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来得很早, 气温一天天地往下降。

    十二月才过到一半, 首尔居然破天荒地下了一场小雪, 素白的一层挂在树丫上，还来不及堆积就化成了雪水。

    差不多六点半，天都快黑透了。

    程悦安窝在椅子里, 咬着吸管, 喝了一口果汁。

    李恩硕就坐在对面, 慢条斯理地拌饭。

    程悦安一直盯着李恩硕, 直到大酱被均匀地包裹在米粒和菜丝上, 她才坐直了身子。

    玻璃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声。

    程悦安组织了一会语言, 才开口“江景承他不一样。”

    “嗯。”李恩硕抬眼看着程悦安, “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

    气氛陷入沉默之中。

    外貌年龄肯定不能说。

    但生活职业又差不多。

    程悦安叹了口气，重新瘫回椅子里。

    “反正我就是喜欢他。”程悦安重复，“我就是喜欢江景承。”

    李恩硕捏着饭勺敲了敲程悦安面前的石锅饭, 语气无奈：“再不吃饭就凉了，我又没说不让你谈恋爱，当初你还在韩国的时候我不也没说什么。”

    程悦安这才坐起来把饭拌好，挖了一勺送进嘴里，鱿鱼粒分量很足, 她嚼吧嚼吧咽下去后干脆换了个话题：“明天你去现场看恩焕的比赛吧？你见了江景承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李恩焕问。

    “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勾引了。”程悦安回答。

    -

    吃完晚饭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李恩硕开车程悦安送回酒店门口, 自己先回了公司。

    程悦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没什么事情可干的她决定再去到处转悠一会儿。

    走了几步, 程悦安看到街边有家奶茶店, 她给自己点了杯仙草奶茶，有微烫的奶茶捧着，手心不至于那么凉。

    程悦安抱着奶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首尔的生活节奏跟上海差不了太多，虽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大街上仍然很多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才加班完的白领。

    不知道江景承在干什么。

    程悦安吸了口奶茶，爆爆珠在舌尖裂开，糖浆裹着味蕾，她舔了舔嘴角，拿出手机点开了直播间。

    直播间里一片黑暗。

    不止江景承，战队其他三人也没有开直播。

    程悦安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退出了拨号界面，转而打开微信，对着手里的奶茶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江景承——

    【比赛赢了我请你喝肥宅快乐茶】

    等了一会儿，江景承那边也没有回复，应该是在忙着训练。

    程悦安把手机放回兜里，继续往前走，居然鬼使神差地在一间网咖的门口停了下来。

    目光穿过玻璃门，看着网吧里一台一台亮着的机子，程悦安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

    这件网吧装潢不错，生意也很红火，程悦安本想要一个人少的卡座，结果前台告诉她只有大厅有空闲的电脑。

    ……她还不至于火到韩国来吧？

    程悦安四处张望了一下，余光一瞥看到前台的小姐姐正用服务器追最近很火的一部韩剧，她抖了个机灵，伸手把头上的帽子扒拉下来，跟小姐姐对视：“看着我的眼睛。”

    对方一脸懵比。

    程悦安起码跟前台对视了十秒，确认对方真的不认识自己后，才移开目光：“没事，帮我开一台机器吧。”

    网吧里都是什么人？

    都是韩国的网瘾少年们。

    连追剧的前台小姑娘都不认识她，也就基本不怕被认出来了。

    程悦安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惆怅，拿着包找到自己的机器，拖出椅子坐上去。

    网吧的椅子很大很重，程悦安稍微吃力地搬开，坐下来的时候双脚放在地上挲了挲，才调整好椅子的位置。

    坐在程悦安旁边的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程悦安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看着程悦安轻车熟路地打开绝地求生登陆游戏，吹了下口哨：“小姐姐，吃鸡呢？”

    程悦安没理。

    韩国这边网吧里的版本自然都是韩服，程悦安懒得改时区，干脆就登陆了之前的韩服账号。

    身边的小屁孩还在喋喋不休：“一个人啊？加个好友呗我带你玩我技术贼溜。”

    程悦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鼠标，然后把屏幕往小屁孩的方向一转——

    小屁孩看清了屏幕上的分数，随即闭嘴，安静如鸡。

    连带着看程悦安的眼神都变了。

    程悦安这个账号之前被朴秀哲带着，分段在2400往上，这个分数段的匹配也被称作神仙局，在这个段位里面被打死十有八九对面都是挂，剩下的几率就是碰到实力主播或者一二线的职业队队员。

    程悦安对自己的技术有比数，也不去坑队友，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点了单排。

    第一把，g港跳伞，程悦安没能活着出来。

    第二把，程悦安觉得自己玩的是老阴比大乱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全程我是谁我在哪谁他妈打我。

