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状元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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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太湖之畔的姑苏状元楼,是平江最大的酒楼,临河美景冶人情操,招牌菜式“雪花蟹斗”驰名远近,名茶碧螺春更引得无数文人流连,平日王孙公子、富贵达人络绎不绝。至于这“状元”二字,是因平江每年一次的“状元会”办在这里而来。
说到“状元会”要有年头了。平江人才风流,辈出侠客英雄,早在唐时便常有大大小小的比武会,让怀金之士一较长短。到了今朝,蛮夷屡犯,人人自危,习武日受崇畅,于是平江便有“状元武会”,但凡自认为担得起“武状元”之名的都能来平江大展身手。
本是以武会友,但后来南宫家买下了姑苏状元楼,正式承办状元会,定下比武规矩,引得四方能人竞相参加。而武林正派多自命不凡,觉得此种竞技上不得台面,于是极少参加,这也让许多无门无派的世家公子和江湖侠士脱颖而出。
今日又是一年一次的状元会,伙计阿牛一早就在状元楼大门口迎宾。阿牛刚要伸个懒腰,斜眼瞥见路头来了两人,忙抖一抖身子提起精神。
只见,打头那人褐衣黄褂,双手打后抱着脖子,叼着根草棒,一副悠闲模样;后头那人一袭紫色云纹长纱袍,白面红唇,活像画上的神仙童子。
见二人来到身前,阿牛一个打千,谄笑道:“是冯爷和席爷大驾到了,今日旁人又不够看了。二位爷快里面请。”
来人是江南道赫赫有名的镇远镖局总镖头冯昆的独子——冯笑生和蜀中义侠——席紫俊。细了看,这冯笑生双眼神采清明,肤呈麦色,鼻梁高挺,骨子里透着闲散不羁之气;席紫俊星目含水,眉目间透着飒爽英气。
冯笑生又一个懒腰,对阿牛道:“老规矩,开个雅间儿!”
阿牛左右一看,不见有人同他们一起来,陪笑道:“爷是两位?”
席紫俊抛出一句:“两人,一头牲口。”
这话让阿牛一愣,为难道:“这……席爷,咱店里不让进牲口啊。”
冯笑生放声大笑,对着门外道:“听见吗,人不叫进牲口!”
这时,忽然一个白色身影闪到阿牛面前,阿牛看得眼都花了,眼前平白就出现个白衣凌乱,留着八字胡,手持折扇的男子。阿牛一个没站稳,踉跄两步,定睛一瞧,忙点头哈腰道:“是方爷啊,吓煞小的了。”
被阿牛叫做“方爷”的是江湖上恶名远播的风流赌鬼,方蝶仙。早年方蝶仙调戏孤女时,遇到席紫俊,与席紫俊打赌比武,败在他手下后便起誓再不轻薄女子。之后与席紫俊、冯笑生成了莫逆之交,常一同出入。
方蝶仙收起折扇往阿牛头上一敲,道:“不要命了,敢叫大爷‘牲口’!”
这阿牛揉着头,想着方才叫你“牲口”的可是席爷。可也就是想想,哪里敢说出来,于是作揖赔着不是:“小的浑了,可不敢,不敢,方爷见谅,见谅!”
那方蝶仙哪里是冲着阿牛,分明是威风给席紫俊看的,谁知席紫俊和冯笑生却不搭理他,转身就要上楼去,方蝶仙不爽利,又敲了一记阿牛的脑袋,说:“还不快领路!”
阿牛见方蝶仙没给他为难,赶快点头傻笑着跑到席紫俊、冯笑生身前领路。
方蝶仙跟在冯笑生身后,把胳膊往冯笑生肩上一搭,猛按下冯笑生的头,道:“你方才笑个狗屁,是不是要大爷栓个辔头给你!”
冯笑生看着走在前面的席紫俊,邪笑:“你去给他栓个辔头看看。”
方蝶仙瞄了席紫俊一眼,又一拳挥在冯笑生胸口:“死走,大爷说的你!”
冯笑生装模作样地揉着胸口,得意道:“我看,这叫‘以恶治恶’,阿俊就是你的克星!”
方蝶仙在人前向来不示弱,偏是在席紫俊面前收敛,冯笑生在其中捡了不少方蝶仙的笑料。
方蝶仙刚要还口,看见席紫俊回头看着他,一把推开冯笑生,上前搭着席紫俊,道:“阿俊,你最近上哪去了,有几天见不着你了,怪想的。”
冯笑生、席紫俊都是一脸恶心,冯笑生怪声怪气道:“我说花蝴蝶,你别是好上男风了?”
