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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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冶派出所在山脚下, 冬天的夜特别黑,出得大门就见柏油路另一边的青山绿树被夜笼罩的影影绰绰, 晃动如鬼魅。
马曼曼不肯走了,双手抄在上衣兜, 几秒之后,她突然蹲了下去,脑袋埋在放在膝头的双手间。
忍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被火烧的后怕, 几月的心血毁于一旦的委屈, 世事无常的无力, 以及频频被歹运找上门的窝囊感, 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承受。
她想大喊、她想嘶吼, 最后只是选择了屈服的无声流泪。
为什么在他跟前自己总是狼狈的像小丑。
钟烈长身立于一旁,他手伸出, 在她肩头上停了一会, 然后继续往下探, 坚定的握住她臂膀,把她拉了起来。
以前钟烈拉她, 只是拉她的衣袖,这次圈住了整个胳膊,马曼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
“别哭了。”干巴巴的安慰。
他的手握的那样紧,不松开,马曼曼低着头, 地上有他和她的影子, 挨着, 他的如一棵松,站定不动,她的如一片叶,轻轻摇曳。
突然叶子投进了树的怀抱。
“不要看我。”她呜咽。
钟烈面对突如其来的亲昵,浑身的肌肉陡的一僵,女孩的脑袋顶在他的锁骨之下,他停顿了一会,慢慢抬起另一只胳膊在女孩做背后轻轻的安抚。女孩头顶的清香越过烟火味钻入他的鼻子。
夜很静,静的听到远处的狗吠。
钟烈倏地抬头望向前方。
前面斑驳的树影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一车。
车边的人也正牢牢的盯着他,准确的说是盯着他怀里的女孩。
那个人他见过,在嘉盛豪庭,还被他亲手扭过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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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陈昌明的是当地的村民,大冶镇下辖的四个村子包括扬红村在内有两个村是挨着高速的,虽然屡屡禁止,有些村民还是会在高速护栏边撕开口子走近道。这个村民就是在护栏边的灌木丛里发现的尸.体。
村民先是看到一只皮鞋,他还以为是谁扔掉不要的,看着好像还完好无损,他就踢了踢灌木丛,结果一个男人从里面翻滚了出来。皮肤是可怖的青灰色,两眼大睁盯着他。
村民吓坏了,屁滚尿流来了派出所报案,然后一直赖着不肯走,“不行,我一闭眼就是那张死人脸,还是你们这里好,抓坏人的,阳气足,这些鬼啊什么的也不敢来……”
“李大爷,叫您不要穿护栏,看穿出事了吧。”
乡里乡亲的,大冶派出所的警察对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也很无奈,平时教育了很多次了,不听还是不听。
李大爷笼着袖子:“不穿了,这次打死我我也不穿了。拿被子枕头来,今晚我就睡这里。”
颜思历拍拍李大爷的肩:“大爷,我找人给您做次心里辅导吧。”
“啥是心理辅导?”
“就是跟您讲讲话,开解开解您,然后您就敢回家住了。”
“真的?”
“真,比珍珠还真。”
“要钱不?”
“一分钱也不收。”
“那好吧,快点儿的,还是回家舒服。”
王炎给颜思历竖大拇指。
颜思历淡淡看他一眼:“和各种对象进行沟通、劝服可是学校里的必修课。”
王炎搔搔脑袋:“我不是科班出生。”
“只要肯学肯干,学历不重要、学什么也不重要。”
“要不还是领导觉悟高呢。”王炎点头称是。
接待厅里两个警察还在讨论刚刚的事。
“你看见了吧,就那么一步一扭,人就制住了。”一边说一边在同事身上比划。
六合为体、八法为用,颜思历越发确定了他没看错人,想当初他可是领受过此套拳法。
“干啥呢?”王炎叫着他俩。
他俩把事情前后一说,“那男人看着年纪也不算很大,身上气质很奇怪,亦正亦邪。”警察的眼睛最为毒,只要他们扫上一眼,这个人是好是坏就能判断个八成准。偏钟烈叫他们吃不透。
“就是刚刚你们来的时候,说不定你们还打过照面呢。”
王炎听着一半就想问颜思历,这就是刚才您说那同学吧,可真厉害,刚待张口,亦正亦邪的评价出来,他立刻收住了话。
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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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晨安的牙齿快咬碎了。
他追了一年,哄了两年才哄到拉个小手亲个小嘴的女孩,竟然对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投怀送抱,这个人还是个送快递的。
这对心高气傲的他是莫大的羞辱。
回去的路上他连方向盘都气的快握不稳了。
“怎么脸色不太好?”徐可莹见到面色铁青的毕晨安,暂停了问他为何一句话不说就从晚餐席上离开的事。
毕晨安见到徐可莹才想起了他是为何来回奔波四个小时的。
“你猜我去见谁了?马曼曼。”毕晨安缓缓道来。
“她可真是可怜呢,自己开了家网店,刚有起色,备好的货就被烧了,这还不算,司机还闹着找她赔车子钱,她是没办法了,给我打电话求救,你说我能不去吗……”毕晨安挑挑眉毛,“好歹她是我的前女友,我如果那么绝情,连这种事情都不伸出援手的话,这样的人品你也该害怕了吧?”
徐可莹体贴的笑僵化在脸上。
毕晨安扬起嘴角,又追问了一遍:“是吗?”
