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来来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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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里各种情绪激烈地碰撞,我觉得整个人都要被那碰撞所产生的火花点燃了。
悸动,那是我望尘莫及的人和我邹梦也不敢想的滋味;紧张,因为太过虚幻,仿佛再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切只是我摔倒后砸破头的幻觉;害怕,还能听见旁边住户家里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如果被撞见了怎么办;贪恋,不敢动不想放,因为若我推开了他,那这一生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和他这般亲近了。
百感交集,不知不觉中眼泪便簌簌落下,落在他鼻尖唇上。他慢慢停下了一切动作,贴着我不动了。他发烫的脸庞抵上我的眼,将我的眼泪全部沾染在面颊上。
楼下忽然有人上楼的声音,我一惊,连忙闪到一边和他拉开距离。
等了片刻,是楼下的婆婆,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动,垂着眼,看不清情绪。我默了一阵,嘶哑着嗓子开口,“走吧,回去了。”他跟在我身后,安静地往上走。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他站在门口看着我,依旧无声无息。我有些不忍,不回头只低声对他说,“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在家呆着就可以了。”
“对不起。”我被他忽然而至的道歉吓得一愣,回头看他,他的眉拧成深深的川字型,眼里纠缠着无数情绪。
心愈发往下沉去,身心俱疲,无力地摇摇头,“你别想太多,我们都要继续把生活进行下去不是吗?就像你终究要面对不想面对的人,我也要咬面对不想面对的分数,一样的。”
他声音低沉,“成绩下降并不代表你没有努力过,我知道你有真心想要学好那门课,只是有心无力。我理解,就像我,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改变自己和别人的那些现状。”
虚虚一笑,“是啊,那我们就都试着接受吧!说不定哪一天我一开窍,物理成绩就突飞猛进了,你也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接受必须有的人和事了呢?”
他的眼眶忽而发红,“对不起,你学不好物理也有我的错,或许我可以回来早些帮你复习的……”
“不要再把我的失败当成你的责任了。你本来就没有义务要帮我抓好成绩,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了”,换了缓一点的语气,“焦阳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再帮助我保护我了,真的。”
他的脸上渐渐没有了什么明显的表情,神色极淡,“好啊,那我知道了,那你自己要好好的。”
我点点头,正要关门,他伸手拉住门框,“朗月,我相信你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好,可以,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来找我。”又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了句,“好吗?”
“恩。”只模糊的一个字回答了,然后泪如雨下地将门关上。
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抱着大熊靠坐在床头,墙的那一边就是他。离得这么近,只是一墙之隔;却又那么远,一生好像都不能再触碰。
摸出短裤口袋里的成绩单,小小一张纸已经被汗湿了,皱皱巴巴得有点恶心,轻轻扯开摊好在床上。那些黑笔写的小数字已经被晕散开,物理成绩前的数字六和八已经分不清,似乎乐观点地想,那就真的不是六了。
爸妈一起回来的时候我独自坐在沙发上,成绩单摆在茶几中间,语气很平淡地开口,仿佛接下来说的事和自己无关,“妈,这次考得很不好。”几乎是一瞬间,我就能看见她本来漾着笑意的眼冷了下去,连带着我的心也更冷了。
老爸无奈地看着我们母女俩的僵持,假笑着圆场,“呵呵呵,不就一个期末考试嘛,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搞这么严肃干什么嘛!”
我无视他,直直迎着老妈的目光,态度无比坦然,“物理就考了六十几分,其余的都没有什么下降。你上次不是说给我联系物理老师吗,再联系上了就尽快补课吧,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找老师补。”
她冷笑一声,“好啊,那你自己找吧,反正你现在也很能耐了,我看我就不用麻烦了。”
我也不懂为什么她永远在曲解我的意思,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直接站起来往房间走,不想再多看他们不那么好看的脸色一眼,太沉重,压得我想死。
第二天中午打电话找顾星魏云问了个遍,希望能介绍个熟悉的老师,忙活了半天还是没什么结果。
瘫坐在地板上懒得起身,忽然抽屉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一动,慢慢打开抽屉,是一个小纸卷。咬着下唇打开,上面是两个手机号,还有他隽秀有力的字:“这两个物理老师一个是初中的,一个是高中的,以前都教过我物理,课讲得很好。我已经帮你联系过了,可以帮你一对一补课,你可以考虑自己和他联系一下。”
开始微微吃惊他如何知道我在找物理老师的,后来一想肯定是我妈又去和他或者焦妈妈控诉我的罪行了。良久,我才执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回了两个字递过去:“谢谢!”
一切和他有关的事,都让我觉得难过,偏偏还永远不能解决这种痛苦。我一面想要逃离他,一面又觉得不舍。
隔了几天的早上,第一次去老师家补课的时候,老妈还是忍不住自己提出要送我去。我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感觉她有时比我还孩子气,明明没有谁在和她吵架,也不是刻意和她冷战作对,她偏偏和你闹别扭不说话,然后又一脸不情愿地来帮你些什么。这么多年了,小的时候还觉得愤怒觉得委屈,后来渐渐就完全忽略她的小性子了。
课没上几天,焦阳就拖着行李箱走了。他塞给我的纸条上简单交代了几句,说是去上海找宋朝一起培训gpa和gmat暑假就不回来了,让我自己保重云云。彼时我对这两个英文缩写还是几乎没有概念的。
焦妈妈叹着气说他刚回来没几天就又出去了,以后一年还不知道能在家呆几天。
我路过她和我老妈,准备闷着头悄悄溜走,没想到焦妈妈拉住我,长吁短叹,“我家朗月肯定也舍不得你阿阳哥哥走是吧?连你都劝不住他了吗?唉!”