方蝶仙瞥着冯笑生,道:“一边子去。”然后换了和颜悦色,对席紫俊道:“阿俊,今儿我也下场,咱们再过过招!”
席紫俊一甩手打开方蝶仙的手,道:“不是我小瞧你,去年你叫梁子澶的神鹰枪挫了一鼻子灰,连带我同阿生的脸也丢尽了,你休再提出手比试。”
方蝶仙看着冯笑生一脸坏笑,胡乱打了他一拳,又冲席紫俊卖好:“那不是大意,大意了。”
席紫俊道:“你少去挑事,安生看着便是。这几年松快日子过着,功夫一日不似一日,倒是赌术见长,听说你赢了好大一笔,也不提做东请我跟阿生去陶仙楼吃酒,当真抠门。”
方蝶仙厚着脸皮道:“我晓得你喜欢陶仙楼的松鼠鱼,回头咱们就去,我再叫郭掌柜开坛好酒给咱们。”
席紫俊这才给了方蝶仙好脸色:“这还似句人话。”
冯笑生乐道:“花蝴蝶这下要破财了!”
席紫俊道:“蝶仙拳脚稀疏,内功又不济,可不是要好好笼络咱们指点他。”
方蝶仙却还不服:“阿俊,拳脚上我占不得你便宜,不见得内力也不如你,咱们可还未正儿八经比试过。”
冯笑生“噗嗤”一笑,拍着方蝶仙的背,说:“内功练的是气,而你平日最好的那事儿是最泄气的,要不怎么心法都崇着‘童子功’,恐怕你那气海早就是个筛子了,上哪跟阿俊比!”
方蝶仙更是不服,讽刺冯笑生道:“你不过黄毛小儿,还有脸说甚么‘童子功’,不怕人听了唤你回家找你乳娘!”
冯笑生让他憋住,待要还击已经到了三楼雅间,就冲着方蝶仙比划着挥了记拳头,随着席紫俊、方蝶仙一齐进去坐下了。
状元楼共三层,一层是演武台,四周零星摆了些桌椅;二层是环状绕着演武台的,轴心空出,可直接看到演武台;三层同二层一样,只是隔出了雅座包间。演武台在正北,正南的雅座是最佳观赛地点,照例都是留给东主南宫家的,此时阿四引方蝶仙他们进的是紧挨正南偏西的一间西厢。
冯笑生正品着龙井,方蝶仙左右张望一通,拿手肘子一捅冯笑生,像蜂见了蜜似的,欢声道:“快看那雅间儿的小娘子,比起你阿姐何如?”
冯笑生方要吃茶,让他一捅茶撒了出来,还好冯笑生身手好,一起身闪开,立时一脸乌云,道:“作死啊!差点浇我一身。”
冯笑生的大姐,闺名冯媛,是与南宫安宜齐名的美人。冯笑生和席紫俊皆知方蝶仙“阅女无数”,能入他眼的必是个不俗的,二人不由朝方蝶仙指的地方看,正南偏东的厢房里,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清丽,都是陌生脸孔。
冯笑生盯着那女子,出神良久,道:“不过尔尔……”其实底气不足,方蝶仙一眼就看出他是嘴硬。
方蝶仙色心大起,一挥扇子,起身道:“这般美娇娘,大爷要去会会!”
席紫俊盯着东厢,面色严峻:“莫去生事,这两人不好惹。”
冯笑生起身按住方蝶仙:“我看也是。”
方蝶仙低下头,挑着眼,对还坐着的席紫俊说:“那更好,我先去试试水!”说完便摇身出了西厢。
席紫俊皱起冷眉,低头冥思。冯笑生见席紫俊没再拦着,寻思着左右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也就不再去管。
此时,南厢里坐着三人:南宫逸陵、南宫晓和梁子澶。南宫崎生母梁氏出自有着“江南第一粮”之称的梁家,算起来,梁子澶也是南宫逸陵和南宫晓的表亲。三人坐定正说着今次状元会的事宜,就见方蝶仙神色轻浮地朝东厢走。
方蝶仙名声在外,南宫逸陵立刻警觉,唤来掌柜,问道:“这东厢坐的是何人?”
