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他的身份。”贺川很快寻回神志，“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贺川都是帝国的元帅了，还有什么身份能吓倒他？

    西鎏微微一笑，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提起另一件事：“食草兽人保护法施行的时候，元帅还很小吧？”

    贺川颌首：“十岁吧。”

    “元帅有没有想过，议会为何要制定保护法？”

    “自然是因为食草兽人的数量太少。”

    “那食草兽人的数量为何太少呢？”

    贺川开始有些不耐烦：“西鎏殿下，您问的问题，上小学的兽人都知道如何回答。”

    食草兽人有天生的缺陷，即使不是基因结合，也很难诞下同样身为食草兽人的孩子，就算诞下，也会进入被直接植入芯片，纳入保护系统，连权贵家的孩子也不例外。只是生出食草兽人的概率太小了，贺川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大家族出现过食草兽人的幼崽。

    西鎏得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而是问了贺川另一个问题：“那蒙昧时代的兽人是如何繁衍的呢？”

    “蒙昧时代”指的是兽人刚出现于星球之上，生产力低下，与原生生物争夺生存资源，自由文化还没产生的时期。

    贺川蹙眉想了想：“你是说那个时期的兽人之所以能够繁衍，是因为食草兽人的数量还没有锐减？”

    “不错。”西鎏点了点头，“蒙昧时代之后的野蛮时代也不存在食草兽人锐减的状况，事实上，保护系统出现之前的数年，食草兽人才开始变少，贺元帅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吗？”

    “……千万年前，兽人帝国可没有所谓的保护系统，却依旧繁荣昌盛，生生不息，食草兽人和食肉兽人和平共处，倘若真的存在食草兽人生育率低下的问题，我们早就被别的物种淘汰了。”

    西鎏的话乍一听很难理解，贺川细想以后，却有些明白了。

    这个狮子兽人说得一点没错。如今的帝国之所以尚能延续，不过是靠着先进的科学技术，将某些食草兽人的基因保留，通过实验室的特殊方式培育出幼崽。现有的培育方式固然能保证食肉兽人的血脉延续，却无法培育出食草兽人。

    贺川以前听不知道哪个同僚提过，幼崽的培育过程只有实验室的实验人员能看见，如果基因结合的结果出现食草兽人，按照规定，会直接由实验室的相关人员培育长大。他当时没在意，毕竟出现食草兽人的可能性太低了，可是为什么会低呢？

    以前没有基因结合技术，现存的历史资料却从未提过某一种兽人的数量锐减。

    “自从皇室没落，食草兽人也紧跟着陷入了绝境。”西鎏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重的书，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单片镜，架在鼻梁上，“贺元帅想知道原因吗？”

    贺川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了帝国最核心的秘密，他捏着枪的手不断收紧，在西鎏平静的注视下，问：“这些和季舒阳有什么关系？”

    西鎏没想到贺川的第一反应还是询问季舒阳，有些失笑地摇头：“他是皇室送出去的种子。”

    “种子？”

    “最后的火种。”西鎏说话总带着一种宿命的意味，对于喜欢直来直去的贺元帅来说，实在是太难理解了。

    但是贺川为了季舒阳，不得不耐着性子听西鎏掉书袋。

    “蒙昧时期，有智者留下预言，食草兽人的精神力量注定会造成大乱。”西鎏幽幽道，“过于强大的力量在战争时期对当权者来说是依仗，在和平年代却是隐患。”

    “总有一天食肉兽人会尝试着摆脱对食草兽人的依赖，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不是食肉兽人的解放，而是所有兽人的末日。”

    卧室里的电子烛火滋啦啦闪烁了两下，贺川在西鎏的单片镜上看见了一闪而逝的流光。

    他抿唇思索了片刻：“为了不让兽人毁灭，所以出现了‘种子’？”

    “没错。”西鎏欣慰地点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有种子，兽人就绝对不会灭绝。”

    “可季舒阳什么都不懂。”云里雾里的对话让贺川更加烦躁了。

    “他不需要懂，他的存在即是希望。”

    最后的对话不欢而散，贺川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太差，还是西鎏的话太过于隐晦，总之他实在是不明白季舒阳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绵羊怎么就要担负整个帝国的未来了。

    但是需要元帅操心的事情不止一件。

    当贺川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十几分钟前，副官发来了一封邀请函。

    源自议会。

    议会将于三天后召开新型精神类药物的发布会，届时希望各大家族派出代表参加。

    这事儿很操蛋。

    贺川反对精神类的药物，却不可避免地要为军团内的军人争取到更多的药物补给，所以所谓的发布会他必须到场，可要是到场，在外界眼里就是元帅支持药物生产的象征，好事者稍微引申一下，直接有可能传成元帅支持保护系统。

    贺川以前不在乎被误解，反正他和议会的关系有多糟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现在有了季舒阳，事情就麻烦了。

    小绵羊看见这样的新闻，肯定会更讨厌元帅的！

    贺川总不能一辈子隐瞒自己的身份吧？

    元帅先生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

    齐司明那边的头却更大，因为他的邀请函上明确标注了“携带家属”，很显然议会内部已经有人得知他忽然多了个“弟弟”。

    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既然邀请函上明确提出了“携带家属”，齐司明就必须带着季舒阳去参加宴会，当面打消某些人的怀疑。

    不过事情也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毕竟有变身药水，季舒阳在外人面前就是只年纪轻轻的小狼崽子。

    齐司明叹了口气，把在卧室里看书的季舒阳叫出来。

    “发布会？”季舒阳顶着两只小角角在客厅里转圈圈，反正齐司明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不必隐藏，甚至想穿特殊材质的裤子，把尾巴球露出来，“为什么我也要去？”

    “因为我的关系。”齐司明捏了捏眉心，“我一直对外宣称你是我的弟弟，但是你的出现太突然了，很多人怀疑我们俩并不是真正的兄弟。”

    问题是他俩本来就不是真的兄弟。

    季舒阳晃了晃尾巴球，趴在沙发边纳闷地问：“必须要去吗？”

    “嗯，必须要去。”齐司明头疼不已，“实验室并不是铁板一块，我以前和你说过，十层以上很危险，那里全是为了食肉兽人的利益毫不犹豫地伤害食草兽人的疯子。”

    “他们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们也不顺眼，时常找机会给对方添堵。”

    “这不，现在就来了。”兔子先生把请帖扔在茶几上，满脸风雨欲来的杀气。

    季舒阳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不得了，议会请了司明哥哥，那是不是也请了帝国的混蛋元帅呢？

    小绵羊吓得尾巴球弹来弹去，抱着通讯设备给温柔的贺先生打电话。

    “贺先生，不好啦，我好像又要碰上混蛋元帅了！”

    贺川：“……”

    不得了，马甲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