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无为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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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楽莒酒,松石香。”男子盯着许均,依旧一派清冷的腔调,“看样子要你命的人不止一个。”
“什么酒,什么香的。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听到男子的话,许均更坚定了自己心里那来者不善的念头,“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杀我?”
男子无视许均的问题,自顾自地打量着他。世人皆知这楽莒酒味清冽而回甘乃酒中佳品,而那松石香却是稀疏平常几乎家家都有。但鲜有人知这二者相搭会是致命□□,用不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置人于死地。看这香少说也点了好些时辰,而且他的样子怕也是喝了不少,按理说早该暴毙身亡了。可眼前这人可一点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喂,你到底是谁!”许均有些烦躁,职业精神告诉他这个时候应当冷静,可这一连串的事着实心烦。借尸还魂也就罢了,反正已经赔给许珏一条命,多年心事终于了却,权当是上天垂怜自己罢。可偏偏才活了过来,又要被人杀来杀去的。许均想着,就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这种无法把握局势被玩弄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一样聒噪。”男子随意地挥着,一支羽箭自袖间飞出。
多年来的训练使得许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侧身避让,一手截住羽箭愤愤地扔在地上。男子微微挑眉,能空手截住自己羽箭的他还是第一个。诧异归诧异,男子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转眼间又是一挥,三支羽箭破空而来。
说到底这身体不是许均自己的,他想好好发挥都有些余力不足,只好狼狈地左躲右闪堪堪地躲过。披着的衣裳因为这一连串不小的动作而滑落在地,有什么东西顺势跌了出来,圆润润地滚到男子脚边。
男子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却不由得愣了片刻。他的呼吸有些不明显的凌乱,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他弯下腰拾起那东西,圆润的青色玉石里嵌着一朵白的近乎透明的花。思索片刻,他举起玉石对着光,玉石周遭竟然晕出一圈浅色的流光,而那朵花似乎随着流光微微摆动。
“此物何来?”男子的眼神少了方才的淡漠,他上前直视着许均,气势逼人。
许均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因为他竟然从男子的眼神中看出了淡淡的急切。
“我不知……咳咳……放……放手……”许均还没喘过气就被那人一手掐住脖子微微提起。
“休耍花样,说!”男子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直掐得许均硬生生逼出泪来。
“我……我没骗……咳咳……先放手!”不知道是这个王爷身子不禁练,还是此人力道太大,许均的反抗都成了徒劳。
“姑且信你。”男子顿了顿还是松开手,任由许均狼狈地坐在地上狠狠喘气。他死死盯着手中的花玉,努力克制着愈发急促的呼吸。他觉得自己死了多年的心脏终于显出了一丝鲜活,强有力的短促的跳动,在他的胸腔里一声又一声。
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寻这花玉的踪影有多少年了,只记得每一次忐忑的期许后是浓浓的藏不住的绝望。今天意外碰着了,不管这人是从哪儿得来这花玉的,既然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只能说明这块花玉和他绝对有所关联,还是得留着他性命,好好地留着。
就在这个时候,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个敦实的男音粗着嗓子大声喊着:“王爷,王爷欸,你没事吧!”
“听着,我姑且留你性命。”男子冷哼,将花玉丢回许均手里,“将这收好,如若伤了丢了,我便就地取你性命!”话落,还不待许均回神,男子已经从容地跳出窗外不见了身影。
“王爷!”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带着三两小厮冲进房间,扶着许均到一旁坐下,粗而浓的眉毛颇为好笑地纠在一块儿,“都怪属下保护不周,害王爷险遭毒手。”
“我……”许均顺着气,刚刚那男子的力气不小,要不是他松了手,恐怕自己再扑腾了一会儿就又该歇菜了。许均默默吐槽着,就着启泺递过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抬眼就瞥见正被抬走的那个倒霉女子,女子的脚踝上刺着一朵墨色的花,墨中夹杂着暗红,颇有几分诡异的美。
“等等!”许均起身走了过去,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绝对有些门道,“这是什么花?”
“这?属下也是第一次见。”
“那就去数据库查查看先。”许均摸了摸下巴下意识说。
“什么库?”启泺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王爷。
“啊!”猛然反应过来的许均有些尴尬地偏过头,要笑不笑地哼了几声,“没事,我是说派人去查查这刺青图样。”
“是,属下这就差人去查。”启泺皱着眉看着女子脖颈处的羽箭,若有所思。
“对了,你知道方才要杀我的是谁吗?”许均摸了摸手中的玉石,“还有你知道我手里这玩意儿是什么吗?”
“那人,若是属下没猜错,应当是传闻中易玄阁的阁主鬼玄。”启泺神情有些害怕,但又似乎有些崇拜的味道。
“易玄阁?”许均坐回桌边,食指轻轻叩着桌面,发出没什么规律的敲击声。
“嗯,便是那传闻中的易玄阁。”启泺以为自家王爷是在惊讶,便自顾自接着道,“不是说求那易玄阁办事所需的代价可远不止重金那么简单。但即便如此,仍是有人心甘情愿下血本去求,只因他们若应了下来,便不曾失手。”
“既然是这阁主来杀我,那想我死的人真是恨透我了吧。”许均不禁皱眉,“欸,你说这鬼玄是不是很厉害的那种?”