掌柜战战兢兢,道:“尚未来及禀告大爷,是……流云阁少阁主和幻世仙子。”
听到“流云阁”三字,南宫逸陵、梁子澶、南宫晓均满目愕然。
东厢里出来个斟茶的伙计,方蝶仙错过他,大步进了东厢,就见男子一袭普蓝轻纱衣,女子一条明黄长裙。他挥开折扇,撩开飘在身前的发带,一个星移坐到女子面前,挑着媚眼,道:“小娘子好面生啊,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女子面色清冷,笑无喜态,道:“阁下不请自来,着实无礼,还是请回!”
方蝶仙瞥了一眼那男子,又问那女子道:“这是小娘子的兄长?”
女子把手中玉箫搁到桌上,水目凝寒,看向方蝶仙。
方蝶仙仰头一笑,隔了老远嗅了一下,陶然道:“小娘子好香啊!”
此语一出,男子端了一半的茶盏停在半空,抬眼双目射出冷芒,直逼方蝶仙。
见自己激怒了这人,方蝶仙嘴角一挑,心里已得意起,遂又再加一把火,把折扇一收,抬手要挑女子的娇颊。
谁料,方蝶仙被一只手推到了墙角,连那女子的发丝都未扫到。
出手的不是那男子,方蝶仙心里气恼,定睛一看,竟是南宫四!
只见南宫晓怒目而视,道:“方蝶仙,你闹事也要挑挑时日!”
方蝶仙一把打开南宫晓的手,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南宫阿四!你欠我的赌账还未清,怎么着,还想挡着大爷寻香!莫不是你也瞧上了这小娘子?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碍着大爷和美娇娘调情,管你是哪路神仙,大爷也不买账!”说着便拉起架势要与南宫晓干上一场。
这时,那男子冷声对方蝶仙道:“好大的口气!”
方蝶仙怒气大增,指着那男子道:“敢跟大爷叫板!”
“状元会尚未开始,两位不如留着气力台上一战,就当是卖在下一个面子。”正当气氛僵持时,南宫逸陵从门外进来,立在那男子与方蝶仙之间。
见那男子没有回话,南宫逸陵向着他一拱手,客气道:“流云阁少阁主大驾光临,真是这状元楼的福气,方才方兄得罪之处,在下南宫逸陵替他向柳少阁主请罪了。”说完又向那女子一拱手道:“也请幻世仙子海涵。”
方蝶仙错愕,想不到这两人竟是流云少阁主柳然和幻世仙子寒箫!对面西厢的冯笑生瞪圆双眼看着柳然和寒箫,又回头看席紫俊,想问他计将安出,却见席紫俊眉头猛然一蹙,起身出了西厢。
席紫俊进了东厢,冷目凝着柳然,片刻,也是长作一揖,道:“在下席紫俊,代蝶仙向柳少阁主谢罪。”方蝶仙刚要出声,被席紫俊一个眼神止住。
寒箫起身,走到柳然身前,对众人道:“少阁主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南宫公子和席少侠客气了。”又转身看着南宫晓,端秀一笑,福身道:“多谢南宫四公子解围。”
南宫晓脸一红,挠着头道:“仙子客气。”
这才平息一场风波。
席紫俊跟愤愤不平的方蝶仙回了西厢,低沉着声音对方蝶仙道:“待会儿莫要下场与他交锋,流云阁你可开罪不起。”
方蝶仙听出席紫俊话中关怀,很是开心:“阿俊这是替我操心?可难得你不挖苦我,听着真是暖心。”
席紫俊嗔道:“废话,我是怕你连累我跟阿生一起惹上流云阁这大麻烦!”
南宫家兄弟见双方各自让步,遂与柳然见礼也回了南厢。
不多时,一声锣响从武台正中传来,状元楼掌柜王贵走上演武台,双手一挥,一拱,道:“诸位有礼。在下代表南宫老板,感谢诸位莅临金陵状元楼参加状元会。”
一番客套后,才入了正题,说了状元会的规则:状元会以回合对决制记,下场者自选对手,每轮一人两赛,无能力再赛,或掉下演武台者为败。胜者入围、败者淘汰,选上届四强对战而胜者直接进入决赛。另有一点,比赛是光明正大,暗器下毒都是不许。
说完规则又介绍了此次评审,南宫家请来的评审是少林寺明灯大师。
武林中,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说。少林寺原是武林第一大门派,但宋时崇道抑佛,少林寺地位今非昔比,反而是寰溯山庄这类信道修真的门派地位大增,逐渐成为正派主流。
再说明灯,年纪已逾天命,一身黄色袈裟,面向慈和,端坐在评审席上。
楼下的比试正式开始,一个使双锤的魁梧大汉第一个站到演武台中,挑的对手竟是上届状元会的第二——梁子澶。
那魁梧汉子自报家门,姓徐名探,躯体粗壮有力,看上去不似中原人士。一开始便要下场,是梁子澶始料未及的,他从下人手里拿过神鹰枪,不紧不慢地踩着楼梯下楼,虽是意气风发,也难免有些不屑。
徐探横拿铁锤,叫板道:“让老子来会会你的神鹰枪!”
