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烈觉得腰腹陡的收紧，他下意识的一掌下去，握住了一只小手，那只手肤质滑腻、柔弱无骨，钟烈像被烫着般猛地撒开手。

    女孩从人围过来便一声未吭，乖巧的缩在他身后，但她抓紧他衣服的手昭示了她此刻的紧张。

    那人有凶器。

    旋即，马曼曼觉得有什么东西顶着她手，她低头一瞧，车钥匙抵在她手边。她探头打量，钟烈抿着嘴，眼眸半阖盯着对方，侧脸如刀凿斧刻般清晰硬朗。

    他一点也不怵。

    她迟疑的瞬间，钟烈又往后递了递，这回马曼曼没犹豫，“小心。”她说完接过车钥匙拢在手心。

    马曼曼探头的功夫，对面那男人瞧个正着，他决定给钟烈一点羞辱。

    “小mm，跟着这种怂包，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过来跟我……”他得意的晃晃手腕上粗大的金链子。

    马曼曼很不淑女的翻了翻白眼：“牛粪怎么了，牛粪还是肥料，你们那，就是一堆垃圾，堆在路边还怕崴了脚，机器回收还怕毁了机器，污染环境，一无是处，最好原地爆炸，嘣……”

    她嘀咕的很轻，钟烈耳力好，全部收入耳中。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给她鼓鼓掌，原以为是毫无战斗力的小猫，没想到也会亮爪子的，随即又觉得不对，这是承认他是——牛粪？

    一对四没叫他黑脸，现在黑了脸。

    滴滴两声，马曼曼开了车锁，迅速闪身进去。

    对面的大块头也黑了脸：“草，在我眼下玩暗度陈仓……”

    他高举铁棒，蹬蹬冲过来。钟烈一步一步往后挪。

    “怂了，”那人龇牙狞笑，挥舞着铁棒冲钟烈的脑袋砸去，“草你麻.痹。”

    钟烈头一偏，铁棒砸到边上的车窗，玻璃像蜘蛛网一样裂开，铁棒震得的反弹回去，又打到另一边的车顶。

    大块头才知道钟烈为啥后退，车和车之间只余一个人的空隙，他握着铁棒根本施展不开。自认为稳占上风的他暴跳如雷，“杂.种，老子不打的你妈都不认识，老子跟你姓。”

    “我们家不出牲.口。”

    大块头想了下，气的七窍生烟。把铁棒往地上一扔：“小子，出来单挑。”

    钟烈冷声嗤笑。

    远处传来警笛声，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地上装死的几个人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大块头的腿：“大哥，条子来了，快走。”

    “是啊，大哥，正事要紧。”

    大块头和小弟们僵持了一会，警笛声就在街角了，他才朝地吐了口吐沫，点点钟烈：“你等着。”

    这几个人很快上了自己的车，驶离停车场。

    钟烈没急着走，他围着车转了一圈，重点检查了油箱、车胎。右边的两个轮胎上都被扎了破胎钉。

    如果他没发现，破胎钉扎入轮胎，只要他车速一快，就是爆胎，一侧的车胎爆了，面临的后果就是翻车。这些人下了阴手，还要找场子，真是又阴狠又毒辣。

    钟烈拔下破胎钉，收好，上了自己的车，驶出车位的时候警车也赶到了。和警车交错滑过时，他转头看了眼车里端坐的警察，那个警察似察觉到也转头看他。

    钟烈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慌乱，就像只是抱着围观群众的好奇，那警察打量了他一眼，头又转了回去。

    挨着钟烈车的车主报的警，他的车被人车前盖撞了个凹陷，车窗也被砸破。他也只能看着，不敢上前。

    “那个人，那个人刚开了面包车走。”

    人都走光了，车主敢发声了，他有点气急败坏的指着车道。

    警察下了车在查看报警人的车的状况，闻言回头张望，视线被挡，周围已经围上了好些人，这次人打斗的时候不敢靠近，现在见警察来了，就凑过来看热闹。

    “是啊是啊，一个男的，个子还挺高。”人群里有人附和。

    警察已经查看到了车窗，钝物击打，他问：“刚走的那个人打的？”

    车主瞅见了举着长棍的另有其人，那人满脸横肉一看就是狠人，他提都不敢提，要说是钟烈打的他也犹豫，现在到处都装了探头，如果知道他说了假话，他得不偿失，他支支吾吾的，“我……我没看清。”

    “有人斗殴，误伤了你车是吧？你车有保险吗？”

    “有。”车主点头。

    “行，等我们调看了监控，理清了事实，如果如你所言，到时候会给你开份说明，你去保险公司报保险理赔。”

    ******

    钟烈瞧着后视镜，后视镜里警车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他拐下车道，汇入了车流。

    马曼曼从他上车递给了他车钥匙，就没了声响，他转头瞥了眼，人头歪着靠着那边的车背已经沉沉睡去。

    “心够大的。”他低声念叨了句。

    他不再说话，转了下旋钮，暖气缓缓从风口吐出。他盯着前方，前面是无尽的夜，路灯串成一条光线，指引他归去的方向。

    他开的慢又平稳，到了浣花巷已经是十一点多。

    车刚开进院里，小肆就从房间冲出来。

    “烈哥你回来啦，曼曼姐呢，你接到人了吗？打她电话也不接，打你电话又没电……我急死了，差点要报警了。”

    小肆很怨念。

    他手搭在眼睛上向车里张望：“啊，在呢。”

    没等钟烈阻拦，他啪的打开车门。

    “关上。”

