加起来都不会是阴七楼的对手,这人留下来也只会白白送命,不由急道,“你怎么还不走!”
范三不以为然道,“我怎么能抛下你自己走呢,这有违侠义之道。”
少女气的不知说什么好,这人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还跟她谈什么侠义之道,简直又傻又迂腐。
阴七楼惋惜道,“女娃娃武功不弱,可惜就要死了。”
少女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范三,心中暗暗想着自己受了伤,这小子武功太弱,这么打下去自己和他谁也活不了,这本来就是白莲教和阴七楼之间的恩怨,自己死便死了,切莫连累旁人,她小声说道,“等会儿我将他引开,你自己找机会便逃了吧。”
范三知道她是不想连累自己,心下感动不已,忙拉住她低声道,“你将他引到那边的竹林里去,我找机会偷袭他。”
那片竹林绵延数十个山头,层峦叠嶂,沟壑幽深,青竹遍布,满目翠绿,山风拂过,绿浪起伏,耳边皆是松涛之声。
少女面带犹豫,不知该不该依他之计行事,却见范三眼神坚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她多做思考,心下一狠,算了,就当赌一把吧。
阴七楼皱眉打量着他们,起疑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商量什么鬼主意呢?”
少女为打消他的疑心,一把将范三推开,冷下脸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让你走还不快走,留下来等死么。”
范三知她是故意说给阴七楼听的,附和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阴七楼见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放不下谁,笑道,“都别急,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走,谁也走不掉。”
少女轻哼一声,神情极为不屑,说道,“走不走的掉,你说了可不算!”,说罢深深的看了范连飞一眼,眸中尽是担忧,转身朝远处那片竹林飞去。
阴七楼顿了一下,看了看范三,说了句待会儿再来收拾你,紧跟着追了上去。
竹叶摇晃,光线忽明忽灭,两人借着竹子本身的弹性上下翻飞,少女身姿飘忽迅捷,踩在竹叶上奔走自如,阴七楼来势汹涌,有狂风暴雨欲来之势,所经之处竹叶飒飒而落,竹节如爆竹般接连炸裂。
打斗中周围的竹子都被堪堪斩断,断口平整,落在地上直直插入泥土。少女手中的龙吟剑乃是昆仑赤金所制,在烈火中锤炼过百日,剑身薄如纸片,削金断玉如刀切豆腐。
肩膀上血流不止,少女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阴七楼一掌打在她背上,少女痛叫出声,只觉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一下,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咙,吐出一口鲜血,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摧心断骨的滋味怎么样?”,阴七楼冷笑道,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范三早已埋伏在暗处,见时机成熟,突然闪身冒了出来,出手极快,手腕翻转,一枚削尖的竹片飞了出去,带着破风之声。
头顶的竹叶把月光切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摇晃的竹影,月色晦暗,那枚竹片削的极薄,晃眼看去像片落叶,阴七楼眼眸大睁,拧身平地而起,在空中转了几圈,好不容易躲过那枚竹片,却没躲过少女的龙吟剑。
只见少女一跃而起,气势汹汹,黑暗中,一道线一样的银光一闪即灭。
阴七楼只觉得喉间一凉,似有凉风漏了进去,他捂着脖子连连往后跌,粘稠的血液淅淅沥沥的流了下来,他死死瞪着少女,喉咙里艰难的发出‘格格’的干瘪声,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腿一软跪在地上,身子慢慢朝前倒了下去。
少女本就是靠着一口气在强撑着,此时松了口气,便再也支撑不住,浑身一软跌跪在地,以剑支撑,才没有倒下去,只觉四肢百骸绵软无力,丹田处提不起一丝内力。
范三将她托起,一脸急切道,“你怎么样?”
少女摇摇头,捂着伤口步履蹒跚的往竹林外走,范三跟在后面问道,“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今日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
少女回身盯着范三痴痴的看了半响,目光盈盈似水,像是入了幻境,突然自嘲般的笑了,眼泪便大颗落了下来,只听她轻声的说了一句话,轻的似一声无奈的叹息,便低头走了。
“你不是他。”
范三愣在那里,不明白少女说的什么意思,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在这霭霭夜色中好似一道青烟,风一吹便要飘散了似得。
夜凉如水,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挡住了一块,范三觉得自己的心就和那月亮似的忽然缺了一块,空落落的,生平头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可是月亮总有圆的时候,他的心呢,什么时候能圆回来?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范三念着那句话,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摇摇头,仰天大笑,转身走了,背影落寞。
自小便有人说他与大哥少年时长得相像,远看□□分近看六七分,唯独少了大哥身上的俠义之气,谁人不知他大哥武功天下第一,是豪气万千的大英雄,而他只是默默无闻的凡夫俗子,有着云泥之分。
眨眼过去七年,这七年间范三四处打听少女的下落,却半点音讯也无,或许那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他却仍然记得那道青烟似得背影。
范三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酒,缓缓吟道,“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摧心肝啊摧心肝...”
星落长河,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