语毕,徐探舞起双锤就向梁子澶攻去。梁子澶临危不乱,右腿踢起神鹰枪枪尾,俯身扫腿,四两拨千金,一招就将徐探重重别倒。
徐探哪里肯罢休,扭着粗壮的身子从地上起来,扯起嗓子大喊一声,又再发招。梁子澶无奈一笑,神鹰枪挑圈横扫,击中徐探脖颈,徐探喷酸水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明灯起身道:“第一局,梁施主胜!”
从徐探下场开始,一盏茶功夫都不到,众人面面相觑。
柳然看完方才战局,大感无味,对寒箫道:“梁子澶未尽力,那斯又不自量力。”
寒箫笑道:“这徐探徒有蛮力,招式练不到家,远不是梁子澶对手。”
再下场的大汉挑了一个单薄的白头老翁,两人实力相当,又都不是高手,众人看的兴味也不大。最后胜的是那大汉,那大汉乘胜追击,又挑了个汉子,再胜一局,进了第二回合。
正当众人闲话时,演武台中站上一个粗布大褂、流里流气的男人,自报家门姓刘名强,大手一扬,指着三楼东厢道:“上头的兄弟,下来!”
一时,众人都看向东厢。刘强挑的不是别人,正是柳然。柳然看着那刘强,剑也懒得拿,挥着折扇起身。
寒箫刚一笑,就看着演武台怔住。
只见一道白影从西厢飞身而下,落在场中,竟是方蝶仙。他一手拎起那流气男子,往场下一甩,对冯笑生道:“这个归你!”
席紫俊一时没留意,方蝶仙竟钻了空子,还是去惹了柳然,他捶了桌子一拳,皱起眉头看着方蝶仙。方蝶仙则一副得意模样,看着席紫俊笑。
刘强被这变故吓住,本以为柳然看上去文弱,像是个软柿子,可见他竟能引着方蝶仙,大叹失策,再看冯笑生也是强敌,一时为难。
这时,掌柜道:“方爷不好坏了规矩,是这位刘爷先挑战的柳少阁主。”
这“少阁主”三字让一众看客唏嘘不已,饶是孤陋寡闻也晓得指的是流云阁的“少东家”,眼前的男子竟是这场中最得罪不起的。
刘强恨不得马上丢掉这烫手山芋,赶紧让步,道:“既然方兄有意挑战柳少阁主,那在下便让方兄先赛。”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方蝶仙看向掌柜,一脸不屑,掌柜见刘强都已让步,遂迎合道:“那便请柳少阁主与方爷一战。”
方蝶仙昂起头,对正在下楼的柳然道:“快让大爷看看你的斤两!”
话音刚落,柳然已来到演武台正中,挥扇而立,看着方蝶仙的眼中却透着冷芒。这时众人都摒住呼吸,等着一睹流云阁少阁主的风采。
方蝶仙扬首,与柳然一样挥起折扇,轻浮道:“若是大爷赢了,那小娘子可归大爷了!”
一句话撂下来,柳然杀心立起,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你大可试试。”
方蝶仙大声一笑,突然收扇化剑,腾身而起,直指柳然攻下。柳然反应迅速,扇子展开格住方蝶仙。
南厢看台里,南宫晓怒道:“攻人不备,小人行径!”
梁子澶干笑道:“倒是赌徒投机的作风。”
方蝶仙又要发难,他凭虚而动,瞬间移位,飞身到柳然背后,从后突击,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柳然竟凭空消失了。
这变故太快,方蝶仙惊讶得瞪大双眼,在场的无不瞠目结舌,只有东厢里的寒箫迷离一笑。
席紫俊和冯笑生都吃了一惊。席紫俊皱着眉低头一看,立刻冲出西厢,对方蝶仙喊道:“蝶仙,下面!”