    小肆听话的呯的关上，但是已经够他打量清楚了，他凑到下车的钟烈面前。

    “怎么睡着了？不对，还喝酒了。”小肆嗅嗅鼻子回忆刚才的味道，“是清酒对不对？”

    “鼻子挺灵啊。”

    “是啊，以前人家都叫我狗鼻子，说我天生就是干餐饮的。”

    “那怎么不干下去？”

    “还不是……还不是……”小肆卡壳，然后谄笑，“还不是要跟着烈哥吗，跟着烈哥有前途。”

    “跟着我没前途的，你还是找人学项技能去。”小肆貌似有啥难言之隐，但钟烈也不想知道。

    “我不，我就跟着你。”小肆倔上了，一晚上联系不上人，一见面又被人赶着走，他不开心了，一跺脚回了自己房间。

    钟烈瞧瞧他的背影，个头不高，身躯单薄，可能长身体的时候吃了点苦头。

    还只是个半大小子啊。

    可，人都顾着自己，顾着眼跟前，实在管不了那么多。

    他收回视线，可不嘛，只能顾着眼跟前。

    他眼跟前还睡着个喝醉酒的人呢。

    小肆的话提醒了他，难怪她在饭馆里后来敢大声嚷嚷，难怪停车场敢跟人小声顶嘴，难怪汽车里会不管不顾的睡了。

    原来人喝醉了。

    不会抽烟，不会喝酒，还真是乖宝宝。

    马曼曼乖巧的倚着靠背，沉沉睡着，周遭的动静一点都没影响到她。钟烈凝视半刻，想着要不要把她叫醒，叫什么？马小姐？马曼曼？曼曼？

    算了。

    他一手从马曼曼的背后伸过去，一手抄起腿弯，把人从座位上抱起，自嘲道：“睡美人，叫不醒的。”

    入手轻盈的分量叫他吃了一惊，女孩子都这么瘦了 ，还是她太瘦了？晚上的胃口挺好呀，怎么也没长点肉。

    从马曼曼搬来后，钟烈第一次上二楼，更是首次进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怎么说，就像他今天去的那个创意园，粗矿里带点温和，浓烈里夹杂着清新，有种矛盾的文艺感。

    他没学过设计，不懂得评价好坏，只是感觉有冲击力，叫人印象深刻。

    他扫了几眼，找到床的位置，把马曼曼平摊放在床上。走了两步又转身，帮她长的外套脱了，又把鞋脱了，身边的被子侧过来盖在她身上。女孩的脸埋在柔软的织物里，绯红的脸蛋、嫣红的唇，比被子上热烈的花朵还艳。

    钟烈往门口走，这次他没再回头。

    ****

    马曼曼做了个梦，梦里她去了个陌生的地方，她很慌乱，四处寻找出路，雾霭茫茫，她不小心摔下了地洞，坠落过程中，一双手托起了她，那双手的主人告诉她，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回家了。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那人的模样，可那张脸隐藏在雾气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在那人轻柔的声音里，她真的睡着了。

    马曼曼猛地睁开眼，她真的在自己的床上。外套放在床里侧，鞋子端正的摆在床前。

    她努力回想昨晚。

    钟烈去接她，然后她们一起吃了饭，她还喝了酒，然后去停车场，好像因为她起了冲突，然后她上了车，之后的事情就有点记不大清了。

    上午十点多，这一觉睡得马曼曼精神饱满、元气充沛。她扯过外套，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下了楼。照往常这个时间点，钟烈和小肆他们都不在家，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昨天那翻冲突，也不知道钟烈有没有受伤。就算没有，她也该去说谢谢，这些事好像是她惹来的。

    小肆竟然在。

    马曼曼先是一喜，然后一慌，这个时间还在家，难道是钟烈出事了。

    她脱口而出：“钟烈呢？”

    “宁姐那呢。昨天事情没办完就走了，把我留那，人家又不卖我的帐，不开心，这不，赶着去哄了。”小肆语气不痛快。昨天在宁姐那被冷嘲热讽，晚上又被钟烈劝走，他一晚上没睡好，胡思乱想，难道是钟烈想赶他走不好开口，找个女人来为难他。

    马曼曼没听出小肆语气的异常，她的注意力都被其他的吸引了。

    “宁姐是？”

    小肆把钟烈和宋雪宁之间的渊源讲了一通，总结就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层窗纱纸哪天就被捅掉了。

    “哦，哦……”马曼曼听到最后机械的应着。

    “对了，曼曼姐，这是烈哥从车上拿下来的，他说等你起了拿给你。”

    “好的，谢谢。”马曼曼拎起袋子上了楼。

    她原想问小肆拿到钟烈的联系方式的，现在还需要过问钟烈的情况吗，不需要了吧，既然他能去宋雪宁那里，想必也没有受什么伤，等有机会碰面了再表示感谢吧。

    她站在自己房间，茫然四顾，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音乐响了好久，她才意识到是手机发出来的。

    在电话挂断前一秒，她接通了。

    是服装厂陈广生的电话。

    “马小姐，布料已经进场了，对方找你签字，给你联系一直没联系通，我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接，我就做主帮你代签了。”

    马曼曼连声感谢，表示她下午就会赶过去，老陈代垫的金额她会转给他。

    电话放下，马曼曼发现她该做的事情还挺多，时间耽搁不起，只是一早上就耽误了那么多事。

    她把脸捂在手心，小声对自己说。

    “振作！”

    放下手，她拿来挎包取出u盘，里面是昨天蒋叔叔拍的图，打开了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