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伪善的面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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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秦家的时候是上午九点,景山的到来显然让不少人都吃了一惊,而落在景渠身上的更多是好奇。秦然在大厅里做接待,一眼看到景山和景渠走了过来,景渠给了秦然一个拥抱。秦然的手凉的像刚从冰水里拿出来,让景渠心惊,脸色差的让人觉得他即刻就会晕倒,眼睛下一圈淡淡的青色,才几天,就消瘦了一圈。
景渠一时没有放开他,所有的生气顿时就烟消云散,秦然听到她低声的说道“对不起”。秦然突然有些不想放开,他是很难过,疲惫,却还不得不应付将门在这一场以葬礼为名的集会里的勾心斗角。尤其是景渠的到来,让他心安,但是也意味着更复杂的局势。
两个人抱的太久周围有些窃窃私语,秦然先放开了景渠:“自己注意一点,灵堂在里面。”景渠点头,景山看她一眼,两个人慢慢往里走。对景山来说,太多太多的熟人从眼前经过,看着他的眼神却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灵堂外的大厅里有更多的将门,景川先看到了景山和景渠,走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景川问出后自己就明白过来,“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二哥。”景山很淡然:“我先去祭拜。”景川的脸色很担忧。
还没有走进灵堂的大门,就先有人说着话走了过来:“景山啊,好久不见。”景山根本就没理他直接绕过去,男人抓住景山的胳膊:“这么急干什么?还是不认识我了?真的急着走?”景山悄无声息的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久不相见,有些人我已经忘记了,抱歉。”那人轻笑:“忘记了?需要我帮你想起来?”景山向灵堂的方向走去,那人要再抓住他,却被景渠挡住,恭敬的低了低头:“不好意思。”景渠微微躬身,跟上景山。
周围的人都是看好戏的神情,似乎没想到景山会这么强硬。灵堂里一片肃穆,正中央放着秦理的遗像,秦然父亲秦烨这个时间在守灵。有人引导他们行礼,做了祭拜。
景渠长久的看着那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秦理有些虚假,没有笑的很开心,但又不是思考时的严谨模样,好像只是拥有同一张脸的影子。景山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秦理和景念春私交甚好,秦理很喜欢景山,也愿意给他些教导和宠爱。秦理对景山的好甚至一度还让秦烨都忌妒,可惜,全都过去了。景山走到秦烨身边,他们很低声的说着话,景渠知道景山是在安慰秦烨,她没跟过去。灵堂里的肃穆和外面带着腐朽气息的聚会完全不同,她已经在思考。
从灵堂里出来,那个男人再次拦住了景山,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多坚决,还不是把女儿嫁进了秦家?”他瞟了景渠一眼,景山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绕过他,那人再次拉住景山的胳膊:“不好好聊聊吗?这么久没见,我可是十分想念你呢。”
景山要推开他却死死的被男人拉住:“我们早就没什么可聊的了,景浮生,放手。”景浮生愉悦的笑笑:“这不是还记得我吗?没什么可聊的?当初非要从家族脱离的是你吧,那又为什么回来,我想在场的各位都很想知道。”他的声音逐渐变大,周围原本小心的目光变成大胆的打量。
景山再次想挣脱景浮生,景浮生依然死死的抓着他不放手,景山冷冷的答道,语气不善:“回来?将门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还是你觉得我只不过是参加一场葬礼,就能说明什么问题?”
景浮生轻轻笑了,手上的力气一分不减:“我并没有说你参加了一场葬礼有什么不对,只是不会太巧合了吗?前几天国外的某人景川请了你出手吧,你怎么不拒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在场的诸位曾经都深有体会。”
景山漠然的回答,语气十分讽刺:“我的朋友我为什么不能见?你多心的毛病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改改?”景浮生没有一丝羞愧的神色:“我只对你的事多心罢了,你的朋友,真的吗?说出来不怕人笑话?那我想见你,你怎么不愿意?”景山突然露出一个笑,眼里有些锋利的光芒:“因为你不是我的朋友。”
景浮生脸色依然不变,眼神刀似的一下一下剐着景山的身体:“那这就有意思了,曾经的景家少主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当年凭什么在将门立足?”景山有些不耐烦,他的性子是变了很多,但是不代表他的脾气就完全消失不见了:“说白了都不过是你猜测罢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景浮生。”景浮生还是不松手,语气有些委屈:“怎么才几句话就要吵架,我也不想和你吵呐,景山?”