方蝶仙一听见席紫俊的喊声马上反应,使出独门轻功“化春风”,横向旋身,变换方向来应对。可竟无济于事,柳然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下,离他不到一丈,他身子一往下坠,柳然猛然旋踢,青衣浮飞,对着方蝶仙下巴潇洒一踢,方蝶仙整个人就被他踢向空中。
“好!”场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喝彩。
冯笑生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席紫俊道:“这样容易就把花蝴蝶踢飞了!他……竟比花蝴蝶还快!”他侧过头去看席紫俊,只见席紫俊撑着栏杆的双手青筋隐隐可见。
席紫俊低沉着声音,道:“这一脚他日定会还给他!”
方蝶仙重重摔在地上,方才的一切让他措手不及,他趔趄着起来,一横手擦掉嘴角的血,皱起眉四下看,再不敢有丝毫放松。可柳然出招之后又一次消失,此时难觅踪迹,方蝶仙恼到极点,正要破口大骂,可瞬间愣住。
柳然忽然现身在方蝶仙身后,反手抓住他的右手,低声道:“方才是这只手。”
方蝶仙惊异万分,他知道自己的死门在背后,右手又被制住,没有反抗之力,他脑中闪出一个念头:“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也不管那“不用暗器”的规矩,左手便要去探腰间的柳叶镖,谁知,柳然好似未卜先知,竟在方蝶仙未察觉之下封住了他的穴道,他左手根本无发动弹。
方蝶仙大惊失色,他的右手恐怕要废了。
柳然运气于手,方要发力,只觉一阵森然剑气直逼他面门而来,顷刻间颈上一凉,一柄薄剑已经抵在他颈上。
此时场上众人无不咋舌。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席紫俊不知何时下了场,手握冯笑生的飞虹剑直抵柳然颈间,冷冷道:“他认输了,放手。”
背后偷袭非光明正大之举,少不了日后让人非议,席紫俊若不是为救方蝶仙,是绝决不会出此下策。
柳然并未回应,反而从容回头看了席紫俊一眼,全无被人胁迫的惊惶,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再回过头去,手上猛一发力。
寂静之中,一声骨头错位之声传来,方蝶仙顿时痛极大呼出声。
柳然运气又一扬手,竟把方蝶仙甩了出去。
席紫俊错愕地看着方蝶仙甩在半空的身体,一时难以□□,只能急呼:“阿生,接住蝶仙!”
冯笑生一见柳然并不受制仍旧出招,便长了心眼,一跃而下。果然柳然还有后招,冯笑生刚好赶上接住方蝶仙。
方蝶仙痛得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冯笑生恶狠狠地盯着柳然。席紫俊将架在柳然脖子上的飞虹剑缓缓放下,双拳紧握盯着柳然,可柳然却是笑得淡定。
一时气氛僵持。
南宫逸陵一脸严峻,对梁子澶道:“实在厉害,受制于人还能从容出招,流云少阁主……当真气度非凡!”
梁子澶叹道:“谁让方蝶仙轻薄放荡,惹上了流云阁还不知死活。”
南宫逸陵看向方蝶仙,道:“可姓柳的留了力,不然要了方蝶仙的命都成。只折了方蝶仙的手,看样只是给方蝶仙一个教训,这般也算是有仇必报了。话又说回来,人人都说流云阁行事凌厉却颇讲规矩,看样名不虚传。”
南宫晓却偷偷看了一眼东厢的寒箫,低头不语。
这时,明灯起身,道:“第三局,柳施主胜。”一锤定音,方蝶仙在柳然凭空消失之时就全无胜算,这个结果是人人都料到的。
冯笑生立刻检查方蝶仙伤势,一摸骨,释然拍了一记方蝶仙,道:“花蝴蝶你走运,脱臼罢了,不碍事!”说着微一用力,为方蝶仙手骨正位,又仰头与席紫俊使了眼色,让席紫俊知道方蝶仙并无大碍。
方蝶仙心里却奇怪,刚才柳然明明可以废了他的手,为何轻易放他一马,绝对不是因为受制于席紫俊,否则他也不会再出招。
方蝶仙输得毫无悬念,面子上挂不住,愤然道:“就是不能用暗器,大爷的柳叶镖使不上,不然能让他讨了便宜!”
冯笑生奚落他道:“让你用你也赢不了。”说完扶起方蝶仙上了厢房。
这时,演武台上剩下柳然、席紫俊二人。一青、一紫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个儒雅清逸,一个孤傲冷峻,两人目光凌厉尖锐,燃在一起,似要闪出火光,面上却都是淡然若水,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一个是深潭,一个是坚冰。
两人对峙许久,柳然展开扇子,信手摇着,对席紫俊道:“席少侠可愿与在下过过招?”
席紫俊把飞虹剑扔给冯笑生,道:“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