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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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纪念琪起床太晚错过了早读,进班级的时候第一节课都快结束了。

    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老师见他敲门,什么都没说,招手让他回座位就继续上课了。

    程泽凑过来小声问他:“没事吧?”

    纪念琪摇了摇头。

    他今早醒来的时候很是恍惚了一阵子。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整个晚上他甚至连梦都没做一个,深沉的睡眠好像修复了身体里所有的细胞,连心里都沉淀着一种懒洋洋的幸福感。

    房间里很安静,不知是因为时间还早,还是因为天气不好,光线并不刺眼,让人一瞬间有点分不清晨昏。被子里的温度让人眷恋,他躺在弟弟身边抱着他热烘烘的身体,心里宁静安稳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可是小时候是回不去的。手臂下的胸膛厚实强健,随着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鼓动着,鼻端萦绕着属于年轻雄性的荷尔蒙气味。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纪念宇已经长大了,他不再只是他的弟弟了,还是他心里偷偷爱着的人。

    而他的爱情是畸形的。带给他的除了痛苦,就是困惑、绝望、惶恐、嫉妒、负罪感、自我怀疑和自我厌恶。

    纪念琪皱着眉收回了自己的手,轻轻翻过身去背对着弟弟闭上了眼睛。

    纪念宇像是被他惊动了,熟睡的呼吸被打断,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也跟着翻身紧贴了上来,手在床上胡撸了一下找到纪念琪的手,握紧之后连人一起搂在了怀里。

    纪念琪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心跳得乱七八糟——他感觉到了臀间的异样,虽然隔着衣物,仍然清晰传来的硬热感,那东西抵在他的臀缝上,甚至还搏动了一下……

    他猜纪念宇大概在做梦,把自己当做了谁,心里瞬间一阵难受,挣开他的手臂想要起身。

    纪念宇被他的动作弄醒了,半梦半醒间搂着纪念琪的肩膀把他翻过来,支起身体无比熟练地用嘴唇贴上了他的额头。

    纪念宇闭着眼睛吻了一会儿,嘟囔了一句:“嗯,不烧了。”说完习惯性地把头伏在纪念琪的领口嗅闻了几下后躺下来把他搂在了胸前。

    纪念琪缓了好几口气心脏才从喉咙口落回原位,认真挣了好几下也没挣开,带着点薄怒去推他,声音暗哑地问:“你怎么在我床上睡的?回你房间去!”

    纪念宇手腕搭在额头上,侧头眯起一只眼睛盯着他,似笑非笑地任他推:“看来是病好了,挺有劲儿的嘛。”

    一整个早上,纪念琪的心里都兵荒马乱,七上八下的,用尽全部力气去应付弟弟,直到这会儿在课堂上安静下来,才想起来去回味额头上那个长长的吻。

    从小好婆就是这样用嘴唇试温度来判断他们退烧没有的。明知道纪念宇并没别的意思,他却忍不住心里的悸动——真是无药可救了。

    下课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师一走桑榆立刻转头过来说:“今天早上好几个人请假,看你早读没来,我们就猜你肯定也是昨天生病了。”

    王园欣也转过来说:“还以为宇神会来帮你请假呢,结果不是他,好像是他同学吧,快上课的时候来找的班任。”

    纪念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都不知道纪念宇什么时候安排的人。

    程泽一下课就拿着纪念琪的水杯去给他打热水,这会回来把杯子放在他桌子上说:“给,刚开的,小心烫。”

    王园欣从装咖啡的纸盒里摸了一包冲剂出来:“喝吗?板蓝根。”

    纪念琪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们别忙活了,我吃过药了。”朋友们从不嫌弃他的坏脾气,容忍他阴晴不定的情绪,其实他心里是很感激的。

    他皮肤极薄,又生得白,生一点病在脸上都很明显。虽然退了烧,但眼皮和鼻头还有点红,眼睛又水得厉害,一副不胜怯弱的样子。

    他很少笑,因此笑起来格外动人心魄,连万年脸盲程泽都忍不住看愣了,半天才说:“哇,怪不得电视剧里的美人常常要生个病受个伤吐个血什么的……”

    桑榆接话:“直男,你不知道病娇和战损是美人的两大杀器吗?”

    王园欣立刻来了精神:“哎,昨晚发你那个视频你看了没有?”

    “看了看了,好带感啊!”

    “是吧,我第一次看也惊了,还能这么拉郎的!”