景渠侧身挡在了景山面前:“怎么说这里还属于灵堂的范围,请您稍微安静一些吧。”景浮生笑了笑:“不好意思,不过秦家。还没有正式宣布你是秦然的未婚妻吧,这么急着要上位了?”
景渠波澜不惊:“是不是秦然的未婚妻都好,我只是觉得您还没有到,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记的地步。而我们是否要回到将门似乎不是我们能选择的,我们当年既然离开就不会再主动回来,更何况将门又怎么会为已经不是家族的人留下位置。就算我成为秦然的未婚妻,妻子,那我选择的也是秦家,和景家又有什么关系?”
景浮生笑着听她讲,没有一丝不满的样子。景渠接着道:“前段时间我父亲见了一位朋友,或许对局势有所影响,但见一位朋友说到底还是我父亲的私事。今天来参加葬礼更只是因为情谊,客人中有不少是秦理爷爷的学生,他们甚至不属于将门都可以进这个门,难道我们就不可以?还是说,将门所谓的和普通人平等只是一句说笑?”
景浮生鼓起掌:“伶牙俐齿的小妮子,景山,你养了个好女儿,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呢,”他早就松开了景山,从他身边走过,说出剩下半句,“不愧是景念春的直系。”
景渠游移的眼神刚好碰上景川,他只是皱着眉,还是很担忧。景渠回身看景山,他有些失神,景渠轻轻握住他的手:“父亲。”景山恢复了平淡冷静的样子:“我们去见一些长辈。”景渠乖巧的点头:“好。”
景山带着景渠去到庭院的另一侧,上了二楼,这里是和外面完全不同的氛围,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既有看起来十分虚弱的,也有精神健硕的。景山很谦恭的低着头进去,对着一些老人微微点头打招呼,然后走到一个独身坐在窗边的老人面前,景山施了一礼:“临叔叔,许久不见。”
景渠看着老人有些吃惊,老人的身形保养得很好,即使已经年纪大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绝色美貌,气质清雅而高冷,真是一朵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莲。那张脸的轮廓景渠总觉得熟悉,老人的声音也没有年老之人带的些微暗哑,依然清亮,有种难言的清澈透净。景渠吃惊的,还是这位的气度,一点都没有将门的桀骜和高高在上,但是他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的,就愿意对他轻声细语的恭敬谦持,他真的是顾家的人?
顾家的皮相好是将门共知的,但是并不仅是皮相好,顾家的皮相还有个特点:中性。无论是男还是女,顾家的人皮相都偏中性,也就是有些看不出性别的意思。顾家的女性长相都显英气,五官更硬朗,但不减魅惑和妖孽。顾家的男性长相都显魅气,五官更柔和,但不至于妖的丧失男性特征。
眼前老人的脸恍惚和记忆里三个人的脸混合在一起:林默,西斯尔,顾青城。不应该啊,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人,怎么可能长得像呢?
老人望了景山一眼:“景山,该多回来看看。”景山越发恭敬:“是我不孝,怎么敢回来?”景山对景渠道:“景渠,这位是顾临爷爷,上两任的顾家家主。”景渠同样施礼:“临爷爷好。”顾临打量着景渠,这就是景小妖的后代:“养了个不错的女儿,景山。”景山还是恭恭敬敬的答:“您说笑了,略懂一二礼数罢了。”顾临笑了笑,让景渠的心一下子就静下来:“能配得上秦然那个孩子,一定不错。”
景渠只是静静的听着景山和顾临说话,更惊讶于顾临的气度风范。景渠越听越觉得他说不出的像西斯尔,她是不是应该问问,西斯尔到底是谁?