徐可莹深吸一口气,把脾气压下,“是的,你做的对。”
“我今晚去客房睡,见到前女友,这么凄惨,心情不太好呢。”毕晨安转过身扬长而去。
徐可莹僵直的望着毕晨安的背影,满目阴霾。
他怎么会知道?是夏兰的告密,还是马曼曼真的承受不住想起这个前男友给他的电话。
徐可莹拨通一个电话。
“你那边的裤子给我贴松音的标。”
“姐,你想通了,我就说嘛,这裤子是爆款,卖的可火,贴这个标更好卖。”
“明天能好吗?”
“后天,后天指定好。”
“行,好了,你全给他批出去。”
“你……你不要?”
“太次。”徐可莹鄙夷。
“呦,这料子可以了,商场里三百的货呢。”
徐可莹冷哼一声。
那边立刻赔笑:“批,全批,您是老板你说话,批多少。”
徐可莹说了个跌破成本的价。
那边没想通,不过只要给他的加工费不少,管他是赔是送呢。
“要快,知道吗?”
“知道知道。”
那边一连串的保证,还是无法消除徐可莹的怒气。
毕晨安是在告诫她吗?不要对马曼曼下手。感谢他,提醒了自己,前女友还是会出来蹦跶的,除非是死前女友。
这次她一定要让她翻不了身,彻底滚回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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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不觉得我不像个合格的商人,或许我成功不了……”马曼曼丧气的很,脑袋抵着玻璃窗,“我妈说,做什么事都讲天时地利人和。可是我今年的运势真的很差,可也没到本命年啊,怎么会啊?”
钟烈脑海莫名跳出胖子的话,沐浴全身烧香拜佛。
“可以去烧烧香拜拜佛。”
马曼曼头抵着玻璃窗,慢慢把脸转过来对着钟烈:“你还信这个啊?”
他不像是信奉这个的人。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果你觉得做完之后你心情能轻松一点,那么就值得去做。”
他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他的脸很隽瘦,鼻子高挺,睫毛像剪影。
“你不像……”
马曼曼说一半又转过去了,不能再盯着看了,他的脸让她失言了。
他不像个送快递的,她对送快递的没有任何偏见,可这句话说出来就像有偏见。
钟烈没有问,他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可是,他就是送快递的。
回到浣花巷已是夜深人静。
马曼曼又靠着车门睡着了。
钟烈看看她,唔,花脸睡美人。
他把她抱上床,瞅着几团黑碍眼,淋浴间里找了找,挑了条最粉嫩的毛巾,冷水放到热,湿了湿水,拧干,给她揩面。
暖烘烘的热气喷到人脸上,毛孔都舒服的张开。
马曼曼嘤咛一声,眼珠在眼皮下滚动,睫毛颤动,想要睁眼。
“钟烈?”她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衣袖。
钟烈低低的嗯了一声,他把毛巾拿开,发现黑色变成了灰色。
女孩的皮肤太嫩,他的手又重,实在不知道该使几分力。
他换了一面加重了点力道。
“手机我的手机?”
“我给它关了。”
“关了?不行,我要回……”
路上,手机一直在震动,她不断的点亮屏幕又摁熄,想看又不敢看微博和旺旺不停增长的红色数字。
“明天再回。”
“明天就晚了。”
“没事,天塌不下来。”
别人是在等你的裤子,但不会为了一条裤子茶饭不思无心睡眠。
“如果塌下来了呢?”
“有高个子顶着。”
“高个子是不是你?”
“是我,我也顶着,”
“没骗我?”
“不骗你。”
马曼曼想睁眼看他,可眼皮子有千斤重。
“睡吧。”
你不要走。
马曼曼不知道自己说没说出口,她很快的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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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小肆起来撒早.尿。
好了之后他裹紧小棉袄抖抖索索往房间跑,迎面撞到钟烈。
“哎,烈哥,早”。
小肆还没跨进屋,他残存的瞌睡差点吓跑了。钟烈不是从大门过来,他……他……小肆视线在二楼和钟烈身上迅速的来回扫射。
他瞠目结舌:“你……你怎么会从那边下来,你……你和曼曼姐,你们狼狈为奸了?不……勾搭成奸啦?”
你们怎么会?不要宁姐啦?太不够意思了,一个姐一个哥,这么虐狗?
一瞬间,他有千万个问题要问。
钟烈一个眼风也没给他。
小肆不信的看向楼上,再回头,院子里没人了,他使劲揉揉眼,人呢?是他眼花了还是梦游了,靠!
马曼曼睡到自然醒,她没做任何噩梦,醒来时房间里除了她没别人,大概那句话没说出口,她耸耸肩,也没做美梦。
小肆在门口。
马曼曼很意外:“今天不出去?”
出去,要出去的,可什么也没有先弄清真相重要,小肆已经转悠了好几圈了。
“我做了早餐,拿来给你吃。”小肆提高装着早餐的保温壶。
“雪中送炭,太感谢了。”马曼曼正好饿着,昨天的晚饭就没吃。
有白粥小菜还有包子。
“你做的?”
“粥是我熬的,包子是买的,最近老是我一个人吃饭,没啥心情做。”
小肆挑着话说。
果然马曼曼问了。
“你一个吃,烈哥没吃吗?”
“他呀,还在睡觉,”小肆掏出手机装模作样的看下,“哎呀,这个点了,我叫他起来吃早饭。”
“哎,他要睡就让他睡吧,他昨天太累了。”
“累?”
来回奔波开高速,把她从司机的窘境里救出来,又陪她说了好一会话,一定很累。
马曼曼边吃边点头。
小肆已经脑补了万字大戏。
马曼曼奇怪的瞥他一眼:“小肆,你什么表情?”
我什么表情?看烈嫂的表情!
我的曼曼姐,虽然舍不得,可是烈哥是难得动凡心的。算了,我就同意你们吧。
一个是我的女神,一个是我的男神,太好了,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