“那是自然的。”启泺的声音有些敬畏,“鬼玄的修为极高,可以说极少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是了,这就是疑点,他几乎可以不费气力就取了自己性命的。许均的指肚摩挲着玉石,几分令人舒心的凉,看来这个小玩意儿对那鬼玄意义不凡。
“不过,王爷,”边上的启泺恭声,“你手上的东西属下也是第一次见着,当真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算了。”许均握住玉石,坦然接受眼下的局面。跟了曹寻这么多年,他的接受能力也是莫名强悍,少年时,半打趣地问曹寻“你说你老大不小还单着干嘛”,曹寻也是个说话满嘴放炮的,估摸当时也是随口遛了句“对姑娘家家没啥兴趣”来敷衍许均,就是不曾想许均从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看到样貌不错的男的,就窜到曹寻身边使劲怂恿他去搭讪。
其实刚被曹寻捡走那阵子,自己就像是只炸毛的猫,谁都无法接近。也亏得曹寻这个大老爷们能有那性子,各种瞎折腾,总算慢慢融了自己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后遗症就是自己的性子也慢慢混了起来,泼皮耍赖都快成了家常便饭,日常和曹寻互怼,但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去提及关于圣亚的任何事。
“那王爷,属下去叫人替你更衣,过会儿用了晚膳,咱们便启程返回王府吧。”启泺说着就要向门外退去。
“等等,”许均一脸正经地看着启泺,看得出这人八成是这王爷的近卫之类的,既然都来了,必要的信息还是应该先了解一下。
“王爷还有何事?”启泺心底有些发虚,往日里王爷一旦露出这种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是没什么好事。
“你看眼下有不少人追在我屁股后头,巴不得我两眼一翻向西去了。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知道你是不是旁的什么玩意儿装的。”许均险些咬到舌头,委屈了自己重案组的主力身份,就这样的蠢话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心里免不了窝囊地想想可脸上还是一派正经样儿,“这样,我问你答,我看看有没有错。”
“额……”启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只能乖乖站在原地,一脸“你问你问,我一点儿都不懵”的表情。
“我,是谁?”
“王爷啊……”
“这谁不知道啊。我是问你详细的,像我的喜好或者别的。”
“哦,那个,王爷名唤江柏,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佳淑皇太后最小的儿子。圣上三年前即的位,王爷也是三年前受的封。”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启泺犹豫着接下去,“这王城的百姓私下里都说你像是换了个人,受封前是聪慧异常,受封后是浑噩异常。背地里给你取了个无为王爷的称号,至于王爷你自己,倒是满不在乎,还总说自己实实在在的就是个无为王爷。”
“额……”许均心里暗暗白眼,难不成这王爷现在什么都不做,只是瞎玩瞎晃,那岂不是忒混了?
像是应着许均心里的想法,启泺慢吞吞地说:“至于王爷的喜好,以前还是捣鼓古籍,现在就是游山玩水,品味赏美,偶尔,额用王爷自己的话说是去民间寻下‘红颜知己’……”
“可以了,可以了。我叫你说,你说的还真不客气。”许均闭上眼睛,无奈地扶额。想自己以警校第一的成绩进入警队,短短一年破案数起晋升高级警员,说不上绝顶厉害,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了。想不到竟还魂还到这么个虚名王爷身上,虽然听上去似乎这王爷在受封前也是个能力不弱的人。
“那王爷,属下先下去了?”启泺明显感觉自家王爷心情不怎么好,能怪他么?是王爷自己要试探自己的。
“去吧去吧。”许均有些不耐地挥手,忍不住默默吐槽,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此时,在城郊外一处鲜有人知的荒林里,鬼玄正面无表情地瞥着跟前怒火中烧的人。
“鬼阁主,事先已说定,你们替我杀了那人,我将宫中秘档给你。可你现在已经拿了秘档,却说人没死,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六王爷,这秘档,我还你就是!”鬼玄冷冷地丢给江源一纵卷轴,拂袖转身。
“鬼玄!想必这秘档你是早就看完了吧。”江源拔出腰间的佩剑,“堂堂易玄阁阁主就这般无耻?”
“哼,”鬼玄也不看江源,声音冷得听不出丝毫情绪,“六王爷,若不是本阁主一时无聊,你以为就你也值得本阁主亲自出来?莫再聒噪,本阁主要伤你废不了半分力气。”像是再懒得说了,鬼玄冷哼了一声,兀自离开。
“你……”江源死死握住手中的剑,终是不甘地放下,望着鬼玄离去的背影一脸阴郁。颇有些自不量力地低声咒骂,末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住了嘴。
江源说得不错,秘档内容说到底不过几行字,他扫上一眼便能熟记于心。事实上,如果不是自己无法进入皇宫,又怎么需要答应这么无聊的委托。鬼玄吹响暗角,一手随意地取下脸上的面纱,削薄轻抿的唇,色淡如水,鬓若刀裁,眉若墨画,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在这月色照耀下愈发令人舍不得挪开眼。虽是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却意外给人一种莫名的暖意。假若不明着说,想来谁也不会将这个俊美异常的翩翩公子,同那个冷面无情的易玄阁阁主想到一块去。
鬼玄将自己重新誊写下的秘档交给闻声而来的莫泠,自顾自地走到一方石台边坐下,右手一翻,一块玉石幽幽浮现在他掌心中间,圆润的玉石里开着一朵通透的花,在月光中轻轻流动,晕出一圈雅致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