    第三把，这把程悦安倒是活得够久，一直苟到了决赛圈，顺便还在路上非法组队加入了一个韩国队伍。

    程悦安教自己的队友说中文，骗他们草泥马其实是我爱你的意思。

    队友呆滞了几秒，有点怀疑人生：“原来之前路人局跟我一起打游戏的那个中国小兄弟是个基佬？”

    一路气氛融洽地进入最后的命运之战，程悦安原本准备神仙打架的时候准备来个渔翁得利的操作，结果秀了一波自己的人体描边技术，被两位神仙反手一枪爆头。

    第三把打完，身边的小屁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小姐姐你买的谁家外挂，太牛逼了。”

    ——让你这样的夕阳红枪法也能上2400分段。

    程悦安：“……”

    程悦安甩了甩手，没开新的一把，拿起手机看了眼。

    微信里江景承隔了快一个小时才有回复。

    程悦安猜江景承现在应该闲下来了，手指噼里啪啦打字。

    【小兔几：训练完了？】

    【mcjjc：嗯】

    【小兔几：在干嘛，准备睡觉吗？】

    【mcjjc：在想你】

    【小兔几：哇你真的……】

    程悦安也不知道江景承怎么就被点亮了情话技能，发了个脸红熊猫头过去。

    【小兔几：韩服有账号没？带我打两把游戏。】

    【mcjjc：行，等我洗个澡】

    程悦安盯着“等我洗个澡”几个字，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之前看到过的江景承曲线分明的腹肌，老脸一红，匆匆回了个好，把自己的游戏id发过去，然后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程悦安打开网页浏览了一会儿韩娱新闻，身边坐着的小屁孩自从发现程悦安是个菜比之后也不看她打游戏了，转头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十几分钟后，游戏里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程悦安点击通过，把人拉进队伍里，扶着耳麦“喂”了声。

    “你在哪打游戏？”江景承和程悦安组好队，双排进入游戏，“你这个号的分段怎么这么高？”

    程悦安：“网吧，这个号是我以前在韩国的时候用的。”

    江景承：“……”

    江景承那头沉默了，程悦安也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在网吧这个事情沉默还是因为这个账号的分数想到些什么而沉默，只好轻声解释：“酒店里没电脑，我在韩服没有其他账号。”

    江景承的声音很快恢复平静：“想跳哪儿？”

    程悦安瞥了眼地图：“男朋友跳哪里我就跳哪里。”

    江景承轻笑了一声，把点标到了g港。

    程悦安这次跟着江景承有底气多了，落地捡到一个三级包，随便拿了两把枪，负责跟在江景承后面当移动资源库，光是医疗包就塞了七八个在包里，其他的还有一些手|雷和烟|雾|弹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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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景承看着程悦安在他身后小鸡啄米般捡东西，走到她身边：“你捡这么多手|雷是要去炸碉堡吗？”

    程悦安蹲下，放了几瓶止痛药在江景承脚下：“给你几瓶脑残片，拿去磕吧。”

    江景承：“……”

    最后江景承带着程悦安从g港安全出去，开着程悦安最爱的坐骑铁头娃跑毒的时候，程悦安盯着江景承的id，他在韩服的id跟比赛服是一样的，程悦安问：“为什么要取river这个名字啊？”

    她没注意到的是，身边坐着的小屁孩在听到“river”这几个字的时候，头唰地转了过来，目光落在程悦安屏幕上的队伍列表时，缓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时随便取的。”江景承回答，“本来我是想取一个superhero之类的，结果被人占了。”

    superhero，超级英雄。

    可真是够中二的。

    程悦安一路跟在江景承后面舔包，决赛局还剩两队人的时候，江景承带着程悦安在一块岩石后面对线，对方的人数比他们多，程悦安就负责在江景承被击倒的时候丢烟，然后把江景承扶起来顺便给上几个药品。

    她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传说中存在，却一直没在职业赛场上出现过的医疗兵吧。、

    一局游戏结束，程悦安返回大厅，看了眼时间，想到江景承明天有比赛，便催促他去睡觉。

    江景承“嗯”了声，退掉游戏之后，直接去买了个新的steam账号发给程悦安——

    【mcjjc：以后玩韩服用这个账号。】

    程悦安刚退出游戏，就收到江景承发来的微信。

    她抿嘴笑了笑，回复了一个“好，早点睡，明天我会看直播的”。

    打完字，程悦安动了动鼠标，关电脑下机，拎着包挤开椅子去前台结账。

    等程悦安走后，坐在她身边的小屁孩才如梦初醒，张了张嘴：“我操？真的是ri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