    两个人迅速凑在一起,歪楼歪到外太空去了。程泽伸着脖子凑过去发现根本插不上话,只好坐回来,转头一看,同桌又在看着窗外发呆了。

    纪念琪早上起来看到桌上的表时吓了一跳,怪不得没听到响声,闹钟不知什么时候被纪念宇关掉了,早读已经赶不上了,他急急忙忙地去收书桌上的东西,纪念宇也下了床,伸了个懒腰之后站在旁边插着腰看热闹,问他:“你确定不休息一天吗?”

    纪念琪莫名其妙地生气,不知气什么,也不知道气谁,走过去打开房门不由分说地下逐客令:“你回房间吧,我要换衣服了。”

    嗯。果然一醒了就把刺露出来,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乖。纪念宇垂着眼睛哼笑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走到纪念琪身前,目光从上到下缓缓滑过他的身体,又看向他的眼睛,声音低沉慵懒,带着点不经意的戏谑说:“换啊,你换衣服难道还背着我?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纪念琪看到他脸上的笑就想到昨晚他在别人伞下的样子,气得用手去推他:“你出去!出去呀!”

    纪念宇伸手钳住他乱挥的爪子,砰的一声把门撞上,随后把纪念琪推靠了上去。

    他一只手撑着门,另一只手放在了纪念琪的脖子上。两人离得很近,纪念琪被他的动作惊到,呆呆地抬头看着他,忘记了反应。

    纪念宇收起了笑容。他不笑的时候眉眼尤其深邃,喜怒难辨,强烈的压迫感仿若实质,让人喘不过气来。

    “纪念琪。”

    从小到大,纪念宇只有在真的发怒的时候才会这样叫他的名字,纪念琪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小巧的喉结在纪念宇的掌心里紧张地滑动。

    纪念宇眸色深沉,紧锁着哥哥的眼睛郑重地说:“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绝对不许再伤害自己,听到了吗。”

    纪念琪愣了一下,突然倒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左臂。那里……被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多少?他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变态?难道……难道他发现了?不会的,不可能的……

    他的神色由震惊到慌乱,躲开的目光里甚至掺杂了一丝绝望。

    纪念宇就看不得他这样,撑在门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放在纪念琪脖子上的手却无力地滑下改握住了肩头。他低下头来,额头抵在纪念琪的胸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半天之后才抬起头来,像是忍过了千言万语,最后只说了三个字。

    “你放心。”

    隋玉在楼下等了一早上,好容易听见上面有响动,站在楼梯口叫:“弟弟啊,囡囡醒了没有?好婆熬好了瘦肉粥,要不要妈妈端上去给你们?”

    纪念宇环着纪念琪的肩膀转了个圈,留他自己在那里怔忡,自己打开门走出去,冲着楼下喊了声:“不用了妈,我们这就下楼了。”

    纪念琪被他的态度弄得心里七上八下惊疑不定,一早上都没敢再看纪念宇一眼。脑海里老是回荡着弟弟低沉悦耳的声音:你放心。

    放心,放什么心?什么事情放心?纪念琪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三个字让他的心颤动不已。

    他不由得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对林黛玉也说你放心。

    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是一样的。

    “琪琪,纪念琪,老师叫你呢!”

    程泽小声叫他,晃着他的胳膊肘,纪念琪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课堂一片安静,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望着他,班里的同学也都回头看着他。

    他默默站起身,数学老师无奈地说:“我问你昨天的卷子为什么最后两道大题都没写。”

    纪念琪尴尬地低声说:“对不起,我昨天不太舒服。”

    他一向乖巧,数学老师不忍过于苛责,只好说:“坐下吧。一会儿讲的时候仔细听一下。”又对所有人说:“最近天气不好,希望大家都注意预防感冒,四月底的摸底考试成绩直接关系到下学期你们是否能留在实验班,你们都心里有点数,普通班有不少学生可都摩拳擦掌地等着把你们挤下去呢……”

    纪念琪盯着面前的数学卷子上醒目的红色问号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纪念宇说让他放心,不过是说不会把他自残的事情告诉父母,至于他那些温柔爱惜的小动作,也不过是自己过度解读罢了,他们小时候一个碗里吃饭,一个盆里洗澡,只有自己这样心里有鬼,才会刻意疏远,纪念宇心思坦荡,当然不会觉得这些肢体接触过分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