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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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日的气氛欢快祥和。从初一开始,顾家带着陈贺开始在村里来回拜年,陈贺带的东西也算有了用武之地。这年头,谁对送礼也不会抵触。加上小伙子高大挺拔,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自然得到了顾家多位亲戚的喜爱,连带着顾漫,看着陈贺也是越来越顺眼。

    连续几天在亲戚家胡吃海喝,顾漫有点迷糊,打着哈欠。客厅里陈贺依然在听着那些亲戚们翻来覆去的灌酒。在门边悄悄看了他一眼,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端着酒杯不住点头。想到这家伙虽然只是个小店主,但也算是自食其力,比家里这些只会喝酒的亲戚要强上不少呢。看他又喝下半杯,顾漫有点闹心,在看家人们开心的样子,倒也不好说什么。

    临近半夜,顾漫才从酒桌上把陈贺拽出来,由于已经很晚了,顾爸姑妈已经提前回家。扶着陈贺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陈贺高,压在顾漫身上有些沉。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脸色煞白的样子,顾漫把手一放:“你不是能喝吗?自己走啊,干嘛要我扶你。”刚松手,没想到陈贺居然就顺从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顾漫有点慌,赶紧过去扶住他,没想到陈贺一把把她推开,摆了摆手,随后哇的一下,吐了一地。

    顾漫吓坏了,这几天连续喝酒,也没停歇,今天喝了多少,她都查不清了,反正去一个亲戚家就是一顿猛灌。不由得又生气又心疼,过去扶着他胳膊,轻轻拍拍后背:“看你下次还喝这么多!”

    陈贺哼唧着,低着头不说话,晃晃悠悠站起来,手一伸,搂住顾漫:“我,我这不是,想在你家人面前表现好点吗,这叫舍命陪君子,我也是君子,嘿嘿。”

    顾漫没吭声,架住他胳膊,一步一步又往回走。

    陈贺走两步退一步:“你以为我愿意喝,那东西好喝吗?不是你的亲戚,我干嘛理他们,他以为他是谁……”

    酒气熏天,顾漫一言不发,死死拽住他一脚,想到今天某个长辈对陈贺颐气指使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酸。

    陈贺又停下来:“顾漫我和你说,顾漫……”像是在组织语言,停了好几分钟才结结巴巴的说出来:“我不疼你谁疼你,你是我媳妇啊!”

    顾漫看着他醉醺醺的眼睛:“你能不能别说了,这都哪跟哪啊?”

    陈贺点点头:“不说了不说了,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听你的,听你的……”可是脚步却原地打转,晃荡几圈,弯下腰又是一阵呕吐。

    折腾了好一会才把陈贺安排到家,顾漫把他扶到床上,该好被子,躺在他身边,一下一下抚摸陈贺紧皱的眉头,心里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清早,当陈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起床,揉了揉脑袋,又不情愿的做到床上。顾漫已经端着粥进屋了。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带着浓郁的香气扑入鼻子,陈贺小心接过来,呷了一口,空空如也的胃有了些暖意。

    “昨天,我喝多了吧……”陈贺边喝粥,发现粥里还泡着一点小咸菜。

    顾漫坐他身边没吭声,依然冷冷的看他。陈贺等了半天,抬头瞅瞅,有点不好意思:“叔叔阿姨呢?”顾漫递过来一个煮鸡蛋:“他们去拜年了。”陈贺哦了一声,一口几乎把鸡蛋吞进肚子,含含糊糊的问:“怎么没叫我一声?”

    顾漫没看他:“我没让他们叫你。我也不去,你快点吃,吃完了在睡一会,睡醒了咱俩回家。”

    陈贺一阵迷糊,几乎把粥吞下去:“怎么回事?吵架了?”顾漫接过碗,瞅了他一眼,带着刀子是的,看的陈贺一阵哆嗦。:“你赶紧睡,睡好了叫我。”

    陈贺哭丧起来:“祖宗,怎么招惹你了,这让我怎么睡啊,好不容易你爸妈才信赖我的啊。”顾漫没再理他,端碗走出贴着大红福字的房门。

    就在半小时之前,顾家长辈已经穿戴整齐,顾漫低着头小声对父母说了一句:“今天我们不去拜年了,不能让他在喝酒了。”顾家长辈一听,一脸惊讶。随后顾母过来轻轻抓了抓顾漫的手,恩了一声,顾漫抬头一看,母亲眼里满是理解和欣慰。