顾临一边和景山说话,一边分神打量着景渠,景渠和景念春长得不像,景山原本也长得更像他母亲。但是景渠眼神里的处变不惊和悠然,却和景念春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景家最经典的特点景渠有了,应该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景家家主吧。顾临心里笑了笑,顾青城眼光不错,秦然更是万里挑一,或许他们的理想,可以在这一代实现了。
景渠怎么会不明白景山,他的确是想回来的,这场葬礼聚集了将门大多数的人,借着景渠暂时宣布的身份,这是种宣告,只是他们现在自然不能承认。就像景渠愿意为了景山而回来,景山回来的目的同样是为了景渠罢了,就这么简单,他们需要活下去。只是景渠还在犹豫,可景山却已经下定决心了。
等到他们絮完家常,景山和景渠退出去,景山看到一个人的时候看了景渠两眼,但终究没说什么。景渠从进门就看到了她,一群老人中格格不入的年轻人,是顾青城。她只在景山和景渠刚进来的时候,带着有些好奇的眼神看了两眼,随即继续和老人谈着话,好像他们从来不曾认识。自信的笑容和不凡的气度,一举一动似乎都能稳定人心,运筹帷幄的模样使老一辈的人眼中都带着欣赏。
顾临看了一眼还在微笑着攀谈的顾青城,似乎不认识景渠的陌生样子。他知道顾青城和景渠吵架的事情。顾青城回家跟他发了一通牢骚,恨不得把景渠按到将门亲眼看看,她到底为景渠铺了多少路,现在反而不急不缓了。景渠更是眼睛里一点涟漪都没泛起过,从始至终都只安静的听着他和景山说话。这两个倒是真沉得住气。
景川抽着烟在楼下等着,看到景山不由抱怨:“你不理景浮生不就好了,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景山淡淡道:“这么多年他倒是活的越来越轻松了,你看看你。”景川闻言脸色无奈:“我这是帮你好不好,哥?”景川转脸打发景渠:“秦然让你去找他,你还是多和年轻人交流交流,这一代里优秀的小家伙不少。有个叫顾青城的孩子虽然是分家,但着实优秀,在他们中间也很有威望……”
景渠只是道:“秦然在房间里?”景川满以为景渠会对顾青城有兴趣:“啊,是的。”景渠道了声再见往外走,听到景川压低了些声音问:“景渠不想回来?”景山的回答她没听到,但应该是肯定的。青城啊,你到底瞒了多少?
虽然是将近十年前住过的地方,景渠的映象还是很深刻的。秦然的房间几乎没有改变,外面是个大书房兼客厅,里间才是卧室,有个小小的衣帽间连在一起。秦然靠着沙发闭着眼睛,景渠沉默的在他身边坐下,秦然握住她的手:“怪我?”景渠心疼秦然:“不怪,我明白。”
秦然知道她不想和将门牵扯在一起,所以这种时候才尽量想让她避开,她不是不懂,只是,或许可以有一次特例,因为这本质上还是一场葬礼,秦理的葬礼。
“叔叔想回来吧,那你呢?决定了?”秦然的声音很轻很轻,让景渠没来由的害怕。“我……不知道。”秦然屏息然后淡淡回了一句:“你自己决定就好。”景渠猛地回握住秦然的手:“你也希望我回来吧?”秦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回不回来是你自己的事情,景渠。”
秦然没多说,景渠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方式,要是说服景渠回来那么容易,他也不用花这么多心思了。景渠沉思,她没有想到秦然是这样的态度,她以为秦然一定和顾青城一样,希望自己回到将门。
秦然的声音让她回神,语气有些奇怪:“顾青城跟你说什么了?”“什么?”秦然摇头:“没事。”景渠沉吟着道:“她希望我回来。”秦然静静的听着,“前几天那个房地产大鳄被杀掉的一系列事件,你多少应该知道吧,顾家是让青城去处理的,她一个人要承担将门的事情,大概也很累。”
秦然没说话,景渠不知道秦然在想什么,她偏过头,秦然盯着天花板好像在发呆:“应该跟黑道有关系。”景渠愣了一下:“顾青城说是怎么回事了吗?”景渠觉得奇怪,顾青城应该知道真相?“她告诉你colours了吗?”景渠望着他一脸的茫然:“colours?”秦然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一个小型但很强大的杀手组织,却几乎什么都做,而且只接杀头的生意。他们应该是怀疑上colours了。”
秦然依然盯着天花板:“顾青城没说别的?”景渠心中的奇怪更甚:“你为什么总觉得她会说什么?”秦然瞥了景渠一眼,景渠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她不是将门的人,她所看到的顾青城真实,但是她却没有见过她虚伪的样子,真可笑。
“叔叔的事情我知道了。”景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什么,和顾青城关注的点是一样的。“没事,我……”秦然的手伸进她的发间轻轻揉了揉:“多关注一点景浮生,如果你们将来要回去,他会是个重要人物,而且景家现任的少主,就是他的长子。”景渠抬眸,景浮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