我头皮一麻,只能苦笑着安慰她,“啊哟焦妈妈,哥哥是去学习又不是去玩,你应该感到欣慰啊!别想太多,我明天就打电话让他经常和你联系好不好?”
她摇摇头,“还是学习,我以前对他学习看得太重,现在想让他放松放松别那么累了,他又不听话了。唉!”
我咋舌,刚准备再一次劝解她,她却有些忧心地和我妈说,“你说阿阳马上都大三了,怎么还不见他交个女朋友什么的?别人家的男孩子一进大学就各种小姑娘追着跑,他怎么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我直觉这个话题不能再参与下去了……
我妈也笑焦妈妈,“阿姐你让我怎么说你呢?当初就怕阿阳招女孩子喜欢,会早恋耽误学习,现在呢?又怪他怎么不谈恋爱!我都替阿阳鸣不平了!”
“我瞧着他那个女同学挺好的,小丫头一看就对他有意思,可你说这孩子就像看不见一样呢?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说,问了也不往点子上答,真急人呐!”
我抿着唇不说话,真想化成透明状。焦妈妈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可千万别再问我什么了……
“对了朗月啊,”我被她唤得心一颤,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你找机会问问你哥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和他打小就亲近,你劝劝他肯定行,我就怕他不愿和别人打交道,以后性格太孤傲了不好相处啊!”
我乖乖地点头,“恩,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和他说说的,焦妈妈放心,阿阳哥哥可讨人喜欢着呢,没事的!”
“希望如此吧……”
他的电话还是偶尔打回来,一开始彼此还是有些尴尬无语,渐渐也就习惯了,说些有的没的,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没有眼泪,没有那个吻。
初三一开学老师就全部紧张了起来,整天说着考不上一中怎样怎样,有说读了三中的高中就没前途了……
各种絮叨引得顾星各种炸毛,和他老妈的“战争”也从一星期一小吵一月一大吵,升级到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沈阿姨不知道怎么又不放心他自己上学了,生怕他在这关键的一年出去上网啊学坏啊什么的,居然经常来接送他。顾星本就是极好面子的男孩子,哪里能忍受得了班上男生的打趣,抱怨得愈发频繁暴躁。
然后结果就是,我每天在班上听他说沈阿姨现在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放学的时候一遇见沈阿姨就被她拉住,痛心疾首地说顾星那个死孩子怎么这么叛逆不听话。
我和魏云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对欢脱的母子,周泽却永远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气得顾星那张漂亮的小白脸都快扭曲了。
我的性子越来越沉寂,除了面对他们几个的时候很是随意洒脱,平时几乎都是面无表情的。好笑的是,我越是这样,老师和家长反而觉得我越认真。或许在他们眼里,明天笑嘻嘻的,就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吧!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值得开心的事。
初三新增的化学课很是得我的欢心,正好那个年纪不算大的化学老师性格很不错,时而板着脸时而大笑,我轻轻松松就把这门课学的很不错。好歹也让老妈松了口气了。
顾星抱着数学书阴阳怪气地嚷嚷:“嘤嘤嘤,我是数学,我好难过,朗月喜欢上化学了,朗月不喜欢我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巴掌把他的脸按到旁边去,“你瞧瞧你那小怨妇样,和谁学的!换生古装就能把你送到古代小---倌---馆里去!”
他挑挑眉,“小---倌---馆是怎么啊?”
魏云坏坏地笑着,“一个绝好的地方,古代呀,一是青--楼一是小--倌--馆,懂了吗?啧,朗月你别说,顾星这小白脸长的真有那么几分味道呢!”
顾星一脸惊恐地瞧着魏云摸着下巴诡异地笑的模样,大呼,“阿泽救我!”
周泽伸手把他往前一推,略嫌弃,“所以你长的的确不错,不过大爷我不爱兔--儿爷爱姑娘,抱歉了!”他每次这样损人的时候,表情都会严肃认真得像在做演讲,实在是叫看者大笑,被损者狂怒。
然后就是顾星丝毫不符合他“兔--儿爷”形象的大吼:“周泽你是不是作死啊!绝交!”
周泽淡然地抬头,“好哇,我最近正烦你呢,你每天话太多了,絮叨得我脑袋都疼了。”
顾星瘪瘪嘴,哭丧着脸往我面前凑,“亲爱的小月月,他们都欺负我!”
说实话他卖萌装委屈的模样我真的不怎么能把持得住,一面想怜惜,一面又想扑上去一阵蹂--躏……
后来我无意中和魏云、周泽说起这种感受,没想到魏云巴掌一拍,说一样,连周泽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