    于是当天下午,迷迷糊糊的陈贺再三告别之后,两个人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父母的身影在车窗外飞速后退,渐渐佝偻的身影让顾漫忍不住又有点想哭,顾家的亲戚老老少少汇聚成一个小圈,对两位年轻人挥手告别。顾漫转过头,看着陈贺,陈贺也把头转过来,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返程的路途没在耽搁,初七这天,俩人已经回到加福。街上已经有行人大步流星,周围的几家商店也早已营业,顾漫打开卷帘门,屋内的一切摆设都是原样,好像两个人从没离开过。整理好店铺,有一点怅然若失的感觉。新年伊始,很多事情需要一点一点的办,日子总会越过越好,只要两个人齐心努力。陈贺在店门口放了一挂鞭炮,算是应了节。

    年后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不到元宵节,俩人好像已经从假期的慵懒中恢复过来。

    顾漫盘算着过年这几天销售额的减少,眼见这两天陈贺躲躲闪闪欲言又止,抬头看他假装擦玻璃,还不时偷瞄自己一眼,把玻璃都擦成猫舔过的样子了。顾漫无语,拿出计算器,开始合计过年的花销。

    算到一半的时候,陈贺走进屋,握住她的手,对她笑。顾漫低着头,骂了一句:“神经,又想怎么样?”没听到回复,陈贺已经把脸凑上来。

    吻了半天,顾漫一把推开他:“大白天的,一会还有客人,你干什么……”

    陈贺叹了一下,还是抓着顾漫的手:“顾漫,我……”

    顾漫挑了挑眉毛:“说吧,是不是又瞒着我买什么东西了?从实招来?”

    陈贺摇摇头,没回答。顾漫的表情僵在脸上:“到底什么事,你别一惊一乍的。”

    “顾漫,我,要离开一阵子……”陈贺盯住顾漫的眼睛,说的明明白白。

    “你去哪?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顾漫追问,手下意识的回握住他。

    陈贺放开她手,低着头,没吭声。顾漫不甘心站起来,攥着他手:“那你大概多久能回来,可以告诉我吗?”陈贺愣了半天:“尽快吧。”

    顾漫颓然的放开他,靠住椅子,桌面上的计算器和账本好像是莫大的讽刺。顾漫低着头:“那我也走吧,等你回来时候,再联系我……”

    陈贺语气有点急:“你走什么,好好照顾店里,快开业了,把供货商都一个个谈好,我很快就回来的。”顾漫冷笑:“连去哪里都不告诉我,说什么回来?我们这算什么?”

    陈贺双手撑住桌子,直勾勾的反问:“你说我们算什么?”顾漫没理他,站起来想收拾东西。

    陈贺在他身后还在叫喳喳的说了些什么,顾漫没听清,刚收拾好包,陈贺一把拽过去,把包狠狠一丢,按住顾漫的肩膀,语气冷的吓人:“顾漫,你胡闹要有个限度吧。”顾漫别过脸去:“陈店主,我辞职行吗?”

    “不行。”陈贺毫不退缩的看着她。

    顿了顿,陈贺的语气松下来:“顾漫你听我说,等我把事情解决就回来好吗?”看顾漫还不回答,陈贺又跑过去拿出纸币刷刷刷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母亲的手机号码,如果,如果万一我很久没有联系到你,你就给他打电话就好了。”顾漫听到陈贺说如果玩意很久没有联系到你……酸酸咸咸的眼泪,奔涌而出。接过号码几下就撕碎扔到一边甩到地上:“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好,我什么都不问行了吧,你能不走了吧,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这样总行了吧!”顾漫越喊声音越大。

    陈贺叹口气,伸手抹掉顾漫的眼泪:“店里你好好照顾。“

    走到门口,陈贺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顾漫:“去年咱们剩的钱,你花光了我就回来了。”没有在回头。

    顾漫咬着牙,手指上的骨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低下头,盯着地上被撕碎的纸屑,跑出店里。

    车水马龙的街道人头涌动,顾漫拼了命在跑,穿过店铺,越过人群,掠过大地。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顾漫张开嘴巴,驱赶着越来越沉重的双腿,眼前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眼泪的阻挡下更加朦胧,顾漫伸手去抓,可终究渐行渐远。

    顾漫木然的站在街头,羽绒服已经被汗水打湿,黏黏的粘在身上。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一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

    ……

    顾漫忽然想到一首诗,忘记是在哪里听说过。

    凝云入幕,残阳似血,大片的火烧云陈正竭力在稀薄的光里汲取最后的温暖。

    夕阳终于跌过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